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顾泽川出现得确实挺突然的。
离开得也是悄无声息。
我还以为他是怕了江澜月,才夹着尾巴跑掉,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
“你到底猜中了什么?”我心急地问道。
可江澜月却目光阻止着顾泽川,顾泽川望见他眼里的滔天怒火,直接选择了无视。
“你碰到了尸陀兰,却安然无恙……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顾泽川故弄玄虚地问道。
是啊,我那天可是真真实实碰到了琥珀棺,甚至还被尸陀兰吸食了元神。
那灵魂离体的痛苦,被人一点一点吸干的恐惧,噩梦般再次浮现。
可后来……
我居然没死!
不仅没死,还被江澜月给救下。
我一直以为,是江澜月护住了我的性命,可顾泽川的话分明在告诉我,这件事跟江澜月无关。
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自己!
见我眼波流转,越发清明,顾泽川正欲开口,我的耳边便响起那沙哑的声音。
“住嘴……”江澜月撑着上身,想要站起来阻止这一切,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顾泽川不会停手,而我也不会让他停下。
“顾泽川……我的这副身体,是不是跟尸陀兰有关?”我颤抖地问道。
虽然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当结果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还是忍不住惊惧。
“没错,与其说有关,不如说……你就是尸陀兰!”
短短的一句话震耳欲聋!
我、是、尸、陀、兰?
纵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也万万没想到,我竟然就是琥珀棺里那团恶心的肉团!
江澜月冷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僵。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尸陀兰。”
顾泽川说:“一开始我也不相信,特别是见到地府里,有那么多口琥珀棺,那么多的尸陀兰,我一直想不通是干嘛的,想明白你的身份后,我便什么都知道了。”
“地府里的尸陀兰都是失败品,只有你是成功的尸陀兰。”顾泽川挑衅地看向江澜月。
“冥王大人自以为瞒得很好,可惜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留下的失败品,就这样暴露了温心的身份。”他伸出手指指向我:“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闭嘴!”江澜月怒视着他,眼底潜藏的杀意止也止不住。
如果他现在可以站起来,他一定会杀了顾泽川。
顾泽川得意地勾着唇角:“怎么,被我说中,你气急败坏了?”
江澜月的反应很反常。
向来冷静沉着的冥王大人,居然真的急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黑白分明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仿佛一头受伤却暴怒的野兽。
“这不可能……我明明是我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不是人了?”我始终不敢置信。
顾泽川没有开口,只是眼尾瞥向了阿婆:“该你上场了,你不会打算瞒着她一辈子吧!”
阿婆大仇已报,此刻已经没什么顾虑的了,她冷哼道:“告诉她也无妨,反正她也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你确实不是我外孙女,不仅如此,我的女儿秀秀,我真正的外孙女,都是因你而死!”阿婆恶狠狠地瞪着我,足以可见她心中对我的恨意。
昔日里对我疼爱有加,将我抚养长大,教我本事的阿婆,如今却冷冰冰地告诉我,我不是她的外孙女,而是她的仇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感觉我快要疯了……
阿婆见我难受地捂着心口,不知怎的,脸上竟有些不忍,但这心软的情绪转瞬即逝,她又恢复了那副冷酷的模样。
“我曾经怀疑过,你不是我外孙女,可是我没有证据,为了控制住你,制衡江澜月,我悄悄给你植入了蟒三爷的妖目,在你三岁那年,趁着江澜月去处理邪祟,我让你和顾先生结了亲。”
“如果一切都是我多虑,我自会给你解除婚约,换走妖目,可是……随着你一天天长大,我终于明白,你根本就不是我外孙女!”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醒悟。
什么所谓的不能照镜子,一切都是扯淡!是阿婆为了验证我的身份,故意不让我照镜子看到自己本来的面目。
而我看了二十年的这张脸,这张平平无奇长着小雀斑的脸庞,才是她外孙女真正的模样。
可真实的我,与这张脸长得毫无关系。
甚至可以说……跟他们温家,跟阿婆金家,也没有半点相像。
不需要任何证据,我真实的那张脸,就足以证明阿婆的猜想。
我真的不是温家的血脉……
“我不知道我的外孙女被他拿去了哪儿,这些年一直隐忍蛰伏,就是为了等待我亲孙回来的那一天,可是……当我假死金蝉脱壳,想要藏在暗处去寻人时,你阿爸的出现,将我的希望彻底打碎……”
阿爸走到阿婆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随后,他猛地抬起眼帘,噙满泪水的眼里除了仇恨还是仇恨:“我的孩子已经没了,我亲眼所见……
就在她临出生的那刻,鬼仙就拿着一团晶莹剔透像果冻的东西,连同一根人骨,放进了秀秀的身体里。
我的女儿她已经不是她……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他当年眼睁睁看着这悲剧的一切,痛心疾首地捶打自己,恨他自己无能,没有能力保护好妻儿。
顾泽川这时又接嘴道:“所以,金秀秀的死,仅仅只是因为,她碰到了那个尸陀兰……”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江澜月在我阿妈临盆的关键点,把尸陀兰和阴骨塞进我阿妈肚子里。
那么……阿妈在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她之所以还能被江澜月“杀”掉,是因为她接触尸陀兰尸变了。
如果不阻止,我阿妈会变成一个傀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方圆百里都将生灵涂炭。
所以……江澜月必须杀了她!
阿爸和稳婆只看到了江澜月杀人,却不知道,他杀掉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
杀害阿妈的真正凶手——是我!
真相就是这般猝不及防,如同一支支利箭,刺穿我的身体,刺得我千疮百孔……
难怪江澜月宁可去死,也不愿告诉我真相。
他不希望我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他甘愿担下一切罪责,不惜让我痛恨他,对他大打出手……
江澜月,他怎么这么傻……
我无声地落下眼泪,紧紧地拥着他。
江澜月僵硬地支起身体,目眦欲裂地对着顾泽川他们。
“你们满意了?”
他一边说,脖子上的伤口正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愈合,消散的黑气凝聚成丝,笼罩在他身侧,他的身体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