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回自己宿舍,穿上大衣,戴上手套,骑自行车,从侧门离开院子。吴克也已走进队员宿舍。
每间屋子里都充斥着烟味和臭脚丫子味。昨天吴克已经说了,每天晚上都用热水泡脚,可是棉鞋就一双,洗了脚,鞋子袜子还是臭。
吴克最后来到三中队,就是昨天刚来的年轻巡警们。他们都认识吴克,吴克也都面熟。
第一天训练,还有家不能回,就住在院子里,晚上又被齐保义折腾一回,兄弟们有些灰心。吴克安抚他们说,眼下时局,除了当兵又能怎样?何况出去之后,说不定还会被其他几个大队抓了壮丁,还不如就在三大队。
其实兄弟们也明白,就眼下情形,能找到既能发饷,又能吃饱饭的地方,还真不多。
聊了好一阵,吴克才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顿觉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吴克又打起隔壁院子的主意。如果能征用过来,拆了墙,住宿条件就能完全改善。
以后慢慢想办法。
孟江跑过来,说刘一堂和王占彪都打过来电话,说齐保义吃了闭门羹,在门外发了一通火,走了,让咱们注意点,别让那家伙杀个回马枪。
哈,老子等着呢。吴克索性来到伙房,告诉伙夫:“把剩下的肉都炖了,晚上给兄弟们加餐。”
转身回卧室等了一会,赵五回来了。揣着熟食,还带回来两瓶酒。
“库房不是有酒吗?”吴克问。
“专门给你买的,好酒。”赵五笑嘻嘻地说:“敢喝吗?”
“有什么不敢的,齐保义越折腾,咱们就越要闹腾。”吴克说:“我已经告诉伙房,晚上加餐。”
赵五举起了大拇指:“对,这么搞才能拢住兄弟们的心。”
不多时,猪肉白菜炖粉条的香味隔着墙,忽忽悠悠飘到了大街上。连吃三个闭门羹,齐保义又回到了司令部。本来安排他去住酒店,可非要独树一帜的他拒绝了,就住在司令部。
齐参谋已闻到了某种气息,丢下他一人在宿舍,跑了。齐保义没想到泉城保安军会这么心齐,愈发觉得自己干了蠢事。
没有困意,于是穿上大衣,走出司令部,想试试三大队是否也已接到命令。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香味,也让他肚子感觉到了饿。
敲响了大门,里面立即传出警惕的声音:“谁?”
齐保义顿时觉得一股火在升腾,大声回答:“我是参谋长齐保义,快开门。”
“对不起,参座,我们已接总司令命令,除了有皇军和总司令,任何人不准进入院内。”
回答如出一辙,齐保义恨不得用脚踹开大门。
但齐保义忍住了。
刚才齐参谋说了吴克的一些情况。说武山、熊唔德待吴克像兄弟,马良把他当做心腹,就连中野英光也对吴克赞赏有加。
这完全出乎齐保义预料。皇军刚进城不到半月,所有人员还不过是大杂烩,草台班子,但吴克混的如此风生水起,无怪乎齐参谋直接告知他,今天您惹了不该惹的人。
原本以为中野英光给他撑腰打气,这是最大的后台,可以不把保安军任何人放在眼里,却没想到,泉城保安军的水还挺深。
齐保义知道自己已犯下错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如果像刚才那样,吴克撂挑子不干,三大队解散,继而引发连锁反应,中野英光也不会再重用他。
跟皇军打了几年交道,齐保义深知皇军对付投降军官的套路,表面上惺惺相惜,爱护有加,其实就是哄骗着为他们卖命,到了节骨眼上,为了皇军利益,不仅一脚踢开,还可能当替罪羊。
现在必须转变思路,先蛰伏一段时间,再慢慢观察,从中培养自己心腹,慢慢取代原来的这一拨人。
想好了主意,齐保义扭头回了司令部。
第二天早上六点,三大队按时起床,按时出操跑步。吴克依然跑在头里,还背了三支枪。
昨天夜里,和三中队兄弟们聊天时,说起了跑步话题。一个小兄弟说他们背着枪,跑不快。好,今天哥就给你背三条枪,看你还有啥说的没有。
经过司令部门口时,在隐约的光线里,看到了齐保义。
这家伙一夜没怎么睡,越想越后悔,当了十几年兵,也打过大阵仗,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怪谁,还不怪自己太过冲动。
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只能尽量弥补。齐保义隐约听到警哨的声音,还以为外面出事了,就翻身起床。来到门口,问过站岗士兵,才知是三大队起床。
好家伙,起床哨不吹起床号,却是警哨,齐保义还第一次得见,也更加清楚,现在的保安军还没真正的成军,还是一盘散沙。如此,也不怪吴克敢顶撞他了。你让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去打草喂猪,完全是强人所难。
刚要转身回去,听到咚咚的跑步声。扭脸,三大队拐弯,沿着南门大街跑了过来。嗯,这是缓解矛盾的好时机。自己这个参谋长不能再飞扬跋扈,而是要低调做人了。
齐保义又看清吴克跑在最前面,好家伙,还背着三条枪。他也开始抬脚,原地踏步跑。等吴克上来,他率先打招呼:“吴大队,早啊——”
亲和的喊声,让吴克先是一愣,随即又看穿了齐保义。哈,昨天吃了瘪,今天就变了一个人。你变得越快,越说明你心里有猫腻。
你给我装友善,我也装尊重你。吴克闪开队伍,跑到齐保义跟前,立正站好,喊了一声:“参谋长。”
“给我一条枪。”齐保义说道。
“是。”吴克取下一支,直接扔给齐保义。
动作很随意,却说明吴克已忘记昨天的事,变得很亲近。齐保义接过,背在肩上:“走,一起跑步。”
“是,参谋长!”吴克大声回答。
一夜之间,两人似乎没有了隔阂,后面的郑三和赵五都看傻了:难道昨天夜里吴克去给齐保义送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