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被释放,宽待咸安宫,这就是皇上释放出的一个信号:对废太子心软。
半个月后,正是十月十五,诚郡王(三阿哥)忽然请了众位阿哥前往乾清宫,要向皇上告发直郡王。
这事又闹了一天,宜修与柔则一起在院中做着刺绣,四爷傍晚时分才回来,一回来便叫苏培盛请宜修过去说话。
柔则笑道:“福晋快去吧,妾身也回去了。”
言语之真挚,毫无半分妒忌。
宜修心知肚明,自木兰秋狝回来之后,胤禛对自己就与旁人大大不同,他也极少去探望其他人,柔则也仅仅是比她们好了一点点而已。
如今她没了儿子,三个盟友都是不成器的,明面上她最大的助力,其实就是自己,她乌拉那拉柔则的亲妹妹,府上的嫡福晋。
所以这些日子,她倒爱来栖梧苑与宜修说话,品茶做绣活,要多和睦有多和睦。
这招也确实管用,有时候四爷来,也会被她勾了去。
剪秋和绘春对此颇有微词,然而绣夏和染冬却是能理解宜修的用意的。
宜修曾傲然地嗤笑了一番:“表面上姐妹情深有什么不好,等来日,某些人看清了她的嘴脸,那才叫精彩,贝勒爷去蘅清苑便去吧,去一万次,他也丢不下栖梧苑。”
她如今的确是有这个资本的。
“给贝勒爷请安。”
“你来了,坐。”
其实宜修来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今天对方想对自己说什么。
果然。
“老三今日向皇阿玛告发老大使用魇术诅咒胤礽,致使他做出此前多番狂悖之事。”
宜修故作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老三这心思也是不简单,除了给胤礽开脱,他还把老八给摘干净了。”
四爷的神色却不算轻松,如今他的野心,可不像十三那样,只想简简单单地跟在太子后面办事。
“老三奏报,说是张明德背后的推手就是老大,此刻已经在查,不日恐怕就要有个结果。”
“咱们静观其变吧。”
刚从书房出来,便遇到芳若前来送吃食,想必是柔则要请四爷去蘅清苑用晚膳留宿的。
芳若给宜修问安,宜修便也与她说笑了几句,临走的时候见芳若递了个眼神,便会意知道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回去的路上走走停停,慢赏夕阳薄山。
闲闲坐在回去路上梅林中的小亭里,果真不过片刻,便等来了步伐快速的芳若。
“福晋,近日柔侧福晋叫奴婢们打探当年的事情,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另外她还有意待下一次入宫,向德妃娘娘讨要一种香料。”
“知道了。”
芳若有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宜修想起此前在德妃宫中闻到的那股香气,瞬间便联想了起来,柔则想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下手了。
然而,自太子出事之后,到如今三个多月,宜修夫妇始终都不愿意单独去德妃宫中拜见,便是逢上节庆,也只会在宴会上请安罢了。
这倒不是宜修的枕头风,实在是四爷自己的主意,母子隔阂,越来越大。
绣夏警惕万分:“福晋,以后恐怕也不能带二位阿哥去蘅清苑了。”
宜修却不以为然:“她若真敢要来焚烧,我倒是有许多好话要说给贝勒爷听,下次入宫,咱们要格外留意柔则的动向,看她会不会悄悄与竹息勾连递东西。”
然而等了有半个月,直到十月底,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四爷都不曾愿意带着宜修和柔则拜见德妃,而宫中又没有大节庆,也是没法。
十一月初一是兆佳玉英小女儿的满月宴,而废太子一事尚在调查,十三与他总有脱不开勾连,所以前来恭贺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世态炎凉,便是如此。
然而离奇的是,也正是这日午间,诚郡王告发直郡王以魇术诅咒太子一事属实。
不光如此,还牵扯出害惨了八阿哥的张明德一案的背后推手也是直郡王。
原来是直郡王曾借张明德之口劝说八阿哥,一起去刺杀太子,八阿哥生怕引火上身,不敢曝露曾经接见过张明德之事,故而隐瞒不报,只是赶走了对方了事。
而直郡王不甘心就此,于是在绝了夺嫡希望之后,想到了张明德,使出了这么一招祸水东引。
皇上感觉自己被几个儿子耍得团团转,登时便下了旨意:将直郡王削爵囚禁,并召见废太子胤礽和八阿哥胤禩。
皇上对废太子的恩遇越来越多,而直郡王身为当初打垮太子的人,如今却被削爵囚禁,这样的局势不言而喻。
废太子复位,是迟早的事情了。
于是午间还门庭冷落的十三贝勒府,到了晚上那可谓热闹极了,十三夫妇却早已经宠辱不惊。
待又过了两日,兆佳玉英做好了月子,趁着还没有化雪严寒的时候,与十三阿哥一起来了四爷府上作客。
“嫂嫂!”
兆佳玉英一见宜修,便欲落下泪来。
“我险些以为我们今生难再见面了!”
宜修连忙一把将她搀扶住:“玉英,虽说已经出了月子,可身子还弱着,若是在这日子里落泪,怕以后眼睛留下毛病呀,快别哭了。”
“嫂嫂,我听你的,嫂嫂,我好高兴,我从来没有像那日那般高兴过!”兆佳玉英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忙抹了抹眼睛,破涕为笑。
“如今都好了,你们好了,二阿哥也要好了。”宜修亦是欣然。
妯娌二人换了笑颜,说说笑笑着进暖阁内坐着。
因小格格到底是早出生一个多月,故而这冰天雪地里的,兆佳玉英也不敢带她来给宜修看。
“这有什么的,我们两家也不远,上次我和贝勒爷去瞧了,我觉着这孩子挺好的,哭声比旸儿还大呢。可定了叫什么吗?”
“阿哥想给她取名娥乐和。”玉英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这是满语“平安”、“康泰”的意思。
宜修心内不免也有几分感慨,若是前世,这个女儿是生不下来的,今生有了自己那么一丝丝的干预,居然真的保住了。
她在胎中就过着不太平、不安宁的日子,可她的出生却给额娘和阿玛带来了皇上的宽恕,这个名字既承载了十三夫妇对她的祝福,或许更有一种感激吧。
“好名字。”
“嫂嫂,不说那些了,瞧你生了晖儿和旸儿也好多年了,怎么不打算再要女孩儿,女孩儿多贴心呐!”
玉英默了一默,还是立刻转移了话题,她经此一事虽然也沉稳了许多,可究竟也不像十三那般。
宜修瞧了瞧自己的肚子,这一年来自己都一直吃着药,不是不想着再要一个,实在是如今是多事之秋,府外的事情倒不用多愁,但是府内若有不识好歹的人,那就防不胜防了。
生育是一道鬼门关,宜修断然不敢在这样的时节冒险,尤其是已经有了晖儿和旸儿之后。
“都是天意,我倒也真想要个小格格呢。”
玉英缓缓点头,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