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惶恐。”
苏定生闻言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说:“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南安帝冷冷地哼了声,把手中的信甩到了苏定生面前:“那你倒是告诉朕,这是什么东西?”
苏定生深呼吸了一口气,恭敬地捡起了砸到他面前的信,很快就看了起来。
“陛下!这是污蔑!”
苏定生看过之后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沉声道:“微臣没有做过这些事!”
“没有做过。”
南安帝冷哼了声:“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了!”
“陛下!微臣确实没有做过!”
苏定生一口咬死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又重重地磕了个头:“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微臣!微臣冤枉!还请陛下明察!”
“好一个栽赃陷害。”
南安帝冷冷地笑了笑,说出来的话让整个朝堂的人都震惊:“那你倒是告诉朕!为何不栽赃旁人,这信就栽赃你,说你买官卖官!”
“什么?买官卖官?”
“不可能吧…”
“苏大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他可是吏部尚书,掌管科举啊!”
“如果他真的做出这样的事,那岂不是多的是学子都被那些草包冒名顶替!”
朝堂上因为南安帝的话引起轩然大波,谁都未曾想到苏定生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实在是这些年来他隐藏得太好了,谁都不知道他居然私底下还做着这样的勾当!
“陛下!微臣没有!”
苏定生笃定自己未曾做过这样的事,又重重地磕了个头:“还请陛下明鉴,微臣是被人冤枉的,微臣如何会做这样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
“陛下,苏大人这么多年为了朝政之事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是啊陛下,苏大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为了科举之事尽心尽力,不说旁的,此前还因为科举舞弊一事重重责罚了自己的门生,若是他真的买官卖官的话,那又何至于此呢?”
“还请陛下明察!”
“还请陛下明察!苏大人一定是冤枉的!”
“陛下!!”
唐明荣一派有不少人都是苏定生坚定的追随者,这会看到他被指责,自然是都站了出来。
唐明荣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苏定生,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若是自己站出来了,反而会加重苏定生的嫌疑。
“你们都说他没做过,那这是什么?”
南安帝冷冷地看着面前跪下的官员,这就是他南朝的官员,百姓的父母官!
“陛下,那一定是污蔑!”
一个官员磕头道:“这来路不明的信件其实说明不了什么的。”
“是啊陛下,您不能因为一封信就直接定了苏大人的罪,那未免也太草率了。”
站出来维护苏定生的人越来越多,苏定生作为本朝的吏部尚书,加上自身又是有大学问的,其实整个朝堂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门生。
所以这会南安帝一对苏定生发难,这些人就自动自觉站了出来维护苏定生。
“你们真的是让朕大开眼界。”
南安帝冷笑了声,看着苏康道:“苏康,你来说,这信究竟是你写给谁的!”
“这…”
苏康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继续隐瞒下去吗?”
南安帝脸色铁青,若不是昨日许三归把苏康带入宫中看了起来,这会怕是已经被苏定生弄死了,就这样他居然还想要维护苏定生?苏定生究竟有什么好的?
“陛下…微臣…”
“李孟。”
南安帝打断了苏康的话,看向李孟。
“陛下,微臣在。”
李孟站了出来,恭敬地行了个礼,虽然他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方才听南安帝说的时候也大概能够猜到一些。
跪在地上的苏康是邺城城主,也是苏定生的人,与苏定生有书信往来,而且这书信中必然也是提到了买官卖官一事,所以陛下才会如此震怒。
李孟在这个时候突然记起来了陛下曾经说过的,他说唐明荣不能留,而这苏家便是唐明荣的附属,那么言下之意…
“朕记得,你与苏康乃是旧识。”
南安帝看着他,冷冷地说:“也是你向朕举荐苏康成为邺城城主的。”
“陛下,确实如此。”
李孟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说:“但是微臣确实不知道苏康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微臣与苏大人此前确实同在一个书院学习,故而相识。”
“向陛下举荐苏康,也确实是因为他的学识与邺城城主之位较为匹配,微臣别无二心啊陛下!”
李孟说着,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朕知道。”
南安帝并没有怀疑李孟,只不过是想借着李孟这层关系让苏康把该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苏康,我信任你,举荐你成为邺城城主,你居然参与这种事!”
李孟顿时明白了南安帝的意思,抬起头看向苏康,脸色铁青:“你就是这么辜负我对你的信任的!”
“李老哥。”
苏康叹了口气,瞳孔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是真的不知道应当如何说了。
“怎么?你还不说吗!”
李孟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究竟在犹豫什么!陛下这是摆明了要把苏定生拉下来,苏康怎么这么蠢!看不清形势!
“一切都是罪臣一人所为!”
苏康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陛下,苏大人并未与罪臣通过书信,这书信是微臣自己伪造的,就是害怕被查出来之后无人救我!”
“顽固不灵!”
李孟听了这话简直要气死了,他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真是愚蠢至极!
“陛下,您听听!”
苏定生心头大定,苏康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多的是把柄在他的手里,又如何会把自己供出来呢!
“听什么?”
南安帝挑了挑眉,冷笑道:“你该不会以为苏康一个人把这件事承担下来,朕便会相信吧?”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有些怪异。”
唐明琅这个时候走了出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哦?那你说说,何处怪异。”
南安帝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他并不觉得唐明琅是出来维护苏定生的,想必是拿了什么把柄。
“父皇,按理来说,这苏康既然害怕事情可能会被人发现,那他就应该藏得更加严密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很容易就被人发现。”
“儿臣觉得,他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何书信在他房中院中都能够轻易寻到,那既然如此,想必他身后站着一位能够给他底气的大靠山。”
“他的书信内容想必也是与这位大靠山联络,他才会觉得一切都无碍,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哪怕被发现了也会有人保护他,便不会藏得太深。”
“苏定生大人一直说自己未曾做过这样的事,可是苏康应当是苏氏一族的人吧?”
唐明琅的分析一字一句都特别在理,南安帝听了也不自觉点了点头,心中对他有些满意。
“话不能这么说。”
唐明荣还是有些没忍住,听唐明琅先开口了,也跟着站了出来:“这一切都是九弟自己的猜测,你并没有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呵呵。”
唐明琅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好笑:“真凭实据已经摆在大家面前了,这书信不是吗?”
“这书信如何能算?可以伪造的。”
唐明荣微微蹙眉,抱拳看向南安帝:“父皇,儿臣觉得此事疑点太多了,还是要好好查一查才是。”
“你觉得疑点多?多在哪里?”
南安帝转了转自己手中的佛珠,淡淡地问了一句。
“父皇不觉得,此事就是针对苏大人而来吗?”
既然已经站了出来,唐明荣就没想着往后退了,今日一定要把苏定生摘出来,不然顺藤摸瓜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查到自己身上。
“你觉得是朕针对他?”
南安帝脸色很难看,这查买官卖官一事,是南安帝下旨交代给许三归去做的,若真是有人针对他,唐明荣这意思不就是在指责自己?
“瑞王殿下多虑了。”
许三归应声站出,恭敬地行了个礼:“是微臣顺着脉络挖出了苏康,并非刻意针对苏大人。”
“就是你!”
唐明荣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一定是你对苏大人怀恨在心,所以才会栽赃陷害他。”
“瑞王殿下这话让微臣有些不解。”
许三归闻言蹙眉,脸上带着正正好的疑惑:“微臣此前与苏大人并没有什么往来,又为何会对苏大人怀恨在心呢?不过是做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
“是你对吗?唐清璃?”
唐明荣这会有点疯魔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会血气翻涌的厉害,看到许三归旁边站着的唐清璃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直接把人给弄死。
“与孤有什么关系?”
唐清璃挑眉看了他一眼,语气满是不屑:“瑞王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要往孤身上泼脏水。”
“是你!你见不得我好!所以才冤枉苏大人!一定是你!唐清璃!”
唐明荣如今什么都不想了,他直接跪在地上看向南安帝,沉声道:“父皇!唐清璃是个妖女!她对整个朝廷都居心叵测,您不能留她啊!”
“啧啧啧。”
唐清璃啧啧称奇,轻轻地说:“瑞王这是保不住自己的人,就开始攀咬孤了吗?”
“此事与永乐公主有何关系?”
南安帝听了唐明荣的话也很生气,此事从头到尾唐清璃都未曾参与其中,只不过是他从唐清璃身边要了个许三归而已,唐明荣就记恨上了唐清璃,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怎么会没关系!许三归是她的人!”
唐明荣怒吼道:“若不是因为她安排许三归去栽赃陷害,如何会出这么多不应该出的事情?”
“瑞王殿下这话,微臣不敢认同!”
许三归连忙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陛下,微臣没有做过这种事,不过是顺着脉络查到了苏康,并没有什么栽赃陷害一说。”
“朕知道。”
南安帝一锤定音,他并不觉得唐清璃有参与这件事情,而且据他了解,还是苏康先安排人把韩霜锦给掳回府中的,许三归也不算是恰好路过,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赶过去的。
唐清璃与韩霜锦的关系不一般,故而许三归这么做,南安帝也能够理解,他并不觉得此事是唐清璃又或者韩霜锦提前预知。
“父皇!您不能这样!”
唐明荣再一次感受到了南安帝明晃晃的偏心,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
“瑞王既然觉得是孤做出来此事,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不然平白无故的指责,谁会觉得你说的话是真的,而后听信于你呢?”
唐清璃挑了挑眉,语气虽然淡淡地,但是却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感觉。
“父皇,儿臣觉得皇姐说得对。”
唐明琅又站出来毫不犹豫支持唐清璃了,反正他这段日子这样的事情干的多了,朝臣也不会多说什么。
谁还不知道代王殿下最喜欢长公主了,这是恨不得把长公主供起来,就害怕她被欺负了。
“你有证据吗?”
南安帝看着唐明荣,眼中晦暗不明。
“儿臣有!”
唐明荣咬了咬牙:“儿臣有人证!”
“人证?”
南安帝嗤笑了一声,说:“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人证带上来,让朕看看,究竟是什么证据。”
“是。”
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唐明荣没有办法,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小太监,把自己安排好的“人证”名字告诉了他。
在后面的苏定生握紧拳头,他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告诉唐明荣不要掺和进来的,他自己能够处理好,最差的结局无非是他与苏康一起死,那还能够保留唐明荣。
如今好了,唐明荣直接插了一脚进来,这下哪怕最后他们赢了,陛下心头也会有一根刺。
怎么办…怎么办…
苏定生这会头脑飞速运转,却始终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传人证杨无悔!”
随着一声公鸭嗓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殿门口那个缓缓走进来的男子。
杨无悔一袭长衣并不华丽,胜在淡雅整洁,他恭敬地跪在了地上,行了个礼:“草民杨无悔,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且起来回话。”
南安帝摆了摆手,对唐明荣叫来的所谓证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多谢陛下。”
杨无悔起身,目不斜视,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等待着南安帝的问话。
“方才瑞王殿下说,长公主栽赃陷害苏定生,你是人证,那你告诉朕,你知道什么?”
南安帝语气淡淡地,转着自己手中的佛珠,看着杨无悔,轻声问。
“草民惶恐。”
杨无悔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说:“长公主如何栽赃陷害苏大人?草民并不知情啊!”
“杨无悔!”
唐明荣听了这话脸色铁青,杨无悔居然背叛自己?
“喔?你不知情?”
南安帝没有错过唐明荣脸上的慌张,心下更加好奇了,是自己哪个儿子出手了?还是唐清璃?
“陛下,草民不过是瑞王殿下府中一个最普通的幕僚而已,如何能够知道长公主是否栽赃陷害苏大人?”
杨无悔连忙摇头,接着说:“反而…反而是瑞王殿下府中…”
“瑞王府中怎么了?”
南安帝觉得更加有趣,他没有错过唐明雩眸中一闪而过的满意,想必这个杨无悔,应当是自己这个七皇子的杰作了。
“草民不敢欺瞒陛下!”
杨无悔重重磕头,恭敬地说:“这阵子或许是因为草民表现的还算不错,瑞王殿下把不少府中一些机密的事情都交给了草民,包括一些特殊的账本。”
“杨无悔!你放肆!”
唐明荣的身子突然就僵住了,他没想到杨无悔居然会当着整个朝廷的面反口。
他怎么敢的!他就不怕自己…
不,或许他真的不怕,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他现在已经是孤儿了。
“什么特殊的账本?”
南安帝心头微微一沉,或许一切的事情,都即将尘埃落定了。
“陛下,草民把账本带来了。”
杨无悔恭敬地从怀中拿出自己藏了一路的账本,递给了身旁站着的小太监。
小太监连忙递给刘福禄,后者检查之后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递给南安帝。
南安帝打开账本,每一页都写上了买官之人的姓名还有想要买的官位以及能够支付的价钱,交易成功的就用朱砂在名字上画了个圈,交易不成功的,就用黑色的毛笔在后面画个叉。
慢慢一页,这上面涉及到的名单,让南安帝不寒而栗,苏定生居然还把手伸到了京中!他怎么敢!
“父皇!父皇!他在冤枉我!!”
唐明荣没想到自己对杨无悔的信任如今居然成为了他指责自己的证据,该死!真该死!
“冤枉?”
南安帝把账本直接砸在了他头上:“那你倒是看看冤枉你哪里!哪个地方让你觉得冤枉了!你说啊!”
“父皇!父皇!这个账本一定是假的,儿臣没有做过啊父皇!”
唐明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若是应下了这件事,别说是王位了,怕是自己性命都不保了。
“父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儿臣觉得,此事应当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唐明雩也忍不住站了出来,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唐明荣必须要死!
“父皇,皇兄所言甚是。”
唐明鑫看唐明荣大势已去,连忙也站了出来表示肯定,左右他与唐明荣也不是什么太深厚的合作关系,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点把人弄下去,自己离那个位置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
“父皇!父皇!儿臣没有啊!”
唐明荣真的是恨不得把杨无悔给杀了,他怎么能够背叛自己!自己对他这么好!他居然敢背叛自己!真该死啊!
“没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南安帝脸色铁青,他看着跪在地上唐明荣,神色冰冷:“来人,传令下去,瑞王唐明荣以权谋私,买官卖官,贪赃枉法,罪不容诛!着贬为庶人,重打一百大板后流放三千里!”
“苏家苏定生与瑞王勾结,买官卖官,着革去吏部尚书之职,苏家所有财产尽数充公!”
“代王,此事朕交给你去做,把参与这件事情的人全部给朕摸出来,朕要让他们知道,这朝堂并不容许这些试图偷奸耍滑之辈来侮辱朝堂!”
“是!儿臣领旨!”
唐明琅大喜过望,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许三归。”
南安帝看向站在一旁的许三归,轻声说:“这次你巡查有功,朕特赐你黄金千两,京中四进宅院一个,玉如意一对,宝剑一把。”
“微臣多谢陛下赏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三归重重地磕了个头,恭敬地接下了南安帝给自己的赏赐。
“陛下!老臣冤枉啊!”
苏定生未曾想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怎么会呢,自己分明已经做好了所有打算,怎么就突然一下子就倒台了呢?
“你是不是冤枉的,这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
南安帝已经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看着苏定生,冷冷地笑了声:“苏定生,你倒是真的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朕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老臣…”
苏定生还要再说,南安帝摆了摆手,就直接让人把他给拉下去了。
“无事退朝。”
南安帝这会还是有些血气翻涌,摆了摆手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宣政殿。
看了好一出大戏的唐清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宣政殿,刚想着回府,刘福禄就急忙跑了过来。
“殿下。”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接着说:“陛下在养心殿等您,想和您说说话。”
“孤这就过去。”
唐清璃挑了挑眉,跟在了刘福禄身后。
“殿下,陛下心情不好。”
刘福禄轻轻地提了一句,也不再多说,这宫中人多眼杂,他知道,自己说多了反而对殿下不好。
“孤知道了。”
唐清璃对此不置可否,心情能好才怪了,这苏定生和唐明荣买官卖官的事情是实打实的,再加上前阵子一个户部尚书也是唐明荣的人,不难想象这么多年南朝有多少银子都落在了他们的口袋里。
南安帝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头疼,虽然人是已经抓起来了,但是那些买卖的官位如何处理,怎么收回,这都是后续要考虑的事情。
“父皇。”
唐清璃来到了养心殿,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南安帝,恭敬地行了个礼。
“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