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阿婆朝身下的金钰摆摆手,示意她去拿神龛下的一个土坛子。
金钰很不情愿,闷声闷气的用苗语说:“这是我们的秘密,阿婆真要告诉这些外人吗?”
红豆阿婆啥也没说,只是笑眯眯地摆摆手,让她赶紧拿来。
金钰明显很生气,却又拿阿婆没办法,她把坛子抱下来,在我们面前打开。
一只遍体鳞伤的小金虫子就要死不活地躺在坛底。
“这是……”我疑惑地盯着那只虫看。
红豆阿婆不紧不慢地说:“这是我们草鬼婆的第二条命……”
这是他们身上的本命蛊。
从小就养在身体里,她有,金鳞金钰都有,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
因为……这是他们的最后底牌。
遇到危险时,本命蛊可以替他们挡下一个灾难,就像是第二条命。
“当初你那二十鞭子,本命蛊承担了大半,不然……金鳞这小子,估计得去半条命。”红豆阿婆说道。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先前可是动手打了人家孙子孙女,现在来到人家家里,可不就很尴尬吗?
好在……红豆阿婆是个明事理的。
金鳞看样子,也没把这件事往心里记着。
唯独金钰……见我们就跟见到敌人,恨得牙痒痒。
毕竟……我当时为了给她长长教训,可是当着她的面鞭打金鳞,她恨我也很正常。
说话的空档,金鳞已经帮我们把饭菜端上来了。
腊肉火锅加自家种的小白菜,配上灵魂辣椒蘸水,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腊肉还不错,你先将就吃一点,明天我杀鸡给你吃。”金鳞客气地说道。
我看着浓汤滚滚的腊肉,使劲咽了口唾沫:“你们太客气了,我……我不饿!”
我可没忘了,他们家里是干啥的。
在草鬼婆家吃饭,我不要命了!
看出我心有顾虑,金钰立刻就炸了毛:“这腊肉,我阿婆自己都舍不得吃,我们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居然害怕……”
金钰还想说什么,却收到了江澜月一记眼刀,余下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这可不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从小阿婆就是这样教我的。
苗疆的孩子,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遇到奇怪的人,甚至都不能接触和眼神对视,得赶紧跑。
更别说明知她们是草鬼婆,还吃他们的东西。
不管他们多盛情难却,我都坚持地摆摆手:“我真不饿!”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不能因为红豆阿婆友善的态度,就放松警惕吧!
见我不领情,红豆阿婆也没有动怒,而是让金鳞把锅给撤了下去。
“没事……我这儿的菜不合胃口,你待会出去可以去村子里转转,现在村里也搞旅游开发了,有不少民宿和农家乐。”红豆阿婆说道。
我松了一口气:“谢谢!”
有了这个小插曲,屋子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我望着火坑里烧得黢黑的柴火:“红豆阿婆,我这次来呢,是想要找一个……”
我话没说完,红豆阿婆便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我知道……那个瞎子老道,对吧!”
我点头如筛糠:“没错,你见过他?”
“何止是见过,那个瞎老头刚踏进村子,我阿婆就知道了,他来这里也是来查事的。”金钰接过话茬,提到自己阿婆本事时,满脸的骄傲。
我没理金钰,转而问红豆阿婆:“早就知道您是个高人,那您能告诉我,瞎爷爷在哪儿吗?”
红豆阿婆幽幽的目光转向里间半开的一扇房门。
“道长,你就别藏了,再藏你家这丫头怕是要哭鼻子了……”
瞎子爷爷,在这儿?
我激动地站起身,看向那缓慢开启的房门。
当瞎子爷爷那张饱经风霜,晒得老黑的脸庞,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仿佛听到了心跳的颤动。
“瞎爷爷……”我脚步飞快地冲过去,一头扎进了瞎子爷爷的怀里。
瞎子爷爷被我撞得咳了两声,满嘴都是很浓很浓的烟草味:“丫头啊……你要撞死你瞎爷爷啊……”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别瞎说,你身板硬朗着呢……”
瞎子爷爷的眼珠像蒙上了一层浅灰,里面隐隐有泪光闪动:“你啊你,怎么找到雷堂村来啦?”
语气满是嗔怪。
“你突然失踪,我阿婆的坟又被人给掘了,你说我该不该追着来?”我反问道。
瞎子爷爷叹了一声,伸手让我先扶他出去。
我带着他走到火坑边上,正打算让他坐下,瞎子爷爷便扭过头,看向一旁的江澜月。
随后,他面容一紧,颤巍巍地双手抱拳,结了一个标准的阴阳鱼手印,冲江澜月毕恭毕敬地鞠躬:“许久不见,鬼仙现在大不相同了,敢问是任哪一殿的阎王?”
瞎子爷爷当然认识江澜月,两人打交道几十年,但这次相见,瞎子爷爷明显感受到了江澜月身上的气场,他以为江澜月是下面任了职,却不知,江澜月居然是冥王大人!
我正盘算着怎么介绍,门口的胡天罡便嘚瑟地开口道:“瞎子道长,你眼神不好,看不清楚,这不怪你……
站在你面前这位,已经不再是什么鬼仙大人,他可是冥界之主,冥王大人……”
胡天罡那神态那语气,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恨不得拿个大喇叭上电视,说给全世界都知道。
他胡天罡跟冥王大人,在同一个法坛里做仙家。
说出去倍有面子。
我却觉得太高调了,且不说,江澜月愿不愿意暴露身份,就说咱这层关系,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
闻言,瞎子爷爷双腿一哆嗦,差点就要站不住。
“冥王……原来是冥王……难怪……看来……我们又多了很大的胜算啊……”
他扭头对上红豆阿婆的脸,两个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红豆阿婆支撑着起身,带着金鳞金瀚也恭敬地对江澜月行礼。
“冥王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江澜月神情冷淡地看着他们行礼,眉头微皱:“恭维的话就不必说了,我这次来,是陪着温心一起来调查她阿婆的事,你们不必拘礼。”
“对对,正事要紧……”瞎子爷爷说道。
等大家重新落座,我给瞎子爷爷点燃一支烟:“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