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在此原不该自省家丑,然而这究竟是险些伤了年世兰,更是差点让宜修背上待客不周的罪名,于是一行人还是移步了栖梧苑。
徐广香在外间很快给化鹤敷了药,回来便对宜修耳语几句,引得众人好奇,又对座下众人化鹤已然能忍住疼回话。
宜修待人被提了进来,冷着脸问她:“说吧,你在那里做什么?”
化鹤伏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回禀福晋,奴婢听说今日府上来人,福晋还吩咐了送赤芍赠予年小姐,奴婢心生好奇,不知是何等人物能得福晋您如此青睐,所以想观一观年小姐的风姿。”
不待宜修说什么,玉英已然冷面喝道:“牵强附会,你这话是想撇清你主子的嫌疑吗?你一个贴身侍女,你主子病了你却不伺候在床榻前,反而偷偷摸摸来看府上的女客?”
年世兰亦瞪圆了眼睛,压抑着语调对宜修气鼓鼓道:“福晋一定要为世兰做主,何况您是早上便请这位姐姐去拿芍药,她早也不来,用午膳也不来,偏要到了这午后我们去了马场才来呢?定然有鬼!”
年世兰简直怒不可遏,不说今日她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却出了大丑,且她素日也听闻雍亲王福晋和柔侧福晋这对姐妹的恩怨。
所以眼前这贱婢主仆分明是怨恨福晋送了几朵赤芍给自己,想要把自己和福晋一起陷害了!
然而她却不想自己一十二岁的女孩能控制住发性的马儿,反倒害了她自己!
宜修冷冷一哼:“照你这么说,此事全然与柔侧福晋无关了?”
化鹤急中生智,连连点头:“福晋明鉴,的确如此啊!”
又对玉英和年世兰哭诉道:“十三福晋、年小姐明鉴,我们侧福晋虽然是早上知道的,可奴婢一早上都在厨房给福晋煎药,中午又要伺候侧福晋用膳和喝药,又待侧福晋安睡下,奴婢才敢出来,谁知宴席早已结束,奴婢扑了个空才知道贵人们都去了马场。”
孤兰淡淡道:“你和谁打听知道的?”
化鹤一愣,忙道:“奴婢在路上随手问的小丫头,并不记得是谁。”
孤兰一笑,也不多话,众人只看向宜修,但见宜修亦是一脸冷笑。
“化鹤,你一定要坚持说此事与你们侧福晋无关吗?”
“福晋何出此言,奴婢窥伺贵人是奴婢的过错,您话里话外怎么说得好像是奴婢谋害了年小姐一般!”
宜修反倒换上了和煦的笑容:“难道不是吗?”
“奴婢冤枉!”
“大胆化鹤,胆敢谋害年小姐,立刻拖下去关押,等王爷回来再请夏刈小哥亲自审问!”
化鹤不忿道:“福晋,您无凭无据如何冤枉奴婢!那马儿远远地发了性,怎么能和躲在林子里的奴婢有关!奴婢死也不能服!”
玉英呵斥道:“放肆,你好大的规矩,本福晋和诸位夫人都在呢,你竟敢如此对你们福晋说话,厅堂之上,岂容得你放肆?!嫂嫂,还是快快发落这目无尊卑、满口谎言的丫头!”
宜修笑而不语,只瞧了瞧立于一旁的徐广香,她立刻便到中间对众人行了礼,方才示意染冬把从赤骥嘴里抢下来的粉色布料展示给众人看。
年世兰盯着化鹤,阴阳怪气道:“这可怪了,赤骥谁的衣裳都不吃,怎么偏偏吃你的?这位府医,这衣裳是不是有古怪?”
徐广香颔首,朗声道:“回年小姐的话,的确如此,化鹤姑娘浑身的衣裳都沾染了极浓的醉马草香气。”
“醉马草?”年老夫人心一紧,看向地上的人的眸光越发嫌恶。
众人皆讶,醉马草,这种草的名字就已经够直白了!
“不错,此草有毒,人对它的气味并不敏感,只用来安神、麻醉,而马匹哪怕隔着六十余尺,只要有风就能闻见此草的气味,且光是闻见便会不顾一切被此草引去,马一旦食用便会疯疯癫癫,若吃得多还会疯癫抽搐,直到暴毙。”
年老夫人怒道:“你们好毒的心机,我们年家与你柔侧福晋素无往来,却如此暗害我女儿和福晋,真是天理难容!”
化鹤吓得眼泪水又出来,一个劲儿地赖在地上摇头:“不、不,奴婢不知道,奴婢没有!”
宜修喝道:“江福海,把她拉下去关起来!”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
院外,柔则听着这话大惊:“醉马草是什么东西?化鹤怎么可能碰到这个,定然是中计了!”
雾柳劝道:“您先别急,我记得您药中本来就是要用醉马草的。”
“那太好了,化鹤素日是亲自给我煎药的,不如……”柔则大喜,忙就迈进了门槛去。
大声呵止厅内之象:“福晋,且慢!”
江福海等人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眸光都聚集在门口之人的身上。
柔则来了。
宜修等人抬眸望去,眯了眯凤眸,看来柔则这病也是时好时坏。
孤兰略看一眼宜修,才起身行礼:“给柔侧福晋请安。”
“柔侧福晋安。”年家三人再气愤却也不得不给她见礼。
然而年世兰坐在宜修身旁的椅子上,却是冷眼相对这个病弱的女人,安然坐着一动也不动。
一副病病歪歪的可怜模样,她打量着能叫谁可怜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柔则被雾柳搀扶进门,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头上也不饰钗环,她懒懒斜一眼给自己行礼的孤兰和年家众人,理也不理,自顾走到宜修面前。
又见宜修身畔的小丫头瞪着自己一动不动,心里亦是冷笑。
“不知福晋怎么就叫了这么多人来,要对妾身的婢女喊打喊杀呢?她不过是犯了私自窥伺贵客的错,何至于此?”
“妹妹的消息真是灵通啊,连化鹤犯了什么错都知道了,你既知道她犯了错,拖着病体还要过来,难道是要像当年袒护为莹那样袒护她吗?”
宜修淡笑着,特意咬重“妹妹”二字不松,挑衅之意十足。
柔则依旧乐呵呵道:“马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谁能不知道呢?虽然丫头犯了错,毕竟是蘅清苑的人,您也该告诉妾身一声,何必如此暴戾?恐怕会吓着年小姐。”
年世兰这暴脾气哪里能忍得住柔则这阴阳怪气,一下起身,对柔则行了一礼,笑了起来。
“柔侧福晋安,您是多虑了,小女已经被您这丫头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哪里能留下什么给福晋去吓呢?”
见柔则静静盯着看着自己说不出话,显然是被噎着了,年世兰又笑道:“世兰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冒犯之处,还望侧福晋您见谅!”
“不过您一进门也不问清前因后果就妄下定论,您可不像这丫头所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