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贪狼入室
血色月光中,他看见了令高丽屯儿的人闻声变色的龙湾镇长于显龙!他也看见自己才从北海道以北各个海岛,一直到南桦太岛纠集起来的一只只野兽般的杀手被那种恐怖的一字斩,或被洞穿胸膛,或被拦腰斩断!
于显龙横刀在前,一步步逼了过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咬牙切齿、横眉怒目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双手握着大刀。那大刀直指他的胸膛!
夜风吹散了血腥味儿,月亮渐渐褪去了它的血色,一字斩的寒光刺痛了孽龙的眼睛。
高丽屯儿那片死亡之岛又响起一阵枪声,随后又是一阵马蹄声!
石狩太勇终于爆发了,发出一声令人眩晕的怪吼,挥刀劈向于显龙。于显龙也不退步,一字斩横向抡起来将他的日本刀带着右手、胳膊卷上了半空!
田半拉子高喊道:“畜生,老子把你剁成肉酱!”一字斩向孽龙拦腰斩过去!
可是他的劲头还是小了点,被石狩太勇拧身躲过,砍上了他那条超长超粗的大腿!
这家伙真够凶的!右胳膊飞了,竟然伸左手来抓田半拉子的大刀!
“老子让你先变成骷彘!”一刀下去,石狩太勇的左臂右腿又被剁了下来!!
石狩太勇疯狂地嘶叫着,就地打滚撞向于显龙。
田半拉子怒骂道:“老子宰了你!”上去就是一刀。石狩太勇真的变成了人彘。
哈图尕尕狐带着马匹赶上土丘。
“半拉子,这个野兽交给你了。哥儿几个,上马!把高丽屯给我彻底洗光了!”于显龙飞身上马。
快马长刀,崭新的盒子炮,前后夹击,高丽屯儿完蛋了。
池上龟介一阵嚎叫,带着铁男等几个人向东南逃跑,窜进山林逃得活命。身后扔下的是七八十具死尸,三十来个哀叫的伤号。还有就是二十来个抱着脑袋蹲在土墙院子里的高丽棒子男女。嫖了娼早就因为逃跑被日本人打死了,金真二被乱枪打死,只有崔友璧躲在土房的地窖里逃得一条活命。
撤离之前,于显龙忽然发现死尸堆里有几个装扮奇特,穿着鱼皮坎肩儿的人,其中一个人还穿着一双已经烂得没形儿破鞋。他下马走过去,踢了一脚,死尸已经有些僵硬。他弯腰下去打算看看那鱼皮衣服,那死尸忽然大叫一声,一刀刺进了他的肚子!
汪润贞一气之下,把所有扔在黄花甸子小鬼子儿高丽棒子死尸伤号统统补了一遍枪!
要不是于显龙咬牙拦着,连那些活着的高丽人都得让她崩了!
郎占山:“他奶奶的,兄弟回去插花(治伤),哥哥再去给你赚几个!”他带着半拉子尕尕狐催马向东南追去。
石狩太勇被田半拉子用勒死田五更那条长绳拖进龙湾镇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尸体龙湾老百姓拖到在田五更夫妇坟前,浇上灯油点着了……
于显龙他们是被刘子善率领龙湾镇老百姓抬回来的,他肚子上被日本人捅了一刀!白大姑娘的大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牤子身负三处刀伤,柏大锤屁股上挨了一刀……
没带伤的只有郎占山汪润贞半拉子大秋子和尕尕狐。
朱氏还是第一次看见儿子变成血呲呼啦的血人。她流着眼泪抱着儿子,死死不肯撒手,看着汪润贞和老蘑菇给于显龙处理伤口。
于记医馆虽然暂时闭馆,但是来来往往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他们都是来探望这些中秋之夜,诛灭恶魔的英雄的。
为了赶走这些入侵者,于记医馆足足准备了三个月。养伤看来不仅仅是三个月,朱氏、汪润贞都变成了临时护士。
所有来慰问的多多少少都带一点礼物,最贵重的莫过于瓦莲京娜,她给参战的人每人一件皮大氅!
最特殊的慰问者莫过于韩大屁股,于韩氏。
她不是慰问龙湾镇的英雄,她是被赖清德、于显麟逼着来的,他们可以不在乎龙湾镇的汹汹人心,但是不能不在乎于显龙这个人人称颂的镇长!他这个保乡队队长,没要过老百姓一分粮饷,没见过他们耀武扬威。可是一夜之间,他们竟然干死一百多虎狼般的日本人,把他们从黄花甸子彻底赶走。
刘子善已经带着老百姓把黄花甸子的壕沟填平,把铁丝网拔掉,恢复了黄花甸子的青青草地。
一旦于显龙伤势痊愈,谁把小鬼子招进来的他能不追究?那可是出了名的三阎王!
在龙湾镇,于记医馆最不受欢迎的客人也许就是这个韩大屁股了。
连老毛子瓦莲京娜,日本人花田兄妹前来探望,朱琳琅都张罗饭菜,热情款待。只有于韩氏的到来,她冷着脸敷衍了几句就把韩大屁股交给于显琪了。
毕竟是亲母女,血浓于水。而以前的种种怨恨都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地被冲淡了。
另一间屋子里,汪润贞在给白大姑娘往伤口上换药。
白大姑娘:“姐,你挡上点儿窗帘儿。我的伤在大腿上,外面男人多呢。”
汪润贞:“妹子,你也是闯江湖见过世面的,现在又是三番子大堂主,还在乎这个呀?”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汪润贞:“呵呵,你是白八爷的大小姐。你要是和我一样在胡子窝里滚十几年就没这么多讲究啦。”
白大姑娘:“我也在绺子里待过几天。”
汪润贞:“那你是没踹线儿挂花。一旦挂花,就算是大姑娘也难免……”
白大姑娘:“姐,你经历过?”
汪润贞:“别提了。头一次打老毛子就被黑白子给耍了,一颗子弹打在我大腿根儿上!快给我疼晕了……”
“啊?那怎么弄出来的?”
汪润贞面红过耳:“是狂龙撕开了我的裤子,硬起出来的。后来给我臊得没脸见人,就跑走了。”
不知道汪润贞是有意还是无意,白大姑娘听了之后,胸口仿佛重重的挨了一锤。
白大姑娘没等伤口全部愈合就让郎占山把她送回了白家园子……
不知道豆腐张在忙什么,白大姑娘走了两天他才来到龙湾镇于记医馆。
表彰、奖金固不可少,最重要的是给于显龙升官,还要到新安县靖卫团做副团长。
这次没用于显龙发话,于朱氏先说话了:“张团长,我儿子现在肚子上被捅了个窟窿。我不想再让我儿子脑袋上脖子上再出现亮子(土匪黑话,窟窿),他本来是给人治病治伤的,你看看现在。我这辈子吃多少苦遭多少罪都不在乎,可是我不能看见我儿子受一点委屈。”
豆腐张:“既然干妈不同意,我这干儿子不能勉强。可是另一件事,不知干妈怎么看?”
“哦,你说。”
豆腐张:“于家父子两代人,英雄辈出。先弟妹伤了,显龙兄弟还在单着。我不知道干妈对这事儿……”
朱氏笑了笑:“是姻缘棒打不散。飞龙岭双龙,绿林道谁不知道?没想到两个人分散七年,又聚到一起……”
豆腐张一拍桌子:“干妈高见!我在白音达赉草原就看出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儿!”
于朱氏赞同,豆腐张主持,于显龙和汪润贞的亲事岂有不成之理?于显龙肚子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就和汪润贞拜堂了。
三天宴席,第一天是龙湾镇的父老乡亲,由刘子善主持;第二天是豆腐张等身穿军装的和新安县、龙湾镇的头面人物。第三天才是谢文翰、郎占山、尕尕狐等江湖人物。白大姑娘委托丁寡妇捎来两条鸳鸯戏水的被面儿和两百块大洋,人却没来。
但所有人没料到的是瓦莲京娜来过以后,最后一位贺客竟然是日本人花田仲的妹妹花田咲。
现在的于记医馆,几乎人人讨厌痛恨日本人,可是谁也不讨厌这个花田姑娘。不但婆婆朱琳琅,就连新媳妇汪润贞都喜欢这个日本姑娘。
彬彬有礼,举止娴雅,随和大方,对任何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和感。她跟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说说笑笑,就像一家人一样。
谈笑之中,花田咲办成了一件大事,于显龙同意了侥幸逃生的高丽人留在高丽屯生存下去。
花田仲可没有他妹妹这么温婉了。
他现在在奉天大东医馆内焦头烂额!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被一个中国胡子出身的年轻人打得稀烂!
可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不出,摆不开,见不得阳光,更不敢让在东北已经不可一世的雨淋头知道。
黑龙会总部在骂他,住旅顺日军总部在骂他,日本武士浪人侨民也都在骂他。池上龟介带着逃出来的二十几个人赖在大东医馆不走了。
必须报复这些不知天高地厚,屠杀大和民族精英的中国剽悍之徒!
出兵他们不敢,以现在日本人在满蒙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雨淋头等各路军阀、草头王。日本还在疯狂地恢复国力。
动用黑龙会,他们没那能力。黑龙会的绝大多数成员正在建设名目繁多的株式会社,盗取东北的各种资源。武装力量不过是一些武士浪人忍者组成的黑龙兵卫,根本不足以对抗关东绿林胡子。
这是一个哑巴亏,不能向日本内阁报告,不能向雨淋头抗议,那只能走江湖路,走绿林道!
大致算来,滞留在满蒙绿林,受满蒙之虎管辖的马贼、黑龙兵卫、军刀组等流窜绺子,绝不少于一千人!
这个满蒙之虎到底是什么人?绝非黑龙会成员,军刀组里也没听说这么一号。花田仲推测,这个来历不明,谁都没见过的满蒙之虎十有八九是东京陆军总部安插在满蒙的险要人物!他不知道,这本是当年福岛安正组织的一支神秘的武装,统领黑龙江以北的日本武装(当时叫满洲义勇军)代号——满蒙之虎!活动在黑龙江两岸破坏俄军后方,刺探俄国情报……
福岛安正死后,鬼子国谍报界最显赫的人物莫过川岛浪速和川岛芳子父女。自从斋藤博文被于显龙斩断了右手,这对父女更加嚣张,已经完全把黑龙会花田兄妹排除在外了。花田仲暗自思量,一向被小关东掌控的满洲绿林道已经被川岛芳子的爪牙垄断过去了。川岛芳子现在在中国南方活动,满蒙之虎由谁掌控?
不管是川岛浪速还是川岛芳子、小野洋子,他们都失算了!刚把这支试探关东各个势力的魔爪又伸了出来,还没握成拳头就被绿林出身的于显龙斩断了大拇指——桦太孽龙!
花田仲正在奉天大东医馆急得团团转,池上龟介给他带来了一个人。来人个子不高,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看样子很像鬼子国本土还没毕业的学生名叫小日相白朗。不知为什么,花田仲看了那孩子一眼,立刻想起了龙湾镇的于显龙!
据他所知,于显龙就是十六岁进山当了胡子,不到三年就毁了江大辫子精心组建的东亚义勇军。接着就是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传奇!
花田仲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确实够毒!对于这个小日相白朗来说,他就是慧眼识英雄!在此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就夺了兴安白狼大横把交椅,成了继任者小白狼!
三个月后,于显龙又背起啃包四乡行医的时候,他第一站就是白家园子。白大姑娘上次不辞而别,连给她治那种病的药都没拿。这些日子,白大姑娘的病一直由大秋子来来回回给她送药……
门前下马,于显龙拍了拍门环,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矮小的女人。如果不看她那张已经成熟的脸,那已经成熟的身躯,谁都会以为这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那个小女人弯着腰迈着碎步,一路前导将她请进客厅。
白大姑娘、大秋子,同样的病,却不同的结果。大秋子自己说,经过半年多的内服外洗,她的患处已经结痂换皮了。白大姑娘的患处却没什么起色。
于显龙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大秋子十几岁就干那种皮肉营生,接待的人五行八作,龙蛇混杂;而白大姑娘呢,就是那个俄国骚驴马哈里科夫啊。
聊了半天,也没理出头绪,大秋子一笑:“病在心不在裆。阿菊,咱们到菜园子去看看。”
阿菊!是从赤塔城送她到黑瞎子岛的那个阿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