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荣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
韩霜锦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在临终之前给南安帝上上眼药,让他误会,怀疑唐清璃。
若是其他事情也就罢了,可是唐明荣戳中的正好就是南安帝最隐秘的那个点,南安帝介意任何人盯着那个位置,哪怕是唐清璃,也不例外。
更何况唐清璃还是女子,是公主,她的地位已经决定了她今后无论如何都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在这样的前提下,南安帝可以允许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决不允许她想要染指那个位置。
无论如何,哪怕南安帝再爱云华,他也清楚地知道那个位置不能够让唐清璃坐。
南安帝是传统意义上的帝王,更是传统意义上的男人,他最本质的核心仍旧是以自己为主,更会遵守那些有利于男人的秩序。
所以南安帝在看到唐明荣这封信的时候,本能上就已经对唐清璃起了疑心,栽下了怀疑的种子。
这下能够解释为何刚刚在马车上,南安帝会问出那样的话了。
“璃儿,此事不能够佯装不知。”
韩霜锦看着唐清璃,轻声说:“若是我们不把此事解决了,陛下在短时间内一定不会让你回去了。”
“我知道。”
唐清璃点了点头,又说:“放心叭,我已经想好要怎么打消父皇心中的疑虑了。”
“尚书之位就是最好的机会。”
韩霜锦知道唐清璃并不在乎吏部尚书的位置,而户部尚书的位置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正好可以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化解危机。
“我们霜锦真聪明,和我想到一个地方去啦。”
唐清璃笑着搂住了韩霜锦的胳膊:“要委屈一下我们霜锦了,这两日的小麦估计…”
“没关系,我不委屈。”
韩霜锦摇了摇头,温声说:“你就安安心心的,先把陛下的疑虑打消了再说,其他的不着急,哪怕如今小麦的功劳都算在你头上也未尝不可。”
“呆子。”
唐清璃听到这话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她看着韩霜锦,忍不住搂住了她的脖子,整个人埋进了她怀里。
“傻瓜。”
韩霜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不担心。”
唐清璃现在知道南安帝为何有这个态度,自然也有自己的处理办法,她只需要寻一个比较合适的由头打消南安帝的疑虑就好了。
“古家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韩霜锦摸了摸唐清璃的背,轻声说:“他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要不要给他们一个机会?”
“机会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他们只不过是害怕我生气而已,你真的以为古卯不知道唐明雩会对他下手吗?”
唐清璃轻轻地笑了笑,说:“他知道,但是他没有逃开,所以这是他的苦肉计,为的就是让我不要埋怨古家的选择。”
“古家选择刘家其实也有迹可循,应当是唐明雩开了什么不一样的条件,加上刘梦莹也确确实实满足古蝶对于古卯正妻的设想。”
韩霜锦掰着手指头,轻声说:“你想想,这刘梦莹毕竟是刘家精心培养出来的,虽然刘家确实是有一点没落了,但是对于古家来说,这样的女孩更容易把控。”
“因为娘家的地位不显,那么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古家就有绝对的话语权,再加上刘家的地位不高,在做事的时候也就只能够依附于古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古卯在这段关系中就是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古家自然而然也就会选择刘梦莹成为古卯的正妻。”
刘梦莹如果是个不蠢的,自然也清楚自己当下最应该考虑的合作对象是谁,对于刘家来说,古卯很明显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厢情愿是抵不过两情相悦的,或者用两情相悦其实并不合适,应该说是彼此双方都选择了彼此,合作才能够共赢。
“而且相比于月妩来说,刘梦莹到底是见过各种各样场面的,带出去培养也更容易,她更加知道在外应该怎么给自己的夫君面子。”
韩霜锦知道,古卯本质上其实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带一个这样的正妻出去的。
所以哪怕古卯再喜欢花月妩,在有更好的选择面前,自然也会选择更合适自己的人,这是做人的趋利避害,很正常的事。
“那你呢?”
唐清璃看着韩霜锦,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会选择靠近我,而不是趋利避害躲避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
韩霜锦听了这话忍不住失笑:“你在我心里眼里是最好的,我怎么可能会躲避你?”
“喜欢你这件事对我来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我很喜欢你,想要与你在一起,在确定你也喜欢我的那一刻,我是欢喜的,所以我觉得自己应当更努力,与你站在一起才是。”
韩霜锦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眉眼,温柔地说:“璃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之前确实是我不好,因为自己的不自信做了一些不对的事情,让你也不舒服,一直耿耿于怀,以后不会了,你相信我。”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唐清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说:“只不过有些时候觉得自己未免也太矫情了,许多时候就会想让你也回答同样的问题,听听你的答案。”
“这样很好呀。”
韩霜锦失笑,温声说:“这是我们璃儿爱我的表现,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真的吗?”
唐清璃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你这会这么说,等到后面肯定就不是这样了。”
“那你就每天问我一遍,要是我回答的让你不满意的话,你就打我,怎么样?”
韩霜锦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唐清璃面前,轻轻地笑了笑。
“那当然好啦。”
唐清璃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笑着说:“如果你让我不开心了的话,那我就直接让枳橘连翘还有月妩一起打你!”
“好好好,都是你的人。”
韩霜锦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说:“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肯定是乖乖听话啦。”
“你最好是。”
唐清璃哼了声,又说:“古家至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出来,再加上他们又与皇祖母交好,我是不能够逼得太紧,不然会有反效果。”
“确实是。”
韩霜锦点了点头,又说:“唐明雩肯定也知道古卯是故意的了。”
“不出意外的话,唐明雩的致歉信应该是在来的路上了。”
唐清璃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轻轻地笑了笑:“毕竟孤的这位弟弟,可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
“现在还动不了他。”
韩霜锦的话里带了几分可惜,她啧啧了两声,轻轻地说:“我原本以为他应当是聪明的,可是现在看来也是带着几分着急。”
“没定下来的东西,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有办法给人安全感,不是吗?”
唐清璃轻笑:“他知道父皇会把那个位置交给他,甚至已经透漏了风声,那自然是想要把这个机会紧紧抓在手里,越快越好。”
“只不过他没有掌握好分寸,不知道有些事情逼得太紧反而会有不好的效果,尤其是像古家这样有着独特地位的家族,就更特别了。”
这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唐清璃自然不会去提醒唐明雩,大家手底下都有人,这么简单的事情若是手底下的人处理不好,那未免也太废物了。
唐明雩手底下的傅如明一点都不废物,甚至沐政柏还有沐政康都能够帮到他,再加上秦越和秦欢欢。
他手底下的势力可谓是这么多皇子中最强的,加上南安帝属意他,已经想要把这个位置传给他,他自然已经把这些东西视为他的所有物。
在这样的前提下,唐明雩做出这些事就一点都不让人意外了。
刘家是他的人,刘梦莹嫁给了古卯,他自然要试探古卯对自己的忠诚度究竟有多少。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韩霜锦知道唐清璃绝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还有安排,便轻轻地问了一句。
“坐山观虎斗。”
唐清璃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这唐明雩已经把戏台子搭好了,要是不陪他玩一玩的话,未免也太浪费了。”
唐明琅院子。
“父…父皇…”
唐明琅挠了挠头,坐在了南安帝身旁,轻声说:“都已经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吗?”
“怎么?朕吵着你了?”
南安帝放下了手中的书,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带什么太多的情绪,只不过是他看了一眼唐明琅,淡淡地问了一句。
“没有呀,父皇很安静,只不过儿臣心疼您一直看奏折,想让您早一点歇息。”
唐明琅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毕竟这会天色也有些晚了,您要是一直看奏折的话,多多少少也有点伤眼睛。”
“也罢,朕就听你的。”
南安帝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轻笑着说:“你陪朕聊一聊吧。”
“那好呀!”
唐明琅二话不说就坐了下来:“父皇,您都多久没有和儿臣一起聊天了。”
“确实是挺久的了。”
南安帝点了点头,看着唐明琅,轻声说:“你如今也长大了,能够为朕分忧了。”
“也没有啦。”
唐明琅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南安帝,恭敬地说:“父皇,是您对儿臣很好,所以儿臣才想要为父皇分忧解难,这不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嘛!上阵父子兵!所以才想着好好努力!才能够为父皇分忧!”
“上阵父子兵?”
南安帝听了这话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唐明琅,轻笑着说:“怎么会想到这句话?”
“是儿臣说错话了吗父皇?”
唐明琅抿了抿唇,轻声说:“儿臣只不过是听从太傅的教诲,觉得若是能够与父皇一起,那就最好了。”
“没有,你没有说错话。”
南安帝不自觉有些感慨,他轻轻地拍了拍唐明琅的肩膀,柔声说:“只不过朕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说而已,朕还以为你会与你的兄长一样,觉得朕是天子,对朕避而不及。”
“父皇是天子没错呀。”
唐明琅点了点头,又说:“可是在儿臣心里,您是天子,也是儿臣的父亲,儿臣敬重您,爱戴您,想要与您一同成长,儿臣一直都以父皇为榜样!”
南安帝听了这话不自觉看向他的眼睛,唐明琅的眼中满满的都是真诚,他有些感慨,心下对他的怀疑减少了几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好孩子。”
南安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告诉朕,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的?”
唐明琅听了这话有些犹豫,随即道:“若是父皇真的能够满足儿臣一个心愿的话,那么儿臣真的有一个东西想要!”
他大大方方的索要反而让南安帝心头少了一点不适感,南安帝笑了笑,又问:“那你告诉朕,你究竟想要什么东西?”
“儿臣想要父皇这几日放下手中的奏折,好好休息,好好吃饭,若是可以的话,还想要请父皇与儿臣一起去田间看一看。”
唐明琅看了眼南安帝,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说:“儿臣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那么一点点不大合理,但是还想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
“不看奏折是不大可能的。”
果不其然,南安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过看着唐明琅这么担心又沮丧的样子,就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呢,朕可以答应你,每日看奏折的时间都缩短至一个时辰,剩下的时辰都拿出来陪你还有太后,一起去田间瞧一瞧,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
唐明琅兴奋地点了点头,他直接抓住了南安帝的手臂,看起来很是兴奋:“父皇答应儿臣了!那就不能够反悔了!”
“放心叭,朕不会反悔的。”
南安帝笑了笑,有些诧异地看了一下他的动作,随即心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
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与自己心中的固定印象不大相似呢。
唐明琅看南安帝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当下也是十分开心,看南安帝已经不准备接着看奏折了,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南安帝的厢房,准备回到自己的厢房去。
“明琅改变了不少。”
南安帝真的没有再继续看手中的奏折,而是把那些东西都放在了一边,刘福禄便会意地来到南安帝身边直接把这些东西通通收起来了。
“刘福禄。”
“奴才在。”
刘福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恭敬地等着南安帝的吩咐。
“刘福禄,你说,这明琅的话里,几成是真的?几成又是假的呢?”
南安帝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轻轻地问了一句。
“奴才不敢妄议!”
刘福禄连忙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起来!朕又没怪你。”
南安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加重了语气。
“多谢陛下。”
刘福禄又磕了个头,这才麻溜地起身。
“你跟在朕身边这么久了,也是看着他们一个二个从牙牙学语的样子长大的,你若是没有发言权,那谁还有发言权?”
南安帝这会也不是真的要刘福禄说出什么,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机灵得很。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不偏不倚,所以很多时候南安帝反而会听他的话。
“奴才也觉着意外。”
刘福禄斟酌了一下,恭敬地说:“只不过代王殿下对您的关心都是真的,奴才看得真真的。”
“说了和没说一样。”
南安帝嫌弃地说了声,不一会又笑了笑:“但是你说的很对,他对朕的关心确实是做不得假,朕方才也看的很清楚,他的敬重中没有畏惧。”
“可能是因为代王殿下还小吧,所以对您的仰慕还有敬佩就更不藏私。”
刘福禄笑着又提了一句。
“他也不小啦。”
南安帝说了这话之后明显意识到了什么,心头已经有了打量。
唐明琅的年纪确实已经不小了,而且在唐明德唐明荣和唐明安都已经退出了夺嫡之路之后,这唐明雩唐明鑫与唐明琅反而是顶替上了他们的位置。
南安帝心头自然是属意唐明雩的,这唐明雩文韬武略,德才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在这么多的孩子里一眼就看中了唐明雩。
相比于唐明雩,唐明鑫与唐明琅就逊色不少,所以南安帝一直以来就没有考虑过唐明雩。
在之前南安帝很喜欢丽贵嫔的时候,他确实是考虑过唐明鑫成为太子,只不过后来唐明鑫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他就直接把自己的心思收回来了。
至于唐明琅,他一直以来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了解就不是很深,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很听话,不会给自己招惹是非。
他对自己有那么深的仰慕和敬佩,其实是有些超出南安帝的想象的。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唐明琅身上体会到一个儿子对父亲最本质的仰慕,这种感情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大适应,让人很是意外。
只不过,南安帝也在猜想,这么深的仰慕之情,究竟是不是唐明琅装出来的。
毕竟他想要让唐明雩成为太子一事还没有完全透露出去,唐明琅也有可能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然后成功把自己哄骗过去,把这个太子之位拿下来。
一想到这里,南安帝对唐明琅的心思又淡了几分,如今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能够轻易做决定。
“陛下,夜深了。”
刘福禄很会察言观色,他看南安帝的脸色发生了变化,便轻轻地提了一句:“您答应过太后娘娘要好好照顾自己身子的,来了皇庄也不能够一直看奏折。”
“你长本事了是吧?开始拿太后来压朕了!”
南安帝听了这话笑了笑,轻轻地哼了一句。
“奴才不敢!”
刘福禄连忙摇了摇头,他知道南安帝其实并没有生他的气,只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
“罢了罢了,安置吧。”
南安帝摆了摆手,没有,他还要在这皇庄上再待上几日呢,这几日的时间足够能让他看清楚唐明琅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也能够看得出唐清璃究竟想要做什么。
太后院子。
“太后娘娘,夜深了。”
佩兰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太后,轻轻地提了一句,往日里,太后早就休息了,怎么今日自从陛下离开了之后就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哀家知道。”
太后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您这是有心事。”
佩兰跟在太后身边也几十年了,是她身旁的老人,早就成为了亲人一般的存在,这会也能够直言不讳地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
太后也没有反驳她的意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佩兰,哀家有些看不懂璃儿了。”
“想公主殿下?”
佩兰有些意外,她轻声说:“您这是在担心长公主殿下嘛?”
“你若要说担心,哀家也是担心的,但是哀家总觉得她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太后摸了摸自己手中的佛珠串,轻声说:“哀家觉得她要的越来越多,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她了。”
“太后是相信了陛下昨日说的话。”
方昨日发生的事情,佩兰也听到了,毕竟太后没有瞒着她的意思,而是让她留着伺候。
“哀家的心不踏实。”
太后摇了摇头,他其实也不太相信唐明荣在信里面说的话,因为唐明荣已经快要死了,将死之人总会说出一些话让活着的人去猜疑。
可是唐清璃最近做的事情确实是让太后看不太懂,尤其是黎郡王一事,在她心头到底还是有些不大舒服,可是她又不知道应当怎么诉去说。
“娘娘…”
佩兰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
“你有话大可直说。”
太后知道佩兰的性子,她是个聪慧的,能够看的出很多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除了因为他的忠心耿耿,更多的是因为她总能够为太后出谋划策,在关键时候做出对的选择。
太后无数次庆幸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佩兰,正是因为她,自己才躲过了大大小小的难关。
而且佩兰是个懂得感恩的,这么多年来不管谁来寻她,她都没有动摇半分。
这句话来说,在一定程度上,若是让太后在她与南安帝之间选择,怕是太后会直接选择佩兰。
“娘娘,奴婢觉得,殿下只不过是争宠。”
佩兰看着太后,轻声说:“她从小被忽视的时间和次数都太多了,她也想被陛下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