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雩的话让整个御书房都安静了下来,唐明琅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因为他知道,父皇这会非常生气。
“你说什么?”
南安帝看着唐明雩,脸色阴沉。
“难道不是吗父皇?”
唐明雩并没有因为他的语气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反而是定定地看着他,接着说:“您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嘛?不担心女子会动摇男子的地位。”
“为何要担心?”
南安帝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似乎反而微微有些放松下来,他定定地看着唐明雩,接着说:“只要朝堂之上坐着的是朕,便不会有这个可能性。”
“父皇…”
唐明雩还想再说什么,唐明琅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儿臣认为父皇说的对。”
“你说什么?”
唐明雩看着出声的唐明琅,眉头紧皱。
“就是你想的那样。”
唐明琅看着唐明雩,又说:“父皇,儿臣觉得皇兄说得不对,有教无类并不会让女子全部都参政议政,反而更加能够让父皇掌控这部分人。”
“说来听听。”
南安帝其实心中确确实实是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只不过他没有直言。
因为他有信心,推行下去之后的事情并不会超出自己的预期把控。
而南安帝也清楚,推行有教无类的最本质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那些女子,而是为了寒门学子,这是给了他们一个更加公平的机会。
往日里绝大部分被占用的教育资源,能够以另外一种形式被相对公平化。
可能会有人说南安帝这么做其实没有什么效果,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是会一如既往用自己手中的资源为自己的孩子谋求利益。
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与以往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寒门子弟也能够得到一个机会。
平日里一个机会也得不到,如今他们反而得到了这个机会,不恰好证明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南安帝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唐明琅把唐清璃告诉了他的话原样复述,接着说:“父皇,儿臣觉得皇兄的担心虽然不无道理,只不过终究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毕竟如今女子并不能够进入朝堂,朝廷也未曾开放这样的政令,至于皇姐,是因为她有功,父皇破格录用了皇姐,让皇姐帮忙而已。”
“在大部分参政议政的时候,皇姐基本上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更别说是左右父皇您的决定了。”
唐明琅自然不会站在唐明雩那边,相反,他还要打消南安帝的顾虑,让他不会对皇姐起疑心。
毕竟皇姐这么辛苦跑去了夜南郡做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来,如果回来了还要被父皇怀疑的话,那未免也太委屈了。
“明琅说得对。”
南安帝听了这话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看向了一边的唐明雩,又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儿臣…”
唐明雩心中自然是还有话要说,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会最好是不要说话最合适了,因为父皇看起来特别生气,而且已经是在忍着自己了。
“儿臣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南安帝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说:“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出来。”
“是,多谢父皇…”
唐明雩手握成拳,南安帝这是变相软禁了自己,实在是有些失策,早知道方才就不那么冲动了。
一边的唐明琅听了这话也是心下一喜,幸好自己听了皇姐的话,这会好了,唐明雩被关禁闭咯!
“陛下,云大人求见。”
刘福禄进了御书房,恭敬地说了声。
“云磊?他过来做什么?”
南安帝肩膀微松,带了几分疑惑。
“启禀陛下,云大人似乎是有要事相商。”
刘福禄说的隐晦,但是在场的人谁不是人精?此事估计还牵扯不小。
“你们先下去吧。”
南安帝摆了摆手,心头似乎已经知道云磊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是。”
唐明琅与唐明雩应了声,恭敬地行了个礼,便直接退出了御书房。
“微臣见过两位殿下。”
云磊看到两人从御书房出来也不意外,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他们在御书房的消息。
“不必多礼。”
唐明雩摆了摆手,而后说:“云大人可以直接进去,父皇在里面等你。”
“多谢殿下。”
云磊应了声,等两人离开之后,这才看向了殿门,等待南安帝的通传。
虽然唐明雩这么说了,可是他是最懂规矩的,最起码应该有一个小太监出来带自己才是。
果不其然,刘福禄在半柱香之后走了出来,轻轻地说:“还请云大人随奴才进殿。”
“是。”
云磊跟在了刘福禄身后,没有多问一句。
不一会儿,云磊就来到了南安帝面前,他恭敬地行了个礼。
“起来吧。”
南安帝摆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了,然后起身坐在了一边的软榻上,说:“过来坐。”
“这…陛下…”
云磊起身,摇了摇头说:“这于礼不合。”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于礼不合的?”
南安帝看了他一眼说:“朕确实是让你进礼部,但不是让你抓着那些规矩来说朕的。”
“微臣知错。”
云磊听了这话毫不犹豫来到了南安帝身旁,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就坐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茶几上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和糕点,南安帝看了他一眼,说:“朕还以为你不来了。”
“微臣怎么会不来呢…”
云磊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微臣给陛下添麻烦了,实在是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理那人。”
“朕说你就是个蠢得。”
南安帝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既然知道她是冲着你来的,而且还不怀好意,那你怎么还把人给留下来了?最先开始的时候就应当处理了。”
“微臣就是觉得这件事未免太凑巧了,所以才想着把幕后之人查出来。”
“此事确实是微臣做的不好,还请陛下责罚。”
云磊说着说着又要跪下来,然后就被南安帝给扶住了手臂。
“行了行了,动不动就跪下来。”
南安帝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这段日子都去学规矩了是吧?”
“也或多或少学了一些其他。”
云磊老老实实回答了南安帝的话,轻声说:“还请陛下责罚微臣。”
“我罚你干嘛?”
南安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件事又不是你折腾出来的。”
“陛下,这人微臣带进来了,应当如何处理?”
云磊眨了眨眼,看起来特别无辜的样子。
“你少来了,如果你自己的话,肯定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上。”
南安帝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一定是欢欢让你进来的吧?”
“啊?陛下知道了?”
云磊听了这话讷讷地点了点头:“是欢欢和微臣说应当让陛下知道此事的。”
“朕就知道。”
南安帝了然,这云磊不是个聪慧的,又或者应当说对政事不怎么敏感,有些时候经常让南安帝多多少少有些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理。
只不过上官欢欢是个懂事的,而且对局势的把控特别强,南安帝对她很满意。
云磊听了这话也有点骄傲,反正媳妇儿是自己的,夸媳妇儿就是夸自己了。
“你在骄傲什么?”
南安帝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幕后之人查出来了没有?”
“查是查出来了…”
云磊有些犹豫,说:“陛下可不能够生气。”
“熙妃做的吧?”
南安帝淡淡地反问。
“原来陛下知道。”
云磊贼愣,又说:“也是,毕竟陛下料事如神,应当早就猜到了。”
“别在朕面前装傻。”
南安帝看着他,冷冷地说:“差不多得了,今日是怎么回事?”
“微臣错了。”
云磊顺从地说:“这不是觉得陛下特别厉害吗?”
“少来。”
南安帝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说:“你少说这样的话了,朕一点都不相信。”
“好好好,微臣不说了。”
云磊眨眼,说:“陛下,熙妃娘娘为何要这么做?微臣不明白。”
“拿捏了你,就是拿捏了礼部,对秦王自然是有极大的好处。”
南安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别告诉朕你不知道这个道理?”
“微臣自然是知道的。”
云磊点头,恭敬地说:“只不过是未曾想到熙妃娘娘会对微臣下手。”
“她有些太荒唐了。”
南安帝冷冷地评价了一句,说:“后宫不得干政,倒是被他们忘了个一干二净。”
“陛下莫要动气。”
云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如今微臣直接把人送进来了,他们不管要做什么都没可能了。”
“还不够。”
南安帝看着云磊,说:“云爱卿,朕你要大力支持代王成为太子。”
“微臣?”
云磊听了这话下意识起身,恭敬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陛下…”
“这是朕已经决定的事。”
南安帝打断了他的话,说:“这段日子朕也仔细想过了,原本是觉得秦王是个不错的,要考虑把那个位置给他,可是仔细想想,他不怎么合适。”
“不合适的原因也颇多,这里朕就不与你说明了,你只需要知道,朕如今想要代王称为皇子。”
“告诉你这件事,也是因为朕信得过你,觉得你能够理解朕。”
南安帝看着他,说:“你进京以来,为了朕受了许多委屈,朕都知道。”
“陛下,微臣不委屈。”
云磊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这都是臣子的本分,您说什么委不委屈的,岂不是折煞了微臣。”
“朕都知道。”
南安帝笑了笑,说:“故而朕把这件事交给你,你要给朕办好了。”
“至于你送进宫的人,便放心好了,有朕在,不会有人多说你一句什么。”
“微臣领命。”
云磊得了这个承诺,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了南安帝说的话。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永寿宫,正殿。
“不知为何,本宫这几日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熙妃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对着身旁伺候的玉环提了一句,又说:“你说是不是最近本宫身子不爽利,还没有好全的缘故。”
“或许是?”
玉环轻声说:“最近天气转凉,您又贪凉吃多了冷饮,是否身子发冷。”
“有一些。”
熙妃掉头,吩咐着:“既然如此,你就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瞧一瞧。”
“是。”
玉环应了一声,吩咐二等宫女去处理这件事了。
不一会儿,一个二等宫女就直接把太医给请了回来,正好是太医院的时珍太医。
“时太医?”
熙妃有些诧异,没想到居然是时珍来给她把脉。
“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时珍恭敬地行了个礼,解释道:“今日当值的刘太医告假了,于是便顶上了他的空缺。”
“原来如此。”
熙妃了然,她就说平日里时珍都是专门为陛下把脉的,怎么可能会突然过来给妃嫔把脉?
“不知娘娘是身子何处不适?”
时珍恭敬地问了一句,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了一条锦帕,轻轻地搭在了熙妃的手腕上。
“就是最近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心头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一样,一直都有些不安。”
熙妃直言不讳,接着问:“本宫这是怎么了?”
“娘娘别急。”
时珍轻轻地说:“微臣为娘娘瞧一瞧。”
“多谢时太医了。”
熙妃点头,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时珍的语气还是挺温和的。
“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孕了!”
不一会儿,时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熙妃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娘娘,您有孕了,只不过月份尚浅,如今不足两个月,还需要好好养着才是。”
时珍轻轻的说了一句,又说:“微臣给您多开几个药方,您身子多多少少有些受损,想必是这段日子天气转凉有些贪凉的缘故,您应当吃了不少冷饮。”
“是…是…”
熙妃点了点头,随即狂喜,她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笑着说:“时太医,本宫肚子里真的…”
“是。”
时珍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只不过如今月份尚浅,您还是要小心养着才是。”
“这是自然!”
熙妃是真的特别高兴,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自觉笑出了声:“都赏!都赏!”
“多谢娘娘。”
玉环也是真的为熙妃开心,没想到自家娘娘居然有孕了!这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
时珍也没有多说什么,恭敬地开了药方就回去太医院报备了。
“娘娘!”
玉环看着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的熙妃,说:“这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快!你亲自去请陛下!”
熙妃没想到两个月之前的侍寝居然还能够怀上陛下的孩子,这让她实在是有些喜出望外。
陛下这段日子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若是自己有了这个孩子,陛下必定会高看她一眼!到那个时候,唐明雩成为太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是。”
玉环自然也特别高兴,毕竟熙妃有孕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要知道如今的令贵妃娘娘可是一个子嗣都没有,而熙妃娘娘在这个时候有孕,说不定会成为贵妃,又或者是未来成为皇贵妃!乃至皇后!
若是唐明雩成为了太子,那么陛下一定会考虑把熙妃扶正的!这样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一想到这里,玉环脚下的动作就更快了。
“着急忙慌地做什么!”
呵斥声响起,玉环连忙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是哪个宫中的?”
刘福禄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冷冷地问:“陛下的轿辇也敢冲撞?真是个不知死活的!”
“启禀陛下,奴婢是永寿宫的,特来报喜!”
玉环一听是南安帝的轿辇,也不害怕了,连忙跪着挪了几步,恭敬地磕了个头:“还请陛下移步永寿宫。”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
刘福禄听了这话脸色铁青:“居然还敢请陛下移步,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福禄。”
南安帝淡淡地叫了一声刘福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问:“让朕移步,可是永寿宫出了什么事?”
“启禀陛下,娘娘有孕!”
玉环恭敬地磕了个头,说:“方才是时珍太医为娘娘把脉,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你说什么?”
南安帝听了这话有些诧异,龙袍下的手握住了轿辇的椅子,怎么在这个时候有孕!
“陛下!娘娘有孕!”
玉环分辨不出南安帝这个情绪是震惊还是惊喜,索性又重复了一遍。
“去永寿宫!”
南安帝毫不犹豫地吩咐了一句,在这个节骨眼上熙妃怀孕了,当真是让他意外。
“是。”
刘福禄自然也觉得意外,不过他记得两个月前熙妃娘娘确实是有承宠,若是那次得了子嗣,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熙妃娘娘的福气也太大了。
不一会儿,轿辇停在了永寿宫,南安帝来到了整点内,便看到了半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熙妃。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躺椅上的熙妃连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快起来吧。”
南安帝把她扶了起来,轻声问:“听说太医已经来看过了?”
“是,臣妾怀孕了。”
熙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陛下,是时太医开的安胎药。”
“当真?”
南安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喜悦的,虽然自己的子嗣确实很多,可是谁会嫌弃儿子女儿多啊?开枝散叶是皇室的责任,也是他的责任。
“是。”
熙妃点了点头,笑着说:“陛下您摸一摸。”
“真好。”
南安帝轻笑着说:“倒是让朕有些意外,熙妃,你这段日子就在宫中好好养胎,一些太过操劳的事情就不要去做了,别累着自己。”
“是,臣妾都听陛下的。”
熙妃听了这话心里甜甜的,陛下心中果然有她!
“你先好好休息,朕今夜再来看你。”
南安帝心头微沉,面上却特别喜悦,轻笑着说:“太医既然开了药方,你就好好养着。”
“是,臣妾多谢陛下。”
熙妃看着南安帝,恋恋不舍:“陛下,臣妾等您。”
“朕晚些时候过来。”
南安帝轻笑着说:“一会让刘福禄多安排几个人过来护着你。”
“多谢陛下。”
熙妃没有拒绝,恭敬地点了点头,心头更甜了。
南安帝并没有呆太久,又叮嘱了两句之后就准备回去处理政务了。
出了永寿宫之后,南安帝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把人给我看住了,出了问题,朕要了你的脑袋。”
“是。”
夜南郡,黎郡王府。
“殿下,这边是统计出来的具体账目。”
陈惟书恭敬地递上了一本账本,轻声说:“府中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令狐家还有欧阳家处理的如何?”
唐清璃点了点头,她对陈惟书的办事能力一向是放心的,只不过得了消息的欧阳家与令狐家应当提前做了不少准备,那边不知道顺不顺利。
“都没问题,殿下。”
陈惟书闻言把那两边的事情也汇报了一遍。
哪怕提前做了准备又有什么用?令狐家与欧阳家的烂账与黎郡王府的不相上下,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办法处理完。
他们若是销毁的话说不定还有点什么可能性,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选择藏起来,试图蒙混过关,可是飞鱼楼也不是吃素的。
从京中调来的紫鸢与孟知云接手了这边的飞鱼楼,短短两日整个楼中就已经大变样了。
欧阳家与令狐家的暗桩同时被启用,账本哪怕藏的再深也无用。
“孟知云过来了?”
唐清璃多多少少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孟知云会留在京中呢,毕竟吴知暖还在秦王府。
“是。”
陈惟书点了点头,报过来的人就是孟知云的名字,应当是孟知云吧。
“哇塞。”
韩霜锦感慨了一句:“这是情场失意要准备职场得意了啊!”
“什么意思?”
唐清璃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轻声问。
“意思就是,她准备专注于事业咯。”
韩霜锦失笑,说:“你看她这个样子像不像是要大干特干的样子?”
“有点这个意思。”
唐清璃无奈地笑了笑,说:“你总是时不时冒出这样新鲜的词语来。”
“因为我比较棒棒。”
韩霜锦晃了晃脑袋,又说:“既然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启程归京了。”
“这两日了。”
唐清璃并没有反驳她的话,点了点头说:“这几日黎郡王那边是什么反应?”
“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