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栓从红眼睛阿义那里听到过不少关于监牢的黑暗事迹,被关进监牢后就吓得不轻,认为自己肯定是没命出去了。
在他的妻子来监牢看望他时,两人抱着哭成一团。
他老妻说要用家财去买通衙门官吏,让他们放了华老栓,或者至少争取一个轻判。
要把自己那么多年没日没夜的辛苦劳累存下的积蓄都交出去,华老栓非常肉痛。
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还是同意了,并且让他的妻子不要吝啬,要把银子都拿出来,因为衙门的那位大人不好打发。
之前徐真说不要他的银子,反而让他更为不安。
这不收银子的意思,不就是嫌银子少,想多要一点吗?
按照自己以往和衙门打交道的经验,华老栓得出了这个结论。
所以这次就算自己走远,能活下去,恐怕家产连一文都保不住。
华老栓想提醒他的老妻做好卖掉茶铺的准备,但想着自己一家几口都是靠茶铺过活,一旦卖掉了茶铺,这一家子又该怎么过活?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在被带到县衙前和驼背五少爷说的话,心中重重地叹息一声,对他的老妻哀叹道:“这才刚过上几天舒心日子,没想到……没想到……”
他的老妻擦了把眼泪:“小栓还在家里,我不敢和他说你的事,他要是知道了,万一……万一病情再加重,那……”
说起自己的儿子,华老栓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小栓……小栓怎么样了?”
他的妻子的神情更为忧愁:“今天还是咳得厉害。”
华老栓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那偏方也没用么?”
“人骨……人骨都给小栓吃了,这要是没用,我这罪不白受了?”
他的儿子华小栓要是救不过来的话,那他不就是人财两失。
家产没了,儿子也没了……
想到这光景,华老栓也不想活了。
目送老妻离开监牢,华老栓万念俱灰的在监牢内躺下。
但当第二天再次见到徐真时,华老栓却有些懵了,因为他听到徐真说:“华老栓,你虽然有罪,但鉴于你的动机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是求财,不是最恶劣的情形,所以不会判处你绞刑。”
华老栓怔怔地听着徐真的话。
顿了顿,徐真接着说道:“但你确实毁坏了别人的尸骨,所以你必须将尸骨归回原位,重新给尸骨建立一座坟冢。”
“此外,这例不可开,为了给你一个教训,罚你银子五十两,再惩罚你做义工三个月,去打扫县城的两条主街道。”
“在你负责期间,我会找人去检查街道的打扫情况,要是打扫得不合格,那罚款加倍,做义工的时间也再度加倍。”
徐真声音落下许久之后,瞪大眼睛的华老栓也没有什么反应。
徐真皱眉:“华老栓,你不服么?”
华老栓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跪倒在地:“小人多谢……多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贵提了起来。
战战兢兢地站着,华老栓结结巴巴道:“小人……不对,我……我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不必谢我。”徐真摆了摆手,“以你做过的事,就算这次判你个绞刑,恐怕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你应该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要是传出去,县城居民会怎么看你……要是再有下次,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华老栓连连点头,保证道:“我……我回去后一定……一定好好做人。”
徐真点了点头:“你儿子的病我也听说过,去找医术高明的大夫看看。”
“要是中医治不好,还可以去找找懂医术的洋人,不要再轻信什么偏方了。”
根据病症,他判断华老栓的儿子所患的应该是肺痨。
在这个抗生素还没有诞生的年代,肺痨就是绝症,徐真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又不是医生,对抗生素并不了解,想要生产出抗生素,简直是痴人说梦。
华老栓哭丧着脸道:“多谢……多谢……大人……”
徐真向外示意:“行了,你回去吧,尽快把银子交上来,别忘了去打扫街道。”
被王贵送出了衙门,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流,华老栓心中才有了真实感。
他竟然完好无损地从监狱出来了?
……
王贵回到县衙,对徐真问道:“给这华老栓的惩罚是不是太轻了?”
“挖他人尸骨入药,关上几个月似乎也可行。”徐真抬起头,“但这是我们大家商量后,得出的所有人都认可的共识,我看这样判也很好。”
“既给了华老栓一个教训,也有益于县城民众的生活……华老栓交上来的银子可用于县城道路的整修。”
他所说的大家就是他、王贵,以及昨晚特意找来的五个赤卫队员,一共七人,在商议过后,折中得到了这个处罚结果。
徐真发现自己并不是做法官的料。
以前对那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他处理起来没有感到多大难度,因为那些本来就是小事。
但面对华老栓这种情况,就让他有些为难。
所以不得已采取了听取大众意见的方法。
做过一次之后,徐真发现自己不仅不需要为怎么判决而头痛,也省了他很多精力。
王贵苦笑着说道:“徐先生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儿戏?”
“这并不儿戏。”徐真笑道,“民众虽然不懂什么大清律例,但是大家心中都有一根准绳,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一人智短,众人一起商议过后得出的结论,往往会比一人考虑得更周到,得出的处罚方式会更合理,你看这次对华老栓的处理就很好。”
“以后这种方式可以保持下去,让赤卫队的成员轮流过来听取案件,参考他们的意见进行判罚。”
“不止如此,这律法也可参考民众的意见进行修改,让民众都参与到律法的制定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