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顾泽川推开我时的眼神,手指不自觉地伸进了衣服兜里,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硬物。
抽出来一看,居然是一面银镜!
我一拿到手里就知道这镜子上了年头,它的身上有种古老和厚重的气息,跟我阿婆传给我的古老银饰,有着同样的感应。
镜子一面是古色古香的镂空雕花,雕的是蝴蝶和枫树,明显跟苗疆有关。
在苗族的传说中,风产生了雾和云,云又生出雨,雨落到大地之上长出了枫树,树心里孕育出了蝴蝶妈妈,又由蝴蝶妈妈孵出了人类始祖姜央,以及大象、蜈蚣、龙王、雷公、羊、蛇、山猫、牛、虎、狗、鸡等苗家十二祖神。
所以,看到这栩栩如生的枫树和蝴蝶,我就知道,此物来自苗疆。
我很好奇,顾泽川为什么会给我塞一个苗疆的古镜?
我自从拿到镜子,就一直反扣着,只敢看镜子的背面。
都说古镜不照今人,一般这类古董镜子,都不要照到人脸。
就像博物馆里的古铜镜,多半也是以背面示人,很少会用镜面对着人脸。
镜子本就通阴,加上年代久远,里面指不定住了哪位“好兄弟”,一不小心被照到,很可能会被摄魂、丢魂,甚至被“好兄弟”给跟上。
我啪的一声,将镜子扣在桌上,提笔就沾着朱砂,在镜子背后画了一道封印的符咒。
甭管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先封印了再说。
我谨慎地处理着这面银镜,确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这才抬起镜面,侧对着面前的白墙。
这个角度比较刁钻,我既能看到镜子里的画面,又不让镜子照到我的脸,这样小心翼翼的盯了半天,我突然看到镜子里闪过了一张人脸。
蓝色的布帽子,一张饱满却遍布细纹的脸,鼻尖上点缀着一颗小痣。
阿婆?!
我眼睛都瞪直了,疯狂地扒拉着银镜,恨不得钻进那镜子里,跟阿婆见上一面。
我确定刚才那不是幻觉,难道,这就是顾泽川说的,跟阿婆见面?
我双手捧着镜子,仔细地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镜子通阴,能够连接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阴曹地府,能见到阿婆的鬼魂其实并不稀奇。
我满脑子都是阿婆一闪而过的脸,许久,滚烫的眼眸终于冷却下来,我明白了这面铜镜的作用——它是一个通讯器。
就像个单线连接的手机,可以让我和阿婆在镜子里相见。
这画面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相信很快就能再见到阿婆,只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顾泽川肯定会提出条件。
我用红布包上镜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别耍小性子,这件事必须得告诉江澜月。
我猛地拉开房门,差点跟面前的黑影撞个满怀,江澜月就站在我门外,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一见到我,就注意到了我手中的银镜。
“这是什么?”他面覆寒霜地问道。
我将这镜子的事,悉数告诉了他。
越听,他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顾泽川是有备而来,你退婚一事,恐怕没那么顺利。”
说着,他似想起我和顾泽川拥抱的画面,脸上就像打翻了一坛万年陈醋:“当然了,你若看上他,不愿退婚,也是你的自由。”
我嗅着空气中这股子酸臭味,故作花痴地笑道:“我原本以为他是个鬼魂,没想到他是个大活人,还挺年轻的……”
“可他却拿你来挡刀。”江澜月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家伙,是懂得怎么扎人心的。
我不恼不怒,蛮不在意地装作花痴道:“看来……在他眼里我还是挺特别的,你说他怎么就拿我挡刀,不拿别人挡刀呢?我在他心里,终究跟别人是不同的。”
江澜月的瞳孔陡然放大,震惊之余又透出强烈的不理解,就像在打量一个傻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澜月手指骨节捏得咔咔响,危险的气息在不断贴近。
“我知道啊……”我调笑地抿着唇笑道。
说实话,我挺喜欢逗他的,谁让他那么高冷,整个人透着清冷和疏离。
只有逗他生气,我才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绪的灵魂。
我尽情地耍着小性子,下一秒,冰冷的大手捏住了我的下颚。
“天下男人千千万,你确定要找个垃圾来作践自己?”江澜月粗糙的薄茧,割着我细嫩的皮肤,我疼得低吟一声。
“唔……”
江澜月红着眼,就算隔着一层模糊的遮罩,我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逐渐被血色所浸染。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的模样,比他在古戏台发疯时,还要让我感到恐惧。
“江澜月……你弄疼我了……”我痛得鼻子眼睛都皱成一团。
换做平时,江澜月听见我撒娇,必然会松开手。
可这一次,他并没有理会我,而是极其严肃地抬起我的下颚,逼迫我直视他的目光。
“我再问你一遍,你非要找个垃圾来作践自己?”他一字一顿地问到,目光可怕得仿佛要生吞了我。
“你在意吗?”我顶着盛怒,大着胆子问道。
“我、在、意!”江澜月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想……或许今天的事,真的刺激到了他!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柔声说道:“如果我身边的那人不是你,那么……就算他是顾泽川还是张泽川,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不过是将就罢了。”
我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江澜月明显动容,眸光中的冷意冰消瓦解,饱含着我从未见过的深情缱绻。
却在下一秒,被他强行掐灭。
“你知道我名字的来历。”他没有直接拒绝我,只是这样的委婉,比刀割还让人难受。
我宁可他直接说:温心,我不喜欢你,你不是我的菜。
也好过……拿他名字的来历提醒我。
“明白!”我讪讪地说着,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江澜月对我有情,可他却始终放不下过去,果然啊……没人能比得过男人心里的白月光。
“我只是不想看你被困在过去。”我多嘴一句:“人应该要向前看。”
江澜月没有理会我,我知道他压根就听不进去。
罢了,这种事只能自己去悟,别人掏心掏肺、说得天花乱坠,都是无济于事。
气氛就此僵住,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我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刚才是找我有事?”
江澜月默了一瞬,闷声朝我开口道:“我刚才来找你,是想告诉你,黑蛇王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