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谷离开祥瑞茶馆后,孙慕容等人并没走,又要了两壶雨前毛尖,围坐在一起。花谷给他们了希望,也留下了任务,让他们做好欢迎皇军入城和成立新商会准备,而且是立即马上准备。
加上孙慕容,一共七个人,都很兴奋,呜呜喳喳,说个不停。但孙慕容知道,花谷没那么好心,日军占领泉城,会给他们一些利润,但大头还会被鬼子巧取豪夺。
但也只能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毕竟花谷还点名让他加入维持会。说不定还有机会干掉花谷,哪怕杀身成仁。
飘着清香的茶刚倒入碗中,听到清脆响声,像过年时儿童放的小鞭炮。其他六人正沉浸于热烈之中,完全没在意。
过了四五秒钟,又听到清脆响声。孙慕容不仅断定是手枪动静,而且还有勃朗宁。
吴克配枪就是勃朗宁。
一时间,孙慕容不知是惊还是喜。
这次,商会同仁也听到了。不过,这两天城内到处有打砸抢的骚乱,大兵和警察胡乱地放枪进行弹压,听到枪声不足为奇。
这六个汉奸也把花谷当成了神。既然是神,就没人敢动他。
等了十几秒钟,没有了枪声,也就安静下来,继续商讨。
孙慕容也耐住性子,端起碗来喝茶。
两分钟后,听得楼下一阵慌乱。几个汉奸紧张了,赶紧下楼询问情况。结果消息让他们心里像引爆了重磅炸弹,心肝肺都飞出体外,个个目瞪口呆。
听到枪声,秦义派伙计过去查看,却带回炸雷消息:花谷死了!
秦义没有经过专门培训,算是业余的间谍,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一阵,才想着去把花谷尸体抢运走。
商会汉奸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们出门,向南而去。唯有孙慕容,犹豫一下,跟在秦义后面,又装出极为震惊,颤抖着声音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打探消息的伙计摇头:“不知道,都跑了。”
孙慕容放心下来。
没走几步,抬头看见一群士兵跑进北牌坊,在暮色里影影晃晃。孙慕容一把拽住秦义:“回去,赶紧关门上锁,你也离开这里,留下俩人继续打探消息。”
秦义慌不迭地点头,和孙慕容掉头往回走。
孙慕容已大概猜出秦义身份,而且行刺花谷的人跑了,他大概率能继续潜伏,所以和秦义搞好关系或许会有用处。
又叮嘱秦义两句,孙慕容径直走向南牌坊。
走出大观园南牌坊,六位同仁早没了人影,也没找到黄包车。枪响过后,黄包车都避之不及,躲得远远的。
向东走了四百米,才遇到一辆。孙慕容上车,直接赶往吴克家中。
花谷嗝屁了,孙慕容异常兴奋,剩下的就是甄别吴克身份。可这家伙从小就喜欢抵赖,偷哥哥们的东西,只要不是人赃俱在,打死都不会承认。
现在就抓住他的证据,再问问他,到底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成了红党!
查清楚吴克身份,并不是想害他,而是想让他改头换面,加入力行社。哥俩齐心,合力断金。
天已黑,因为灯火管制,路灯不亮,即便孙慕容加了钱,车夫也没敢全速往前跑。
当孙慕容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走过院子,推开客厅门时,吴克正半躺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三国志》。面前小桌上放着白兰地和酒杯,还有雪茄和哈德门两种香烟。烟和酒之间,是吴克的九成新勃朗宁。
这混蛋毫发无损,孙慕容感到欣慰。可你小子装的还挺像,孙慕容又非常生气,恨不得上前给他一个肿眼泡!
吴克却淡定地抬起头,斜眼看着他。
自从孙慕容进门,吴克就感觉到一股气场向他逼来。不过,吴克装傻卖呆地避开了。现在也到了瞒天过海,看演技时候了,吴克问:“谈的怎样?”
还问谈的怎样?人都被你送回老家了。孙慕容就认定是吴克干的,咬着牙,却又挤出笑容:“挺好。”
接着,孙慕容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勃朗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还把枪口靠近鼻子,偷偷吸了口气。
吴克知道,孙慕容在检查勃朗宁有没有击发过,不仅装作毫不知情,还一顿讥讽:“好个屁,就跟丢了一万块钱似的,看来热脸贴了冷屁股,人家花谷没把你当回事。”
孙慕容没工夫搭理吴克。枪管和枪膛已被吴克擦拭过,闻不到火药味。而且,从手枪重量上可以感觉得出,弹夹里装满八发子弹。
孙慕容放下勃朗宁,装作无意地问:“下午你没出去?”
“出去了。”
“几点到几点?”
“大概四点吧,我没注意,在家闷得慌,不是——”吴克猛然挺直腰杆,放下书,瞪着孙慕容:“你什么意思?”
“随便问问。”孙慕容看一眼吴克,站起来,向外走去。
吴克装作傻傻地看着孙慕容背影,大声问道:“你抽什么风?”
“上厕所。”孙慕容答应一声,走出客厅。
几秒钟后,却听到浴室的门响。精明的孙慕容去查看浴室。
“你能看出个鸡毛!”吴克偷偷在笑。
没有受过专门特工培训,但经过侦察与反侦察训练,吴克变得心细如发。既然防备孙慕容会来,也就做好了充分准备。
浴室没有和壁炉相连通,有些冷,屋子里忽然放了热水,会雾气腾腾。所以,吴克热水放的少,凉水放的多。
孙慕容已怀疑吴克已在提防着他,但没想到吴克做的这么仔细。他煞有介事地拿出打火机,啪地点燃,照亮浴室。空气很透明,看不出雾气。木质花格窗上的玻璃,也没水汽。
吴克要么没洗澡,要么洗澡,但已过去一段时间,雾气已经散去。但刚才看着吴克头发和脸,明明洗过了澡。
孙慕容不死心,低头看浴盆。一盆子水。弯下腰,探出食指,试了一下水温。水有些凉,还略带着香皂的润滑。
确实洗过澡了。
熄灭打火机,重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孙慕容看着吴克。
吴克也诧异地看着孙慕容:“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孙慕容拿起一支雪茄,打火机点着,抽了一口,又看着白兰地。酒已少了四分之一,杯子也是空的。
虽然孙慕容路上耽误了功夫,但距离大观园至少3里路,吴克还洗了澡喝过酒,从时间上推断,吴克似乎不具备杀死花谷的条件。
但不等于吴克没有干。这家伙聪明的很,如果干了,会用一切手段来掩饰自己。孙慕容对吴克进行最后的试探:“花谷死了。”
说完,孙慕容紧盯着吴克眼睛。烛光柔和,也能看的清吴克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