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党?还是鲁省大官?再想想刚才叫花子,吴克脑袋发蒙。
难道赵老师真的复活了?或者,赵老师压根就没死。
不可能。
吴克还在愣神,熊唔德扭脸看着吴克:“怎么,不敢去?”
“啊?”吴克笑了:“不是不敢,只是现在抓红党,有一定风险。”
言之有理,抓红党就是破坏统一战线,再有同党知晓,到十二军军长孙桐萱那里告一状,那就吃不了兜着走。因为听说孙桐萱很同情红党,也一心抗战,只是身不由己,只能听从上峰命令。
熊唔德扭脸看着窗户,不知该怎么办了。
“局座,为什么要抓红党啊?”吴克小声问。
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熊唔德让吴克反锁上门,吭吭哧哧说了原委。
花谷还是武官时,就策反拉拢熊唔德。熊唔德看似无脑,其实心里小算盘也打得格外精明。韩复榘都不敢招惹日本人,他的官位比小拇指肚大不了多少,从此心在曹营身在汉,和花谷私下交往。
花谷像鬼一样,又潜回泉城,熊唔德欣喜不已,于是多次鼓动局长赶紧走,由他来留守。昨日下午,局长终于带着家眷和细软,离开泉城。
可就那么不巧,晚上接到花谷被刺杀噩耗。
铁了投降,靠山又轰然倒塌,熊唔德心里七上八下,愁的睡不着。夜半时分,小鬼又上门。鬼子特务队队长武山先通告了花谷被暗杀情况。但知之甚少,大都是推断。
特务抹黑在牌坊外和牌坊里墙根下,各找到三枚勃朗宁弹壳,因此判断凶手可能是一个人,最多不超过两个。
武山来通报这些,不是目的,而是气势汹汹告诉熊唔德,最好你们能找到凶手,不然,皇军朋友的不是!
日本人还没占领泉城,现在还是国军地盘,你让我明目张胆去找杀死特务的凶手?奶奶的,亏你想的出!熊唔德心里骂,嘴上却唯唯诺诺应承:“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派人暗中调查。”
可又怎么调查?没有勘察现场,目击证人早跑的无影无踪,杀死又肯定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
这种案子,就是狄仁杰在世,也只能砸吧砸吧嘴,问袁方怎么看。
只能应承。从警多年,熊唔德已练一身制假造假本事。凡是上面催的紧,又破不了的案子,就找替死鬼。鞭子蘸辣椒面,烧红的洛铁配盐水,再关进半蹲的囚笼。两天下来,再硬的骨头也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恨不得速速求死,让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熊唔德有了目标,就是鲁省红党。前几天,鲁省红党省委派人与第三集团军交涉,要求释放被秘密关押的三位红党人员。捕红队已经解散,但并入保密处。处长不想放人,也不敢说不,不然就是破坏统一抗战。
他想出孬主意,按刑事犯,把三位红党人员转交给监狱。还叮嘱说,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红党。
可人家已掌握了证据,还闹到城防司令部。昨天下午,十二军军长孙桐萱出面,要求警局放人。孙桐萱兼任城防司令,既然司令长官发了话,熊唔德立即答应。
但熊唔德怕保密处找麻烦,得知两名红党人员已被打成重伤,于是多了一个心眼,以派人以护送名义,送交到红党负责人住处。
红党就住在刚刚过去了郝家巷12号。当时熊唔德还想,若保密处反悔,找警局要人,就告诉地址,有本事你们自己抓去,老子放人只是奉命行事。
现在熊唔德动了心思,要抓捕这些红党,并刑讯逼供,让他们承认是刺杀花谷的凶手。
这需要忠实可靠的人来执行。两个把兄弟忠实,做事却不叫人放心。吴克办事可靠,但是走是留,一直没表态。
已是火烧眉毛,只能舍下脸皮求吴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眼下警局人心涣散,更需要吴克这样的人来顶事。
吴克低头,略微思考,答应熊唔德:“我想上午去大观园摸排情况,下午去郝家巷蹲守,等到天黑,再以抓刑事逃犯名义动手。”
就是这个意思,简直和熊唔德想的一模一样。先去大观园装装样子,下午蹲守郝家巷12号,晚上偷摸抓人,和打闷棍绑票一样。就是被路人发觉,那也是抓刑事逃犯。
关键是吴克显然已同意留下,熊唔德恨不得抱住吴克:“好兄弟,以你才华,老哥保你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去你的高官骏马,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你!吴克不能不同意。他不同意,熊唔德还会派别人去。极可能还是熊唔德两个把兄弟,那俩货,头上长疮脚下流脓,坏透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吴克只能随机应变,答应熊唔德,然后找机会通知自己同志。他们有省委的同志,如果仍不知道联系暗语和代号,那就不等了,一起离开泉城。
就这么干。吴克仍想着出城杀鬼子。
熊唔德很忙,还要拉拢没走的警员,一起投降。人越多,才能越显示自己的诚意,也为以后当官发财铺好坚实的路子。
吴克精明,知道怎么做,就全权交给他,带着郑三和赵五待二组,去搞投名状,证明自己的另外一份诚意。
这也能证明自己清白,与花谷的死毫无关系。
吴克领命,回到自己办公室。
副科长朱满志敲门进来:“头,刚才熊局座说了,让我们挨个科室大队检查,统计到勤人员。”
吴克先递给朱满志一支烟:“你带兄弟们去吧,我还有事,给熊局座请过假了。”
吴克如此年轻,就当上科长,当时朱满志很不满意。但吴克为人很好,又是局长,尤其是副局长熊唔德心腹,朱满志也就对吴克恭敬加从命,现在又如兄弟一般。朱满志看看门口,低声问:“是不是和昨天傍晚的日本人有关?”
此事绝密,不能说,又终究瞒不过去,吴克开起了玩笑:“等我当了局长,一定先杀你灭口,因为你知道的太多。”
朱满志抬手拍拍嘴巴:“当我什么也没说。”
吴克笑着挥手,让朱满志走了。拿起电话,打到刑侦二组,把郑三叫到办公室。
还是因为保密,此事不能在警局商议。吴克低声告诉郑三:“叫上赵五,一小时后,你俩穿便装,去我家。”
郑三低声说:“老大,现在不让请假啊,就是请假,普通警员也需要主头批准。”
“那就去找他请假。”吴克看了一眼郑三。
郑三明白了,肯定有特殊任务,于是点头:“好的。”
等郑三出门,吴克简单收拾一下,也离开办公室,径直走出了警局。
外面的风依然很大,吴克要时不时地捂住警帽。眼睛却巡视着四周,心里还想着寻找那个老乞丐。
行人匆匆,不乏有流浪的南面和老少乞丐,却看不到那个老乞丐的身影。
吴克感到了莫名的失望,但每经过胡同,还是会仔细看上一眼。
就这样,一直回到榜棚街的家门前。
忽然,就在前门台阶下面,又看到那个老乞丐,正蜷缩在墙角下,躲避着寒风。
吴克感到了惊奇,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像赵老师。
刚要问话,有路人走过。老乞丐举起破碗:“大爷,行行好,给一碗热水——”
声音也像极了赵老师。再仔细看,虽然人瘦了很多,可那双眼睛,还有鼻梁,毫无疑问,就是赵启明老师!
吴克画地为牢一般,呆在了原地。
身边仍有路人经过。吴克立即反应过来,答应一声:“跟我来。”
说着,转身去开大门。
“谢谢啊,老天爷会保佑您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赵启明还在身后说着乞丐们说的话,吴克对着大门,只觉眼泪掉了下来。
赵老师死而复生,能不激动。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吴克迫切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