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的茶盏从手上跌落,暗红的果子、暗红茶水、暗红的花朵,挥洒混着暗红色的瓷片碎了一地。
“天呐,苗妹妹,你怎么了!”李静言和云蕊等人的魂瞬间都要吓掉了。
初丹站来,自己躲到觅双身后,惊道:“你肚子疼?啊?你怎么会肚子疼呢?”
柔则更是头皮发麻,几乎连根根发丝都要恐得竖起来,窒息的凉意从腰间直窜到后背,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才好。
那一年的中秋,苗氏也是间接因为自己而没了孩子,也是这样在自己院子里、房间里、床榻上哀嚎的。
“怎么了这是,都疼得出冷汗了吗?”甘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几乎要坐不住的苗氏。
雾柳一个激灵回神,忙丢了笛子,上前一把将甘氏推开,护住了几乎要瘫到地上的苗氏。
她不管甘氏是何反应,只回头对栽桃等丫头喝道:“你们两个!速速去折琼阁请秦、何二位府医来!就说苗庶福晋忽然腹痛不止!银钗,还有你们几个,过来把她抬到暖阁的床上!”
“呜呜呜,额娘,额娘您怎么了!”
小丫头们立刻七手八脚地忙活了起来,慌张李静言牵着嚎哭不已的小云蕊和惊呆的柔则都跟着苗氏进了暖阁。
雾柳起身,扫视着剩下的三人与丫头们,厉色道:“奴婢得罪了,各位主子们请不要再动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所有人在王爷来之前不许离开院子半步!”
觅双护着初丹和柳令娴,惊疑不定的眸光从雾柳肃然的脸上逡巡了好几回,最后又落到了一旁只微微蹙眉的甘氏身上。
“好,我们就坐在这里,哪也不去。”
甘氏亦一副关切的模样点头:“好,雾柳姑娘,王爷现下还未回府,不如先请福晋来裁决此事吧?”
雾柳刚要开口,却见面色黑如寒鸦般的王爷和带着怒气的福晋,都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道:“又怎么了这是?”
秦容璇与何月霜来得快,迅速地在里头先医治着,四爷见苗氏如此,立即叫请了周府医、全科手韩府医、万府医,以及素日照顾苗氏的顾府医。
宜修见状,顺水推舟又特请了徐广香来,如此浩大的阵仗,就为了能留住苗氏五个多月的身孕。
众位府医一同在暖阁里头伺候,万府医便在外头当着众人的面,查验了今日的吃食茶水陈设。
“回禀王爷、福晋,这茶水有问题,里头的赤芍性寒,通经活血,孕妇万万不可用!何况庶福晋身子本来就弱,四个多月才堪堪稳住了胎气!这些分量的茶喝了三碗,实在是危险!”
柔则吓得不行,忙对一脸要吃人模样的四爷,拼命摇头:“没有,妾身没有!”
雾柳忙道:“万府医莫要胡言,今日做的茶里根本没有赤芍这味药!”
万府医被质疑,忙捻起一片来棕褐色的圆片来展示。
“诸位请看,这就是赤芍片,赤芍这味药并非指芍药花朵,而是芍药的根,在春、秋两季可挖出制做而成的。”
李静言捂着肚子,盯着柔则大呼道:“哎呀,现在不就是秋天吗!柔侧福晋最喜欢种芍药和牡丹了!”
“不是的!”
柔则骤然起身,跪在满眸质疑的四爷面前,指着那赤芍道:“四郎明鉴,这茶里的东西今日虽然都是妾身院中的,可妾身记得清清楚楚,这里面根本没有赤芍这种活血的东西,这分明是甘草,用来增甘、抚平君臣,缓和玫瑰药性的呀!”
雾柳亦跪下,盯着万府医道:“是,此茶原料都是奴婢所备,的确是甘草,而非所谓赤芍,不知万府医是否是看错了?”
宜修静默不说话,倒是有些看不透了,柔则有雾柳在,不可能在这个关头犯傻。
眸光一转,落在座下某个沉默淡然的身影上,心里已经十分了然。
那么,只有她了。
万府医磕了一个头,连忙举起赤芍,大声道:“侧福晋再仔细瞧瞧,甘草是不是和赤芍十分相似?但细看总是有区别的。”
“万府医是府上最早的全科手,府上只有你,喜欢种芍药,这种花娇贵,后院里都是没有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四爷见柔则迟疑的模样,心里已经是猜疑、失望至极。
柔则鼓起勇气与他对视道:“请四郎相信菀菀不会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菀菀难道会忍心害您的孩子吗?”
“你自己心中有数!”
几乎是包含怒气的脱口而出,连宜修都吓了一跳,她知道胤禛厌烦柔则,但却不知他能疑心如此。
就像前世,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柔则露出了生平最凄怆的神色来,宜修看得出,她对胤禛是有真心的,因爱而失望,失望而生憎。
果然,她含着泪光倔强道:“近年来,一桩桩事,没有一件不是冲着妾身来的,妾身连病中都免不了被牵连,近日得幸王爷您宽恕,可以解了禁足,妾身只是想和姐妹们安和度日,不想也要被人暗算至此!”
“还有呢?”依旧是这样冷冰冰的、几乎带着厌弃的语气。
柔则气得浑身发抖,四郎啊四郎,多年夫妻,竟然要相疑至此吗?
雾柳忙扯了主子的裙角,示意她赶紧把话说出来。
柔则倔强着盯着对方的眸子,然而只是陌生的眼神,冰冷地带着质疑、疲倦、失望、厌烦,甚至还有厌憎。
宜修看着甘氏,看到对方的嘴角亦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哦,果然。
“砰!”
柔则猛然磕了一个头下去,狠厉之色从眸中迸发而出,再抬起时又是那样的柔柔娇弱。
“四郎,既然已经确定这是赤芍,可菀菀院子里自六月起就根本没有再留下一盆赤芍了!”
四爷不为所动,抬了抬手:“苏培盛,把蘅清苑翻过来找,再去医居查一查,哪个院子里,弄了赤芍。”
“嗻。”
抄院子!
柔则的脸色更灰白了几分,然而忽然就觉得可笑起来了,自己都这样的了,抄院子算什么呢!
苏培盛前脚离开,秦容璇后脚便从暖阁出来禀报,倒是欢喜的神色。
“王爷、福晋!万幸,庶福晋的出血已经止住了许多!”
四爷、柔则和李静言的神色顿时松动了许多,然而宜修与其他人却有几分错愕。
这都能保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