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年纪最长的上巫等家长们全离开小池边,蹒跚着带领上巫们围着小池站立。
他们从行囊里取出用筮草编成的,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偶像,一边掏一边丢进小池中,对从石柱上人面像传来的咀嚼声,听而不闻。
稍一会儿,石鹰的啸声再次响起,在相对封闭的祖庭内部,震得古巫族人几乎要失去听觉。
鹰啸一停,八十一位上巫还未恢复正常听力,便齐齐结成了“真灵大印”表情极为严肃,屏息凝神望着前方,剩余的十九位上巫则一手擎着神元鼓,一手拿着暗金色铃铛。
人群中的两位老上巫,一位同其他的八十位上巫一样结“真灵大印”,另一位则跟剩余的十八位上巫一样,擎着神元鼓和铃铛。刚做完准备,两大执政中的一位,对着上巫们大声说“子正已到!”
所有上巫立即齐声念出:“还——灵——归——魂——咒!”,接着快速吟唱咒语,嘴唇几乎要摩擦出火花来,十九位上巫边念咒,边摇动小鼓和暗金色铃铛。
结印的八十一位上巫目不转睛,神情极为专注地望着着正前方,将“真灵大印”往下一压,再往上一提,反复七轮。
家长们和执政院的成员们看着“真灵大印”,听着“还灵归魂咒!”感觉自己的灵魂几乎从身体中扯出去,痛苦地捂着头。
石鹰听闻咒语和铃铛声,一声高亢而兴奋的鹰啸传来,整个祖庭“轰隆隆”晃动不已。
石鹰双眼中绿光和白光瞬间耀眼无比,两脚一蹬,双翅一扇,伸长脖子,向一支箭射出去,离开了黑色石柱顶端,沿着黑色古道,往洞口外飞去。
祖庭里的古巫族人均口鼻出血,一副狼狈模样。
石鹰离开祖庭后,身躯瞬时暴涨,遮天蔽日的身影,引得电闪雷鸣,在夜空一道极为巨大的虚影一闪而没。
石鹰振翅往高空处腾飞,钻进了层层黑云中。
不一会儿,一万六千里外的鹰头山山顶上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紧接着射出两道极为明亮的绿光和白光,在暴风雨中切割着重重黑幕。
上万斤,数十万斤,乃至更大的巨石从鹰嘴峰上滚落,整条鹰头山山脉,上千座山峰在剧烈地颤动。
作为最高峰的鹰嘴峰,尖尖的峰顶此刻已变成巨大的鹰嘴。
高耸的鹰嘴峰,在不断摇动,就像整条鹰头山山脉长了一个庞大无比的鹰头。
鹰头在左右拉扯,似乎要将自己从束缚中解放出来。
整条山脉在鹰头的拉扯下,像被巨力撕裂,山摇地动。
鹰头引发的地动愈来愈大,一声响彻天地的鹰唳声从鹰嘴峰传来,接着是天崩地裂,山河颠倒,整条鹰头山脉不断摇摆,几乎要从大地上飞出去。
钵头山上的七棵参天大树,在可怕的鹰唳声中树干急剧颤动,树冠上长出无数的各色绒毛,试图从钵头山上拔根而起。
整座钵头山因此而剧烈的震动,然后是断刀崖,接着是迷雾森林,古巫族所在地全部在发生足以让大地崩裂,天地翻转的大地动。
巫族人在钵头山上吓得魂飞魄散,要不是藤甲兵士们的铜枪实在冷漠无情,早已四散而逃。
地动以鹰头山和钵头山为中心,快速往四周传去,从大夏国西南边陲直到夏都再到西北边疆,从鹰头山背部蔓延到夏南半岛,从钵头山背部传到大夏国新州,再往北到大华朝境内,直抵华京,再穿过大华朝北疆深入无边草原。
同古巫族居地越近,地动越强烈,因而大夏国所受的损失最为重大,城市破碎,无数黎民生死不知。
强烈暴风雨叠加剧烈地动,在大夏国嘉州三江汇合口,大德河,青阳江,秘江水量剧增,水位暴涨,相互激荡,形成一个个大漩涡,江水淹没沿岸的村庄、城镇和堤坝,几乎到了石刻坐佛的脚背之上。
这座大佛高三百丈,宽七十丈,震撼人心,就像嵌在全由红色砂岩构成的乌金山中,坐北朝南,面色温和,坐姿笔直,手掌自然搭在膝头,巨大的浪头正不断击打着他的脚背。
乌金山上的乌金寺里,老住持带领着全寺上下两百号僧侣跪在大佛宝殿的蒲团上念着佛经。
乌金山上挤满了前来避难的人们,在这等灾难面前,富人穷人,官绅百姓之间的区别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什么三六九等,什么高低贵贱,都如蝼蚁般不堪一击。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目光所及,除了坐佛所在的乌金山,其他地方山岭崩塌,大地裂开,岩浆滚烫着冒出地表,完全一副末日景象。
不一会儿,从乌金山南方又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唳,刺破长空,直达天际,接着是更强烈的地动。
乌金寺主持完全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他从蒲团上站起来,双手合十,长叹一声,念着佛号走到后堂,从柜子里取出一部厚厚的佛经,用手抹掉上面的尘垢,翻开后将佛经中紧紧夹着的两张泛黄的旧纸中的一张,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夹出,然后合上佛经,放回原处。
老主持走到另外一个柜子旁,取出一盏黄色的油灯放在地上。
他褪下袈裟,盘腿坐着,把写满经文的旧纸张,悬在黄色油灯的上方,嘴里诵经不止,一声“阿弥陀佛”后,灯芯“噗”地冒出红色火苗烧着黄色旧纸张,但旧纸张毫无反应。
主持见状,从地上起来,左手将他的法杖拿起并握紧,右手向上举于胸前,掌心向左,左手用法杖重击地面三次,大声念出“无量大佛!”四个字。
旧纸张“呼”地燃烧起来,两个摇摆后,飞出后堂、大佛宝殿、乌金寺,在暴风雨中向坐佛而去。老主持望着坐佛的方向,默念一句:“我佛慈悲”。
旧纸张穿过暴风雨,准确无误地贴在坐佛眉心处,霎那间红色火焰上下蹿动不已,尽管同巨大的佛像比起来,这张小小的黄色旧纸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坐佛却像被注入灵魂一样,眼神变得灵动起来。
接着,从身上掉下巨大的红色砂岩石片,身体已从岩石变成了古铜色肉身,短而黑,卷而密的发丝趴在头上。
大佛活了!
大佛往南方瞧了一眼,弯下腰,左手手掌五指张开,放在两脚之间的地面上,然后用力一推,身后岩石破碎和掉落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乌金山也震颤起来,引得避难的人群惊叫不已。
大佛从岩石中慢慢抽身站立,“轰隆隆”声不断响起,待大佛直身,其巨大的身躯竟有四百多丈高,如巍峨的人形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