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甘行巫叹了口气道:“是啊,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处处为别人着想。族中现在的情况也的确不太好,你知道的,每次大血祭完,巫师团就会在一长段时间内处在最虚弱的时期。你看,我一个八十岁的老头,还要被派出来跑腿送信。”
唐针立马收起精神,对木甘行巫道:“那是因为木甘伯伯最稳重,最靠谱,获得了大巫和巫导的信任。对了,听说这位新大巫,是一个七岁的男孩,来自玉马家。”
木甘行巫知道唐针肯定要向他当面打听哲翀的情况,心里早就想好了怎么说,略微沉思后回道:“没错,现在的大巫来自玉马家的吉莫支,才七岁。”
唐针向下面的随从使了下眼色,随从们识趣地躬身、抱拳行礼后离开了,木甘行巫也对两位随从点了点头,两位年轻人起身行了个巫礼,便离开了正厅,顺带拉上了门。
木甘行巫见只有他和唐针两个人了,从行囊里掏出一封用兽皮包裹着的信,然后交给了唐针,并没有说话。
唐针看了一看木甘行巫,默默接过兽皮,低头打开阅读起来。木甘行巫自顾自饮茶,等着唐针看完。
唐针看完后,双目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随后脱下外面的黄色华装,露出里面一层又一层的甲胄状外皮,双目一睁,忍着剧痛在木甘行巫当面生生抽出一块巴掌大的鳞片样东西,之后递给木甘行巫道:“木甘伯伯,这是我的本命鳞片,你替我转交给巫导。就说,半妖城始终效忠巫师团,至死不渝。”
木甘行巫显然早有预料,伸手接过底部仍然血淋淋的鳞片,掏出一张白帕认真包裹好,再拿出一个木盒,放进去合上,转身放进了行囊中。
做完这些后,木甘行巫看了一眼唐针的伤口,再盯着唐针的眼睛道:“小蜂,你的性情和唐巢真是一模一样,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不是我身负重任,真想和你大醉一场。”
唐针重新穿好黄色的衣服和长袍,谦虚道:“木甘伯伯过誉了,我只是做历代东妖城城主该做的事情。这次的巫导真不简单啊!木甘伯伯,你给我说说大巫和巫导的一些情况吧。”
木甘沉吟会儿道:“你肯定已经知道大巫的母亲是巫导的妹妹,也就说大巫是巫导的外甥。巫导来自梨家,笛喜支,我们都是新月部红月寨人,他们一家我都认识,算来,跟他相识也有二十年了,我们之前还有些过节。只是巫导大人有大量没有计较,仍然委我以重任。”
唐针听完木甘行巫的话,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古巫族这种家支矛盾他是知道的,肯定没有木甘行巫说的那么容易化解。
可从木甘行巫的表述来看,似乎已经和好了,还很亲密的样子。
唐针经过一番思量后问道:“木甘伯伯,大巫呢?你觉得怎么样?”
木甘行巫有些为难,再次看了一眼唐针道:“私下议论大巫本不应该,不过凭你们父子两代和我的交情,破例一回吧。我只能这么给你说,这位新大巫,极有可能会成为我们古巫族最强大最聪明的大巫,也许还不止于此。”说完大有深意地又看了唐针一眼。
唐针心里一惊,木甘行巫的话信息量太大了,冲得他脑袋都嗡嗡作响,要不是他还算有定力,不然都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唐针看着木甘行巫,再次确认道:“木甘伯伯,这……这‘不止于此’是什么意思?”
木甘行巫将百花蜜茶一饮而尽道:“小蜂,你还记得木甘伯伯是什么巫师吗?”
唐针脱口而出:“占巫!”说完脸色大变,他已经彻底相信木甘行巫的话了。
木甘行巫知道唐针已经明白他说的话,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问起了关于修为境界上的事情。
唐针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要木甘行巫问,他都坦诚相告。
到后来,唐针问起来延迟敕封仪式是怎么回事。
木甘行巫说自己也不知道巫导这样安排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按照巫导的吩咐进行准备就行了,有些东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还是不要瞎猜测得好。
古巫族的上巫境一个不剩地死在了钵头山上的祖庭之中,唐针作为大妖境界的巫妖,至少在这几年之内可以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木甘行巫不知道梨崖给唐针许诺了什么,竟然唐针这么痛快地就交出了本命鳞片。
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梨家出了这等人物。他虽然是古巫族巫师中极其稀少的占巫,但从来不敢轻易动用占卜巫术,相比较其他其他巫师,占巫的反噬之力更加可怕,甚至会祸及子孙。
木甘行巫心里完全清楚,若非不得已他绝不会动用占卜巫术。
其他种类的巫师行巫境中阶用处很有限,但占巫就不同了,不能以平常巫师度之。按照古巫族以往的记载,占巫一般活不过三十岁,谁能想到,木甘行巫已经八十高龄还仍然活波乱跳,丝毫没有耄耋之年的老态。
其他人以为那是因为木甘行巫怕死,动用的占卜巫术都用在如何延长自己的寿命至上了,对巫师团和古巫族没有什么大用。这样的诋毁之辞,当然不会被巫师团里的明白人当真。
一个能活到八十岁的占巫,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像兹曲执政那样性格豪爽,凡事由着自己性子来的“酒魔”,木甘行巫当然惹不起了,因为兹曲执政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一旦喝到高兴处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梨崖安排木甘行巫到东妖城一事,哲翀自然知道,梨崖做什么事情,虽然不和哲翀商量,但都会一一告知。按梨崖的说法,什么都不做也比瞎做瞎说强,所以要谋定而后动,凡事谨慎思量,三思而行。
实际上,哲翀奉行的是,先干了再说,在游泳中学会游泳,想再多也没有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师徒之间在根本理念上的分歧,在哲翀年龄尚小时还不会明显,等哲翀长大成人,就难说了。
只是,以古巫族目前的处境,能不能等到师徒理念之争爆发的那一天,谁也不敢保证。
木甘行巫和唐针又开始聊起了老城主唐巢的一些往事,原本沉重的谈话氛围,渐渐好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