“下班?”
徐情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这新奇的词语不能理解。
“嗯。”唐庸道,“徐小姐随我走走可好?”
彼时秋高气爽,暮色沉沉,一男两女站在制衣坊门口,女的沉鱼落雁,男的满面虬髯,像极了美女与野兽。
只是自唐庸入主流火城后,城中风气开放了不少,虽有人好奇他们在聊些什么,但也无人打扰。
徐情想了想,便道:“那就麻烦城主送我回去。”
唐庸怔了怔,微感失落,显然原本他其他的想法,然后点了点头。
在后世,男女下班后相约在街上逛逛,或是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喝点小酒,那是再寻常不过了。
那是一段久远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两人并肩而行,彤儿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脸上时而浮现出一些古怪的笑容。
走了一段,唐庸却是一言不发,浑身气压出奇地低。
然而不知不觉间,他靠徐情却越来越近。
眼见两人的距离已经逾矩,徐情停下了脚步,脸上也红红的。
她忍不住低声道:“二爷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街上的行人不多,两人正停在一排民房旁,窗户透出的灯火映照在徐情脸上,格外娇艳动人。
唐庸忽然转过身,就那样赤喇喇地直面徐情,看着她的眼睛,像看着自己久别重逢的恋人。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悔和哀伤,令人睹之心碎。
徐情心跳为之一顿,她情不自禁退了两步,低下头,小声道:“二爷……不要这样,您吓到我了……”
“呼……”
唐庸微微仰起头,长长出了一口气,也小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连续叹息,像是在整理思绪,然后迈出大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徐情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一路小跑跟上了他的脚步。
只是唐庸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的身形看起来有些佝偻,像一个老人,显得无比落寞。
两个人安静地走着,徐情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呼吸也慢慢趋于滚烫。
又走了一两里,徐情再次忍不住道:“二爷,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可以告诉我吗?”
直觉告诉她,唐庸不仅仅是看上了她这么简单,他对自己的特殊态度一定有别的原因。
不管是出于女人天生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她都要问上一句。
“你很像一个人。”
交流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唐庸很直白地解释了他举止怪异的理由。
徐情愣了愣,道:“我很像一个人?”
唐庸看向她,微笑道:“很像。”
徐情抬头直视唐庸,食指轻轻抵着下巴,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后,她眨着大眼睛道:“真的很像么?”
她的目光中带着狡黠和玩味,像是在问,她长得像我,那一定也很美吧?
同时也在告诉唐庸,她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也有调皮的一面。
唐庸怔了怔,随即苦笑道:“她生得不似你这般美,但模样的确与你有七分相似。”
徐情盯着唐庸的眼睛,见他说得认真,“哦”了一声,又继续往前走。
徐情这声“哦”似乎还带着一丝失望,她默然道:“难怪……他们说二爷初见我时有些失态,原来是想起了故人。”
唐庸没有说话,安静地走在她身边,过了一会,徐情又道:“她是二爷什么人?”
唐庸轻声道:“是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一个很重要的人。”
徐情道:“很重要的人?她在哪里呢?”
唐庸道:“不知道,也许……也许还在原来的地方吧?”
徐情再次回过头,不解道:“既在原来的地方,二爷何不去找她?就算您不方便亲自去,也可以派人去把她接过来。”
唐庸看着徐情的眼睛,徐情也不再回避他的目光。
她看起来很倔强,还有些气恼,好像非要在这场奇怪的对视中争个输赢不可。
大概是想对唐庸说,我以为你待我与众不同是心里有我,你却说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别人,我不高兴。
过了一会,唐庸才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他道:“回不去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她多半已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了。”
徐情愣住,然后道:“二爷的一举一动天下瞩目,即便是和春娘的那段情,知道的人也不少,可是您说的这个女子却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唐庸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向前走了几步。
可徐情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跟上去道:“二爷很喜欢她么?”
唐庸点头道:“是。”
“那她怎么会离开您呢?”
“因为……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哦……”
“所以二爷一直觉得很遗憾?”
“是。”
徐情快速越过唐庸,挡在他面前道:“二爷与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说与我听么?”
唐庸看着她,默然道:“能说出来的,就不叫遗憾了。有些事情只能烂在心里,带到坟墓里去。”
听到这话,徐情脸色微微一变,她道:“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不仅伤害自己,还会伤害别人对么?”
唐庸点了点头:“是。”
徐情忽然哂笑道:“这种伤害往往比身体上的伤害更令人疼痛,绝望,它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和灵魂。”
唐庸有些惊讶地看向徐情,然后道:“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这时,丫鬟彤儿忽然跑上前道:“小姐,我们要赶紧回去了,二小姐该担心了。”
徐情点了点头,神色恢复如常,也不再主动搭话,默默地往前走。
在快靠近住所的时候,唐庸忽然道:“她也姓徐。”
徐情愣了愣,然后道:“不会那么巧,她也叫徐情吧?”
唐庸摇了摇头,仰面微叹道:“巧自然是巧,不过她不叫徐情,她叫徐阿咔……”
他苦笑道:“就是这么巧,和阿咔同名。”
徐情一时没转过弯来,不知道他是信口胡诌,还是意有所指。
这时不远处快速跑来一个人,唐庸和徐情都有些意外。
转眼间,罗意已出现在三人面前,他将徐情拉到身后,对着唐庸喝问道:“你是何人?”
……
这罗意出现得还真及时啊!
唐庸轻咳了两声,有些尴尬道:“罗将军这么晚还过来了,我……咳咳……我是唐庸。”
徐情也道:“大哥不要鲁莽,他是显圣公。”
溜了溜了!
唐庸拱了拱手,道:“徐小姐已平安到家,在下告辞!”
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脚步越来越快。
以至于最后运起了轻功,像是要将什么远远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