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云诀再度偷偷来到苏府时,却发现宁子青早已离去。
他怒气冲冲跑到苏衍七面前,与他大吵一架,质问他为何不留下宁子青。
苏衍七并未将他与宁子青之间发生的种种事由告诉霍云诀,而是慎重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四殿下,你想要太子之位吗?”
半个时辰后,霍云诀神情凝重走出苏府,察觉到暗中有人监视自己,便打马前往城里一家名为尽欢楼的青楼,打算借酒消愁。
老鸨见霍云诀相貌俊俏、出手豪爽,顿时心生贪念,赶忙叫来一群花枝招展、娇艳欲滴的女子,让她们围着霍云诀百般挑逗。
霍云诀心烦意乱,一把推开这群青楼女子,掏出几块金饼,对着老鸨傲然说道:“就你这些庸脂俗粉,小爷我可看不上眼。你若能找来一个美若天仙的仙子,这些金饼就归你了。”
老鸨一看到金饼,眼睛直放光,伸手就要去拿,霍云诀手往后一缩,给了老鸨一个警告的眼神。
老鸨脸色一僵,讪笑两声,将屋内的那群女子赶了出去,这才凑上前,讨好道:“公子,您可算来对地方了,咱们这儿啊,还真有一位仙姿玉貌的绝色佳人。”
她说到这里,故作停顿,想勾起霍云诀的好奇心。
果然,霍云诀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余光扫了扫门口那道跟踪自己的人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催促老鸨。
“那你还不赶紧去把这位佳人带来给小爷瞧瞧,小爷要是满意了,定会重重有赏。”
老鸨却面露难色:“公子有所不知,只是这位姑娘,她有点古怪。”
霍云诀眉头一沉,隐怒道:“少卖关子!”
老鸨神色一紧,点头哈腰接着说道:“她几个月前找到咱们这儿,既不卖身,也不接客。反倒给了我一大笔钱,还点名要楼里最好的舞娘教她跳舞。公子您要是想见她一面,怕是有点难呐……”
霍云诀瞥见老鸨搓了搓手指的动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戏码,他今日倒要瞧瞧,究竟是怎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奇女子,竟会跑到青楼来只为学跳舞。
霍云诀随手扔了一块金饼给老鸨,起身朝外走去。
“还不快前面带路。”
老鸨喜滋滋捏紧手里的金饼,放到嘴边咬了咬,顿时喜上眉梢,赶忙应声跟了上去。
她径直将霍云诀领到了二楼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屋子外,小心翼翼站在花窗边,压低声音叮嘱他。
“公子,您就在这儿看吧。这位姑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我们这儿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她。平日里,也就只有丽娘能和她相处得来。”
说罢,还不等霍云诀有所反应,老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霍云诀靠近花窗,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正当他思索着干脆直接进去一探究竟时,突然,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丽娘,你就再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让殿下失望。”
霍云诀蓦地一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老鸨口中的那位佳人,竟然会是宁子青。
这时,屋内又响起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傻子,再这么没日没夜的练下去,你的脚可就要废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宁子青语气坚定:“值得,只差一点点,殿下就能如愿以偿,完成他多年的心愿,我一定要帮他。”
丽娘死死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试图点醒她:“痴儿啊痴儿,男人的话十句里有九句都是骗人的。你费尽心思为他做这些,他未必会把你放在心上。”
“你看看你这张脸,天生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不知能让多少男人为你痴迷。可你的命运却如此多舛,只怕将来会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啊。”
“听我一句劝,别留在二皇子身边了,趁早寻个别的出路吧。”
宁子青果断地摇了摇头,苦苦哀求:“丽娘,当初我被后母和她女儿陷害,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差点就嫁给了那个穷书生,毁掉自己的一生。是二殿下将我从那水深火热之中救了出来,不然的话,我根本活不到今天。我的亲人一个个都抛弃了我,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走了。”
“算我求求你了,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必须学完这支舞,报答殿下对我的恩情。”
丽娘松开手,狠下心闭了闭眼,严肃告诫她:“你可想好了,这止痛麻痹的药一旦用了,你的脚和腿很可能会落下终身的伤痛,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宁子青没有丝毫犹豫:“我能扛住的,我一定要亲眼看着殿下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到那时,我要让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统统都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后悔!”
看着她充满执念的模样,丽娘眼眶泛红,思绪也随之飘散开来。
“你们怎么都这般傻啊,先皇后也是如此。她明明知道先帝从来没爱过她,只不过是把她当成替代品,可她还是在临死前,即便身负重伤,也要为先帝跳完那支舞……”
窗外的霍云诀听到这些话,满脸惊愕。
他透过花窗的缝隙,看到宁子青的双脚伤痕累累,鲜血不断地渗出,染红了脚下的地面,顿时心痛如绞。
为了霍云鸿,她竟心甘情愿牺牲自己这么多吗!
霍云诀攥紧拳头,咬牙忍了忍,一时间心绪烦乱,转身匆匆下了楼。
直到日落西山,宁子青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尽欢楼,拐进了附近一条小巷子。
许是止痛的药效过了,宁子青受伤的脚此刻疼得如钻心一般,每走一步都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颤颤巍巍走了一会儿,实在难以忍受这剧痛,只好用手撑在墙壁上,稍作休息。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靠近,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她的伤势。
宁子青认出眼前之人,惊呼:“阿四,你怎么在这儿?你做什么?”
霍云诀抬眸,对上她那苍白如纸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三姑娘,你脚伤成这样,不能再走路了,我送你回去吧。”
宁子青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霍云诀便一把拽住她的一只手,强行搭在自己的肩头。
练了一天舞,宁子青早已累得筋疲力尽,伤口的疼痛让她几近昏厥。
她全身发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推拒霍云诀,只好顺从地趴在他背上。
霍云诀双手稳稳托住宁子青,缓缓站起身,背着她走进夜色中。
他脚步迈得很慢,宁子青靠在他宽厚的后背上,昏昏欲睡,轻声喃喃:“阿四,你今天怎么会在尽欢楼附近?难道你……”
霍云诀忙接过她的话解释道:“是我主子今日在尽欢楼有应酬,所以吩咐我在这里候着等他。”
宁子青听罢,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嚷着要下去:“那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你主子一会儿找不到你,会惩罚你的。”
霍云诀听到她在关心自己,心头一暖,笑着安抚她:“没事,我主子那边结束还早着呢。我先带你去看郎中,处理好伤口,再叫辆马车送你回去。”
宁子青闻言,心里稍安,不知为何,每每与霍云诀相遇,都会感到无比温暖。
她眼眶泛起感动的热泪,声音哽咽向他道了声谢。
“阿四,谢谢你。”
霍云诀脚步微微一顿,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就想这么背着宁子青不放手,带她远离这纷繁复杂的京都。
背上的宁子青疑惑地拍了拍他肩膀。
“阿四,你怎么不走了?”
霍云诀回过神来,还是问出了口。
“三姑娘,你为什么离开了苏府?跑来青楼学跳舞?是为了苏公子?还是你的心上人?”
宁子青手心不自觉地收紧,紧抿着嘴唇,默然不语。
霍云诀知她在刻意回避,暗自叹气,重新迈开步子朝前走,转移了话题。
“我看你伤得不清,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休养,暂时别练舞了。”
“好,我知道了。”
宁子青随口应付了他一句,闭上眼睛,佯装睡着了。
霍云诀心知肚明,宁子青是在敷衍自己,可他现在却无能为力,让她彻底放弃霍云鸿。
除非,他能尽快夺得东宫之位,或许那时,才能改变这一切……
曜帝寿辰那日,霍云鸿特意安排宁子青化名绿裳,扮作教坊司的舞姬进宫献舞。
她一袭红衣,轻纱覆面,在宫宴上献舞《若雪》,翩若惊鸿的舞姿令曜帝龙颜大悦,当即重赏了她与霍云鸿。
与此同时,千晔国的使臣站出来,向曜帝提出要送他们公主过来与霍云鸿和亲。
得知这一消息,跪在地上谢恩的宁子青大吃一惊,她本以为霍云鸿不会轻易答应此事。
却不料,她看到霍云鸿满脸欢喜出面,恳请曜帝下旨让他迎娶千晔国的公主为正妃。
宁子青如遭雷击,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霍云鸿先前明明承诺过她,等他将来成功登基,会给她新的身份,娶她为妻,他怎么能先迎娶别人……
宁子青浑身冰冷,正当她想上前去找霍云鸿问个清楚时,一个宫人厉声喝止她退下。
宁子青神情恍惚走出宫殿,身后的喧嚣和欢笑,似将她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为了今晚的献舞,她提前服用了丽娘给她的止痛药。
如今,她的脚因此落下了伤残,只怕此后一生都再也不能跳舞了。
可她拼命换来的,却是霍云鸿要另娶他人的结果。
真是可悲啊,她再一次被无情抛弃了。
委屈和不甘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宁子青颓然地倚在太液池的拱桥上,伤心啜泣。
她的哭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凄凉,很快引来了嘉柔郡主一行人。
众贵女将宁子青团团围住,嬉笑嘲弄。
“这不是今晚出尽风头的舞娘吗?好生奇怪,你躲在这儿哭什么?莫非是被情郎抛弃了吗?哈哈哈……”
宁子兰眼尖,一下子认出了宁子青,当众揭掉了她的面纱,故意大声喊叫:“三姐姐,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扮作舞姬进宫献舞!”
嘉柔郡主其实早已知情,她因爱慕苏衍七已久,早就看不惯宁子青,所以才领着众贵女们赶来羞辱她。
宁子青惊慌失措,想要逃离,却发现根本逃不掉。
嘉柔郡主更是嚣张跋扈,带头推搡,殴打辱骂宁子青。
“贱\/\/人,你之前在徐府与那书生苟且,后又恬不知耻攀上二殿下。你害的七郎君被京都人所有人耻笑,丢尽颜面。竟然还敢来宫里搔\/\/首\/\/弄\/\/姿、招蜂引蝶,你这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小贱\/\/人,怎么不去死!”
“宁子青,你就是个害人精!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
……
各种难听的骂声不断传来,宁子青不想因为她自己牵连到霍云鸿,只能强忍着屈辱,任由她们发泄。
她被嘉柔郡主恶毒的扇了好几记耳光,脸颊红肿得惨不忍睹,嘴边渗出了鲜血,衣裳也被几个贵女暴力扯碎了。
宁子青蜷缩着身体,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嘉柔郡主她们打骂够了,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围在一起欣赏宁子青凄惨的模样。
她们放声大笑,笑声中尽是得意与猖狂。
宁子青今晚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神情麻木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像个没有生气的傀儡,失去了所有反抗。
嘉柔郡主看着她这副淡漠又无辜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更盛。
她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用极其怨毒的眼神盯着宁子青,恶狠狠咒骂她:“宁子青,你名声败坏至此,还这么不要脸缠着七郎君不放,我今天要毁了你!”
陷入绝望的宁子青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嘉柔郡主手中的匕首即将落到宁子青脸上时,一颗石子猛然弹来,击中了她的手,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紧接着,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火折子,精准掉在嘉柔郡主身上,瞬间点燃了她的衣裙。
“啊……我身上着火了,救命啊!”
嘉柔郡主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起来。
贵女们见状,急得不知所措,生怕引火上身,都不敢靠近帮她灭火。
场面乱作一团,火势在嘉柔郡主身上迅速蔓延,她情急之下,纵身跳进了太液池中。
“不好了,嘉柔郡主落水了!”
“快来人救她啊!”
这边的骚动,很快引来了大批御前侍卫,最后连曜帝都被惊动了。
等一行人浩浩荡荡赶来时,宁子青已被婉妃身边的婢女悄悄带走了。
嘉柔郡主被救起后,面对曜帝的询问,她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侍卫们四处搜寻,也没查到是谁在暗中陷害了她。
嘉柔郡主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心里自是恨透了宁子青,暗暗发誓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压下心中的怒火,将今晚的事撒了个谎遮掩了过去,声称是自己不小心玩灯笼点燃了衣裳,危机之下才跳进太液池中灭火。
曜帝虽心存疑虑,但见嘉柔郡主说得煞有介事,而且有各国使臣在场,不好发作,只是面色不虞训斥了她一番,平息了这段小插曲,领着众人折返回宫殿。
嘉柔郡主事后还不忘警告宁子兰:“今晚欺负宁子青的事若传了出去,被七郎君知晓了,我就把你当初陷害宁子青的那个秘密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着好过,既然你选择跟我合作,当狗就要忠心耿耿!”
宁子兰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能卑躬屈膝地应承道:“郡主请放心,我会处理干净,不会让人知道我们教训了宁子青那个小\/\/贱\/\/人!”
嘉柔郡主趾高气扬看了她一眼,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宁子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发狠。
“齐冉汐,我当初费尽心思算计宁子青,只不过想代替她嫁给苏衍七而已。没想到却为你做了嫁衣裳,逼我不得不放弃苏衍七。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我且让你再得意一段时日,待我助二殿下夺得东宫之位,我成为太子妃,以后就是南曜国的皇后,到时候定要把你踩在脚下,任我肆意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