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见苏培盛如此识礼,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你放心吧,不光本福晋疼你,贝勒爷也是一样的。”
苏培盛知道宜修是什么意思,笑容越发灿烂:“是是是,昨夜贝勒爷也给奴才请了大夫看,不过奴才知道您最疼奴才,给的药自然也是最好的。”
宜修含笑,见他也是个聪明人,越发满意。
绣夏调笑他:“苏公公自然得好起来,不然今日的监官可就来不了了,奴婢可怎么掌刑呢?”
“嘿呦,绣夏姐姐打趣奴才,”苏培盛连忙摆手,又对宜修恭敬道,“福晋,方才奴才来的时候看到为莹已然在外头跪下了,您看?”
宜修微微抬头,瞧了瞧外头的旭日,问道:“跪了多久了?”
“已然快两个时辰了。”绣夏忙恭敬回答。
“嗯,本福晋也收拾妥当了,走吧,到正门去。”
宜修边说边被绣夏搀扶起身往外走,苏培盛忙弓着身子随行,染冬忙吩咐外院的江福海抬了椅子跟在后面。
片刻间,一行人便到了正门,八开的院子门“吱呀”一声尽数打开,绣夏与苏培盛并肩踏出大门,宜修却止步于正厅廊下。
“来了来了,绣夏姑娘和苏公公出来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爷最疼柔格格连福晋都比不上,眼下又有了身孕,为莹到底又犯了什么错让爷生这么大的气?”
“嘘,谁知道呢,我听说啊,昨夜柔格格不顾身孕大闹破尘苑,把十三阿哥都气得不轻呢!”
“啧啧啧,难道是她和露荷一样,又想谋害大阿哥不成?”
“不会吧……”
与绣夏等人禀报的一样,门口早已聚集了乌泱泱的奴才们,门打开的一瞬,她们便以为莹为中心呼啦一下腾出了一个大空地,然而她们的喧杂议论声并没有被开门声阻止,反倒越发沸腾。
为莹被拔掉了舌头,疼得一夜都不曾合眼,一大早又被夏刈强行按跪在栖梧苑门口,虽然垂着头,可谁都看得出来她形容枯槁。
“肃静!”
苏培盛端出肃穆的神情来,对着丫头小厮小太监老婆子们喝了几声,方才镇住了几分,然而却仍有窃窃私语。
绣夏略微一扫,发觉每个院里都来了人,就连柳格格身边的稻香都来看热闹。
二人与几个跟随的小丫头分散站在两边,露出院中凛然神色的宜修。
“福晋到!”
为莹听了一声高喝,耳畔似乎只有蝉鸣和众人的尖叫,燥热的日头越发烈了起来,她却不禁打了个冷颤,缓缓抬起眩晕的头,投去远远的目光。
只见江福海公公即刻将椅子放在福晋身后,福晋搭着染冬姑娘的手风轻云淡地坐下,珍珠和玛瑙二人又将热茶水端了上来,福晋微矜抬手接过,轻轻揭开,不紧不慢地浅呷几口,却并不开口。
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聚集在宜修身上,然而主子和主子的奴才们没有一个开口言语,只有锐利的眸光盯着她们。
众人一下就凝神屏息,不敢再随意言语,只因福晋治家宽严并济,虽然年轻却是不容欺侮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们不敢造次。
闻听外头吵嚷平息,宜修才懒懒抬眸,她坐在廊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散了头发、满脸是汗是泪,早已没了锐气的小丫头。
有时候这样的沉默也是一种威压,是主子御下的手段之一。
苏培盛见状,清了嗓子,大声喝道:“传贝勒爷的口令,为莹口出妄言,冒犯福晋,不守本分,滋事寻衅,拉扯绣夏,后又血口喷人,意图欺瞒贝勒爷和十三阿哥,冒犯十三阿哥,着拔去舌头,于栖梧苑前掌嘴三十,由本公公做监官,绣夏姑娘掌刑,以儆效尤,日后还有再犯者,直接打死!”
话毕,为莹骤然睁圆了眼睛,盯着苏培盛和绣夏不可置信,她受了酷刑、罚跪还不够,居然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绣夏那个小贱人掌嘴吗!
不觉眼眶中又凝聚了屈辱的泪珠,然而还未落下,她就又被吓得半死。
只见绣夏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从袖中优雅地拿出一把长七寸四分、厚五分的戒尺,上头的异兽雕花纹栩栩如生,异兽的眼睛在阳光下更是闪着光。
“呜呜!唔!呜呜呜!”她吓得不敢掉泪,只拼命摇头,八字样弱起了眉毛,恳求地望着含笑缓缓走近的绣夏。
众人原本就被那一长串儿的罪名吓得不轻,眼下一见绣夏这管家姑娘拿出来的戒尺更是倒吸了凉气。
“天呐,这不得被打成猪头?”
“活该,她犯了这么多罪,不被打死就是积福了,这才哪到哪!”
“我看呐,就是因为爷偏宠她主子有孕,这才留了一条命!”
“就是就是,这才解气,这个为莹素日里仗着是柔格格的陪嫁,趾高气昂的,瞧得上谁,如今敢太岁头上动土,这叫苍天有眼!”
“一个妾的陪嫁,心气儿都高到天上去了,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柔格格也是这样的货色,狐媚了爷,就真以为能端嫡福晋的架子了!”
“……”
这样的议论声犹如琵琶曲嘈嘈切切错杂弹,一瞬又爆发了出来,可见柔则主仆素日多遭人嫌恶,也可见宜修这个福晋做得有多称职。
绣夏走到跟前,替惊恐的为莹遮住了刺眼的阳光,笑得亲切:
“为莹妹妹,瞧见我手上的戒尺了吗?今儿奉主子的令,打在你的嘴上,让你知道谨言慎行,自然你以后也开不了口了,所以这顿打,更是要你记住,在府里,只有贝勒爷和福晋才是正经的主子。”
“呜呜呜!”为莹涕泗横流,居然没骨气地磕起头来。
“看来姑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这不是刑罚,而是教诲,是您主子用身孕消息换来的恩赐,受了以后,千万要记住了!”
绣夏一番话也是说给众人听,话毕,宜修微微抬手,江福海立刻会意,走到外间,一把扯住为莹的头发,将她遏制住不许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