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些事并非板上钉钉便是有人相信的。”
张春水看着唐明德,轻声道:“若是陛下想要动唐明安,第一件事便是要把林家处理好。”
林家毕竟势大,上次唐明安惹出了那么大的事,最后在林家的求情下,陛下最终也只是把唐明安的王爷之位废了,给他关了禁闭。
除此之外,唐明安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陛下就连杖责最后也免了,足已见林家对陛下的掣肘有多大。
功高震主在每一个帝王面前,都是他们最讨厌的词,而在这之下的臣子,哪一个能够有好下场呢。
林家为了唐明安屡次进言,丝毫不加收敛,而且岚国公林知安为了唐明安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在大殿之上让南安帝下不来台。
张春水在知道此事的时候简直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林家如此不把陛下放在眼中,迟早会出事,而陛下如今对着唐明安按兵不动,说不定便是想要把林家的那些人连根拔起。
“父皇对林家不满已久。”
唐明德点了点头,眉头微蹙:“但林家不可能不及早做准备。”
“故而陛下才会用不一样的人。”
张春水点头,轻声说:“毕竟这云世子在之前便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不给任何人面子。”
“刚正不阿?”
唐明德嗤笑了一声,冷冷地说:“他倒是刚正不阿得很,那个时候若不是他,父皇又如何会指责母妃对云华不敬,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来宫中看母妃。”
“王爷!慎言!”
张春水听了这话被吓着了,此事属于宫中秘辛,又涉及到了南安帝,不可瞎说的。
“无碍。”
唐明德摇了摇头,冷冷地说:“此事人尽皆知,有什么好害怕的?原本就不是母妃的错,她不过是教训了个小宫女罢了,何至于如此上纲上线!”
“是…”
张春水知道唐明德这会在气头上,也不和他争吵,左右在府中,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反正,本王绝不可能让云磊如意。”
唐明德眸光深邃,云磊若是安安分分做他的世子爷不插手京中任何事,那他大可以劝说母妃不计较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但若是云磊要插手夺嫡的事,那他倒是要看看,这云磊有多少本事能在这活下去!
秦王府,书房。
“这云世子居然进宫了,我还真是没想到。”
沐政柏啧啧称奇,他懒懒地靠在了软榻上,舒舒服服地说:“还是你这里好,清闲。”
“沐小侯爷今日真是得闲。”
正在练字的唐明雩抬头,无奈地笑了笑便接着写他手上的字了。
“确实是挺清闲的。”
沐政柏笑了笑,接着说:“我大哥成亲了,现在全家都围着他转,哪里有人搭理我?!”
“可会埋怨?”
唐明雩听了这话微微一顿,轻轻地问了一句。
“为何要埋怨?”
沐政柏轻笑,他与大哥的关系好,大哥顺利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他自然是开心。
而且他从小便知道,未来侯爷的位置是大哥的,自己不可能抢的过大哥,坐那个位置要操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也不愿意。
如今他有吃有喝又没有压力,需要操心的事都让大哥去做了,这样多好,有什么可埋怨的。
“挺好的。”
唐明雩点了点头,又说:“云世子进京了是好事,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在我们身上,而康王与瑞王大抵是不会给他好日子过的。”
“目光短浅的家伙。”
沐政柏撇了撇嘴,这云磊可是昭国公的嫡长子,不出意外,这日后偌大的昭国公府都是他的,先不论昭国公这样世袭的爵位,便是这云家酒肆一项进账,拉出来都能够顶半个国库了。
虽然这话说的是有些嚣张,但人家云家有嚣张的资本啊,云家酒肆遍布整个南朝,几乎哪个城池都有他们云家的身影。
那些人以为是他们自己铺设的,也不想想,若是没有陛下的允诺与支持,哪里能够这么顺利?云磊在这个节骨眼上进京,无非是陛下对储君的人选有了偏向,唤云家来见证罢了。
毕竟这云家可是出了一位先皇后,让陛下念念不忘至今,中宫之位还悬着未定呢,多少御史揪着这件事不放,说陛下后宫不稳,偏偏陛下每次都肯定得不能够再肯定,坚决不会再立后。
这一坚持就是十几年,有些个拎不清的朝臣还以死相逼,直接被陛下撤职送回家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听说云伯伯受伤了。”
唐明雩一气呵成写完了一幅字,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毛笔。
“受伤了?什么情况?”
沐政柏听到这话连忙坐直了身子,他父亲威远侯与昭国公的关系不错,虽然如今并未怎么联系,但情分还是在的,这云磊一入京就受伤,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具体情况本王也不明。”
唐明雩摇了摇头,站到铜盆面前净手,而后才坐了下来:“只是听说云伯伯在养心殿内的时候父皇传召了太医,而且还发火了。”
“那或许不是一件小事。”
沐政柏蹙眉,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茶几,说:“若是云伯伯自己弄伤的,陛下不至于发脾气才是。”
“而且大理寺卿在云伯伯离开之后就被传召入宫了,具体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唐明雩挑了挑眉,又说:“如今能够知道的消息便是这些了。”
“傅如明呢?”
沐政柏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要议事你不把他叫过来,让我给你做事?”
“在来的路上了。”
唐明雩无奈地笑了笑,自从刘同舟失去音讯之后,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基本上他就只信赖傅如明了,所以有些时候他不在府邸,确实比较忙。
他也不是没想过多收几个幕僚,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大合适,还是等南安帝生辰礼结束之后再说。
“傅如明挺不错的。”
沐政柏点了点头,又恢复了懒散的样子:“这段日子不给出门真是憋死我了。”
“但是沐大公子抱得美人归的事情可是在京中都传遍了,人家可都羡慕着呢。”
唐明雩轻笑着说:“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日后议亲的时候可多挑挑。”
“不说这个了,说多了烦。”
沐政柏耸了耸肩,与其说这些还不如聊聊别的。
“王爷。”
敲门声轻轻响起,傅如明的声音传来。
“进。”
唐明雩挑眉,看着他进来便摆了摆手:“不必行礼,坐吧。”
“多谢王爷。”
傅如明起身,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们对面。
“着急叫你回来,是得了消息。”
唐明雩将方才他与沐政柏说的事告诉了傅如明,又补上了一句:“你如何看此事?”
“王爷,恕属下放肆。”
傅如明听完了这话,起身行了个礼,恭敬地对唐明雩说:“三皇子,恐不久了。”
“你查到了什么消息?”
唐明雩听了这话便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语气不自觉严肃起来。
“林家恐与外邦勾结,三皇子也知情。”
傅如明跪了下来,轻声说:“此事,或许陛下也知晓,故而才…”
“什么?”
唐明雩与沐政柏听到这话脸色突变,唐明安这个拎不清的蠢货,居然与外邦勾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是想引狼入室。
“或许是想要勾结外邦倾覆政权。”
傅如明只轻轻地猜测了一句,又说:“云世子在这个节骨眼入京,或许是陛下有什么安排。”
“此事未免太天方夜谭了!”
唐明雩脸色阴沉,无论唐明安做什么事,都不应该如此不加思量不多考虑,这南朝的基业是多少祖祖辈辈用了鲜血打下来的,他这是在做什么?发疯了吗!
“王爷,此事是否为真还不可定,只不过是属下查探得来的消息罢了。”
傅如明看着唐明雩这个模样便连忙补充:“此乃属下收集到的书信。”
“书信都有?”
沐政柏不自觉凑过去看,他原以为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话罢了,没想到书信居然都有,这唐明安行事如此放纵?藏也不藏了?
“是。”
傅如明握在手中的时候也有些不可思议,往日里查这些事可没有这么顺利,这也是他怀疑此事是陛下特意放出来的消息。
只不过为什么呢,陛下究竟要做什么呢?
“林家。”
沐政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看着唐明雩,脸色不大好看:“陛下一直都不大喜欢林家,只不过这十几年来林家因为从龙之功一直都让陛下退步…”
“尤其是三哥那件事,直接以死相逼。”
唐明雩冷笑了一声,又说:“看来父皇这次是想要把林家一同连根拔起了。”
“这是好事,王爷。”
傅如明听到他们的猜测眸中不自觉一亮,随即轻轻地说:“若是林家被连根拔起了…”
那他们背后的势力总要有人接手,这可就是唐明雩去吞的好机会了。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唐明雩与沐政柏很明显都听懂了傅如明的言下之意。
“不急。”
唐明雩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此事确实只是我们的猜测,如今我们要做的有两件事,一件事便是先查清楚云伯伯究竟为何来,另一件事便是盯着唐明安,若是他真的要做什么事,你知道要怎么处理的。”
“属下明白。”
齐王府,后院。
“知慧,我回来啦。”
唐明鑫一下朝便直接回府中,看到李知慧有些沮丧地坐在房中,心疼的问:“怎么了这是?”
“奴婢见过王爷。”
李知慧看到唐明鑫回来,撇了撇嘴没去看他,只给他行了个礼。
“怎么了这是?”
唐明鑫有些迷茫,自己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又不开心了?
“没事。”
李知慧摇了摇头,直接把他推出了房门:“王爷还是应当以政事为重才是。”
“知慧,知慧,你让我进去啊。”
唐明鑫还是头一回被李知慧推出来,一时间就更你忙啦,这是出什么事了。
“不合适,王爷。”
李知慧只撂下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悠闲悠闲回了梳妆台前,她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够让唐明鑫更加心疼自己。
“这?”
唐明鑫不蠢,他拉过旁边侯着的一个丫鬟,冷冷地问了句:“方才可是出了什么事?”
“启禀王爷,方才,方才…”
丫鬟被他吓了一大跳,说话哆哆嗦嗦的。
“你是结巴吗!说话说不清楚的!”
唐明鑫踹了她一脚,冷冷地说:“要是说不清楚,本王就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丫鬟听到了这话连忙磕头:“是方才宫中来人了,与知慧姑娘起了点冲突…”
“她受委屈了?!”
唐明鑫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这母妃怎么又这样,明明说好了不为难知慧的,结果趁他不在的时候就做出这样的事,未免也太过分了!
“王爷…”
还不等丫鬟回话,一个小厮急匆匆而来:“安先生在书房等您。”
“安定合?”
唐明鑫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安定合在这个时辰过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是。”
小厮点了点头,又说:“安先生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已经在书房等着您了。”
“我现在过去。”
唐明鑫压下自己的脾气,知道事有轻重,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敲了敲门,说:“知慧,我有事去一趟书房,一会再回来看你。”
房中无应答,唐明鑫叹了口气,也不勉强,只连忙朝着书房走去。
“王爷。”
安定合在书房的门口侯着,看到唐明鑫快步而来,连忙行礼。
“起来吧。”
唐明鑫摆了摆手,与他一同进了书房。
“说说吧,出了什么事?”
“王爷,云世子进京了。”
安定合看着唐明鑫,又说:“而且在进京的路上受伤了,陛下大怒,下令彻查。”
“云世子?云磊?”
唐明鑫一下便反应过来,有些好奇地说:“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进京了,而且还受伤了,看来有些人可不太想要他好啊。”
“正是如此。”
安定合点了点头,轻轻地说:“王爷,此事不小,或许是有心人所为。”
“云家一向中立,在朝中地位不显,就是银子多的很,也不知道今后便宜了谁。”
唐明鑫撇了撇嘴,说:“这父皇也真是的,对云家那么纵容,那么多银子都流入了云家…”
“王爷,慎言。”
安定合轻轻地提醒了一句,又说:“瑞王殿下,可一向与云家不和。”
“本王知道,康王与云家也不怎么样。”
唐明鑫耸了耸肩,说到这里突然想到:“或许我们可以寻个机会,与云磊见上一面。”
“王爷!不可操之过急!”
安定合不赞同唐明鑫的想法,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着:“如今不知道云世子为何进京…”
“本王问你,母妃可曾寻过你?”
唐明鑫打断了安定合的话,突然问了一句。
“这段日子并未。”
安定合摇了摇头,又说:“王爷,丽嫔娘娘不可能寻到属下的。”
不说外男不可能入宫,就算是丽嫔娘娘要往外递信,这安定合也不会听从她的吩咐,毕竟他是唐明鑫的人,而非丽嫔的。
“那是最好。”
唐明鑫冷哼了一声,说:“母妃插手太过了,已经数次安排人过来寻知慧的麻烦了,本王不喜这样。”
“王爷,这李姑娘的身份,确实会让丽嫔娘娘有些心惊,而且若是陛下知道了…”
安定合看唐明鑫脸色不佳,便换了个说辞:“或许王爷可以换个方式?”
“那你说说,怎么换?”
唐明鑫蹙眉,反问了一句。
“王爷只要在生辰礼上好好表现,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到那个时候,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安定合知道唐明鑫是真的对李知慧偏爱,故而有些时候需要顺着他来,若是让他直接离开李知慧的话,那估摸着他会直接发脾气。
“也有理。”
唐明鑫点头,毕竟他若是想要给李知慧一个身份,还是要让父皇点头的。
“王爷,还有一事。”
安定合知道唐明鑫这样应当是听进去了,便又提起了一事:“三皇子唐明安那边,不大对劲。”
“出什么事了?”
唐明鑫挑了挑眉,看向安定合。
“或许与外邦有勾结。”
安定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唐明鑫。
“与外邦有勾结?”
唐明鑫听到这话脸色都沉了下来,唐明安这个蠢货在做什么东西?与外邦勾结?他不要命了?想死?还是想要把这南朝的基业拱手让人?
“此事或许几位王爷都知道了。”
安定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就像是有人刻意把这个消息丢出来一样。”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把他当作真的对待。”
唐明鑫攥紧了手中的书信,冷冷地说:“南朝的基业赌不起,明白了吗?”
“是。”
永乐城,韩宅,内院。
休养了两日的陈惟书总算是缓了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左下肋骨,这廖念一与周雷的人下手是真的狠,差点把他给废了。
“於芥兰回来了没有?”
陈惟书看着服侍自己的丫鬟,问了一句。
“回来了。”
丫鬟点了点头,轻轻地说:“这几日於管事比较忙,故而都在书房那里。”
“你扶我去见他。”
陈惟书点了点头,他这会勉强能够起身,原本是想让於芥兰来找他的,但是依着那人的性子,估计不会那么容易顺从,还是他去寻他吧。
“是。”
丫鬟点头,搀扶着陈惟书来到书房,而后轻轻敲了敲门。
“谁?”
於芥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陈惟书松了口气,连忙回答:“是我。”
“陈管事?”
书房的门被打开,於芥兰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连忙搭手把他扶进门:“伤势还未好全怎么过来了?”
“多谢於管事。”
陈惟书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桌面上的账本,心头有些不爽,这些事压根就不是於芥兰一个武夫应该做的,偏偏他这会又受伤,花月妩一个人忙不过来,估计也就只能让於芥兰处理了。
“不必客气。”
於芥兰扶着他让他坐到软榻上,然后摆了摆手让丫鬟离开,问着:“陈管事着急来寻,可是出了什么事?”
”确实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陈惟书看着於芥兰,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於芥兰看他这个样子便不自觉皱眉,又说:“此前我还想着问问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被人打伤回来,不是说去庄子谈生意吗?”
“东家被欺负了!”
许是听到了於芥兰提到韩霜锦,陈惟书终究是没有忍住,语气悲愤:“我去庄子就是被他们打了!”
“你说什么?”
於芥兰手握成拳,一下便锤在了桌上,冷冷地说:“他们为什么要打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说来也奇怪,我明明与庄子里的管事约好了东家同意后便拿着银子与他商议,结果我带着银子进去,他二话不说就给我关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便想着等见到周雷的时候问问他究竟是怎么了,结果他可倒好,见到我的时候直接带人揍了我一顿。”
“我搬出了东家的名字,结果他下手更狠,说东家在公主府中出不来,怎么可能会给我银子,说我是诓骗他的,狠狠地给我揍了一顿。”
陈惟书本来还有些没有底气,但是说出来反而越来越顺利,顺理成章便说完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於芥兰听了这话下意识反驳:“我方才还和月妩一同聊过铺子的事,她说东家要开新铺子的。”
“可是除了月妩,我们谁也没有见过东家,谁也未曾明晰花月妩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陈惟书冷冷地笑了笑,说:“芥兰你可曾去过公主府见过东家?”
“这倒是没有…”
於芥兰听了这话心头直打鼓,看起来就像是被陈惟书打动了一样。
“这是书信,东家给我的!”
陈惟书看於芥兰已经动摇了,连忙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他。
“东家怎么会有书信给你?你见到东家了?东家和你说什么了?”
於芥兰从他手中接过了信,语气紧张。
“我没有见到东家,这是周雷带人揍我的时候,他身上掉下来的。”
陈惟书摇了摇头,又咳嗽了一声,接着说:“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藏起来的。”
“难怪染血了。”
於芥兰手抖在抖,看完了手中的信,一口气简直没有缓过来:“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