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只绣夏伺候,染冬通医理,所以素日盯着厨房吃食和药及照顾弘晖,此刻便是剪秋进来禀报说,柔则已然在花厅等候了。
宜修吩咐绣夏将书信销毁,随即才整理了一番,浅笑着出来见她。
柔则显然是急坏了,一见宜修出来,都顾不上行礼,便拉着她的手不放。
“福晋,怎么办啊,那个叫乌苏孤兰的婢女真的成了姨娘了,额娘原本只是想小惩这个不规矩的丫头,谁知阿玛竟和失心疯了一般,当众斥责额娘不说,还把额娘身边最体面的戴妈妈和杜妈妈罚了,你说,你说这岂不是荒唐!”
她一连串儿的说了这么好些,与孤兰所述并不相符,想来又是慎别兰写信给女儿哭诉的了。
“先坐下说。”宜修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定些。
二人对坐在榻上,柔则又忍不住道:“阿玛这是怎么了,从前和额娘伉俪情深,从未有过龃龉,怎么为了个年轻小丫头闹成了这样,额娘气得这些日子都不吃饭了,我今日才知道,我……”
说到后面,她竟然急得哽咽,泫然欲泣,宜修只冷冷瞧着,若要她开口说一句真心话,那必然是:畅快!
“这我就不好说了,阿玛即便宠爱姨娘,大抵也不至于于此。”宜修压了一口痛快的气,柔柔宽慰她。
柔则依旧委屈:“小宜,你也替那个乌苏孤兰说话吗?你知道吗,阿玛居然许她冒犯额娘的名讳,准留‘兰’字,可额娘是爱新觉罗氏的女儿呀!”
宜修淡淡道:“我不是替她说话,而是替夫人着想,眼下阿玛疼爱姨娘,夫人绝食是要逼迫她的夫君吗?恐怕传出去于贤名不利,不如好好待那个乌苏氏,她终归是妾室,夫人肯低头,岂不是全了夫妻情义?何况阿玛过些日子未必还记得她,你瞧另外两位姨娘便是了。”
柔则并不知道自己额娘慎别兰和宜修额娘扶璇的恩怨,听闻此言倒是冷静了下来。
她无奈地叹了气,思虑了半晌后,方才道:“还是你想得周全,额娘没法子,我也没法子,方才真是急坏了,既然如此,我即刻修书劝慰额娘,暂且宽一宽心吧。”
说罢,宜修又劝慰了几句,她便迎着小雨,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去起笔墨,宜修自顾还坐在榻上饮茶。
绣夏侧身而立,小声问道:“福晋何必教她个乖呢?”
“本福晋是教了,可我那嫡母夫人心气高,主意大,她女儿劝她也未必肯听,我不信她身边的戴妈妈没有劝阻着,何况——”
宜修放下茶盏,嗤笑道:“若她知道是我劝的,必定要南辕北辙,万不肯听了。方才说这些,不过是想快快打发了柔则,她遇事只会哭,菟丝子般的人儿,也难为她走到今日了。”
绣夏轻笑:“这般的人物,偏咱们贝勒爷欢喜得紧,前日还在外头寻了金飞燕呀木甲伶之类的玩意来,给她解闷呢。”
宜修都懒得冷笑:“老大不小的人了,日日变着花样玩这些,本福晋瞧她是越活越年轻了。”
绣夏宽慰道:“福晋不必烦闷,贝勒爷不是日日来咱们院子吗?必定要瞧了弘晖阿哥才能吃得下睡得着哩!”
宜修只微笑点头,如今贝勒爷才只弘晖一个儿子,自然宝贝异常,若是日后还有别的孩子出生,那就说不准了。
默了片刻,宜修忽然又道:“去叫染冬把晖儿抱来。”
待绣夏从旁边阁里叫来了染冬和乳娘,宜修又抱着弘晖哄着。
“杨大夫那边怎么说?”
染冬正色道:“按照福晋的吩咐去问了,他果然招出来,说手上有祖传的秘方,用了之后必有孕且必得男,只是功效较强,产后要好好调理身子呢。”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得了一胎便会极为伤身,再难有孕。”
果然如同宜修所料,杨府医依旧会拿出这个方子来。
绣夏笑道:“从去年冬天起,咱们一直以月侧福晋的名义接济了他,今年初原本想借他的手扳倒月侧福晋和柔格格,谁知他是个胆小怕事的,联络他的人稍微露了几分意思,他便万万不肯了。”
染冬点头,接着道:“所以咱们露出了月侧福晋想要真能得子的方子,杨大夫心里过不去,但也实在是没真货,只能供出了这个方子来。”
宜修轻嗤:“有时候坏方子才是真的好方子呢,仔细收在你那吧。”
染冬忙答应,又劝道:“是,不过福晋,虽然您已经有了弘晖阿哥,但子嗣还是越多越好,不如把这方子拿给徐府医夫妇改进一番?”
不待宜修说话,绣夏却摇头道:“不可,徐府医夫妇虽然如今效忠福晋,但终归不是死心塌地的心腹,这方子不能轻易流出。”
宜修也道:“是啊,这件事,这个方子只能在咱们手里,万一流露出去,难保不会被人顺藤摸瓜查到咱们。”
染冬连连点头,了然神色:“奴婢知道了,一定收好方子。”
宜修戳了戳弘晖的小脸,不禁笑道:“府里有了好消息,乌苏孤兰已然成了姨娘了。”
染冬此前忙着照顾弘晖,并未听说,闻言喜道:“真的?那我们这方子,岂不是很快要派上用场?”
宜修摇头:“不急,这方子不能给她,平白坏了身子,还是等她自己有孕了,才能发挥这方子最好的作用。”
染冬压低声音道:“那奴婢请温大人开最好的坐胎药送进府里给她喝着,但愿她能早日有孕。”
宜修见弘晖无聊地嘟嘴,啊啊地发声玩,不由得一笑,露出了极为和煦的笑容。
“告诉她,只要打垮慎别兰母子,可以不择手段,这不光是本福晋的吩咐,她自己和她孩子的前程也都在这上头了。”
绣夏和染冬对视一眼,主仆三人皆是心知肚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到时候这贝勒府和王府可都是好戏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