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宅,书房。
“怎么样,小姐说什么了?”
陈惟书听到小厮传话,说花月妩回来了,二话不说便把人带到了书房。
“没说什么。”
花月妩轻轻摇了摇头,看陈惟书紧张的样子,不自觉问了句:“你怎么这么紧张?”
“我哪里是紧张。”
陈惟书笑了笑,又说:“是担心小姐,这都好多日子未曾回来了,而且…”
“东家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因为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好,所以留她在府中作伴而已,过几日便回来了。”
花月妩笑了笑,又说:“我们东家可真是讨人喜欢。”
“那确实,东家一直都是极好的人。”
陈惟书微微松了口气,又说:“那我前阵子和你说的事情你可和小姐说?小姐有说什么嘛?”
“东家的意思说听你的就是。”
花月妩微微耸肩,接着说:“东家说这段日子你应当有自己的思量,故而可依着你的意思去做,她相信你。”
“小姐...”
陈惟书心头微动,随即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铺子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当然好呀,东家说要在铺子里加点酸菜做的菜,我们吃过之后不是也觉得不错嘛,正好府里的酸菜也快要完了,我得安排人接着把酸菜给续上,这次估计不用那么长时间了。”
花月妩和他说这件事也是和韩霜锦商量过的,总不能来一趟什么事情都没说就回去了,如果那样的话,陈惟书一定会察觉异常。
“此事也挺重要的,要不我也帮帮你?”
陈惟书听了这话不自觉点了点头,又说:“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你尽管和我说。”
“没关系,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花月妩轻轻摇了摇头,又说:“你可别忘了铺子的账目也是你打理的。”
“也是。”
陈惟书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结了,反正小姐也相信他,支持他去谈庄子上的生意,那他自然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的。
“好了,那我就去先弄酸菜缸了。”
花月妩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后便直接从账支了点银子开始去买酸菜缸还有制作酸菜的原料了。
陈惟书也习惯了她风风火火的性子,轻笑着摇了摇头便支了银子朝庄子赶去。
他一出门,花月妩便得了消息,直接从后门绕了回来,顺带把在外的青黛也带了进来。
“青黛姐姐。”
府中的老人都知道青黛是韩霜锦身边最信任的人,如今看她们两个人待在一起,而且还趁着陈惟书不在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瞬间觉得不大对劲。
“人都齐了?”
青黛挑了挑眉,看着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小厮护卫,淡淡问了一句。
“都齐了。”
一个站在最前面的护卫应了声,他是青黛和於芥兰带出来的,虽然如今一直跟在於芥兰身旁,但是对青黛也是信服得很。
“这会把你们叫过来,一共也就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小姐给陈惟书安排了点别的事,所以这几日府中所有事全部听我的,不需要告知他。”
“第二件事,便是…”
青黛的目光落在站在最后一排的几人身上,然后点出了几个人的名字,直接让护卫拿着他们的卖身契发落到奴隶市场去。
“青黛姐姐!青黛姐姐!我们做错了什么!”
“对啊,我们一直勤勤恳恳的,也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这段日子我们在府中可是尽心竭力的…”
几个被点出来的丫鬟和小厮心头大惊,这在韩宅中多快活啊,不仅每日的活计做完就能够全部歇息了,而且每月的月银还有赏银都是准时发的,这条街上谁不知道韩宅的待遇是最好的!
东家不把他们当作下人看,反而就是将他们看做工人,平日里也不会多加苛责,如今若是被发卖到奴隶市场去,他们必定找不到如同韩家这样好说话的东家了。
“东家对你们好,是想着大家都很辛苦,不想过于苛责你们。”
青黛抬眸,看着那几个一直在说自己做得多好多好的丫鬟小厮,冷冷地说:“但是我们韩家不需要别有二心的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蠢货,我们不要!”
“我们没有!”
那几个人挣扎着想要再说什么,青黛直接挥了挥手让护卫把他们的嘴给堵住,然后让他们拿着卖身契直接送到奴隶市场去了。
“有些事东家不想多说,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平日里对你们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苛责,但是有些事你们还是要掂量着点。”
青黛看着剩下来的这些丫鬟小厮护卫,既然韩霜锦信任她,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做,那她就要做的漂漂亮亮的才行。
“是。”
留在院中的人心头警醒,有些事并非东家不知道,只不过是东家不愿说罢了。
若是被东家抓到了,必然便是与她们同样的下场,他们可不想又被卖出去。
“都散了吧。”
青黛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便直接把他们都遣散了。
“还挺威风的。”
花月妩一直跟在青黛身边,看着她笑了声:“我看她们都特别怕你。”
“也不算是怕我,是怕东家。”
青黛耸了耸肩,跟在花月妩身边进了书房,淡淡地说:“他们都是从永州城跟过来的,应当明白东家说一不二的性子,有些事只是东家没有摆在明面上,并不是东家不说。”
“小姐一直都是这样的菩萨心肠,只不过是有些人不把她的菩萨心肠当事,她这会有时间了,自然会把人好好处理掉,他们以为小姐不知道,其实小姐心里都清楚得很。”
“她很好。”
花月妩点了点头,笑了笑说:“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
“你也喜欢小姐。”
青黛耸了耸肩,又说:“肉眼可见的。”
“别瞎说。”
花月妩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毫不犹豫摇头。
“是与不是其实你心里都知道。”
青黛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准备去账房把陈惟书之前做的那些账本全部都拿回来处理。
“你觉得这些账本有问题?”
花月妩揭过了这个话题,她对东家确实有不一样的心思,但是那些心思都上不得台面,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没必要让自己陷进去。
她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告诫自己,但其实心里清楚,有些感情并不是说忘就忘的,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或许有,或许没有,看他胆子大不大。”
青黛随便抽了两本账本就和花月妩回了书房,看着她一直跟着自己,不自觉挑眉问了句:“月妩姑娘没什么其他的事要做吗?”
“这不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吗?”
花月妩有些不大好意思,其实也是想看看韩霜锦安排了什么事给青黛。
“暂时不用。”
青黛冷漠无情地把书房的门关上了,花月妩要是在的话还会打扰到她。
“不用就不用。”
花月妩撇了撇嘴,这青黛关门速度要不要这么快,不过就是关心关心,过分!
郊外,庄子。
“周管事。”
陈惟书得了韩霜锦同意之后便直接快马加鞭来到了庄子,一眼便看到了穿着锦袍的周管事。
周管事原名周雷,守在庄子也已经有十年光景了,在他手中的庄子从原本的破败慢慢地整理成如今这副样子,不得不说他是有几分手段的。
“陈公子。”
周雷眸中掠过一丝精光,他既然能够这么大大方方出现,想必是已经在韩霜锦那儿已经过了明面的,若真是如此,他有些事便能够着手处理了。
“周管事还亲自来看着佃户,实在是辛苦。”
陈惟书停下的地方是一处田地里,周围还有不少佃户在给庄子里种的菜浇水,看起来长势喜人。
“这都是应当做的事。”
周雷摆了摆手,他最喜欢的就是来田地里看着那些佃户做事,手中的鞭子甩了又甩,在他心里,这些佃户不吃几个鞭子是不会听话的。
他就喜欢看那些人在他手里愤怒却又没有办法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情大悦。
“不知道周管事这会是否方便?”
陈惟书淡淡地笑着,轻声问了一句。
“自然是方便的。”
周雷会意,这人大抵拿了些什么过来,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那是极好。”
陈惟书笑了笑,下马与周雷同行,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周管事将这些事都处理得极好。”
陈惟书看着这庄子中的人见到他们都不敢抬头,便轻笑着说:“难怪殿下格外推崇您。”
“陈公子这话说的就生分了。”
周雷听到他提起唐清璃,笑容便真诚了几分:“左右不过都是为殿下办事而已,说什么推不推崇的话。”
“周管事低调。”
陈惟书轻笑,两人只又说一些有的没的,而后便到了周雷在庄子里的院子,
“陈公子请坐。”
周雷给了丫鬟一个眼神,后者便关上了房门,直接坐在了陈惟书腿上。
“这这这…”
陈惟书虽然经常去青楼,但毕竟这是准备要谈事,谁也没想到张雷私底下是这样的。
“怎么了陈公子?”
周雷抬眸,看他有些受不住,轻笑着说:“我们陈公子不是青楼常客吗?怎么这么青涩?”
“周管事,这可是正事,怎么能够让小丫鬟在这听着呢。”
陈惟书搂着丫鬟的腰,轻笑着说:“若是周管事觉着我担心的并没有道理,那留着也不是不行。”
“陈公子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周雷挑了挑眉,摆了摆手就让丫鬟退下了,而后给陈惟书倒了杯茶。
“周管事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陈惟书把怀中的银票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到周雷的面前,温声说:“这是定金。”
“陈公子是敞亮人。”
周雷看着这些银票,笑着说:“只不过有些事情并非银子便能够全数拿下。”
“你想反悔?”
陈惟书听了这话便皱起了眉头,他们那个时候可是说好的,只要自己把银子拿过来了,周雷便会把那些货给他。
怎么如今他劝说成功了小姐,把银子带过来了,结果这周雷不认账了。
“并非如此。”
周雷笑着摇摇头,温声道:“只不过是想与陈公子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陈惟书心中有了几分警惕,他看向周雷,似乎想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陈公子不必如此警惕。”
周雷轻笑着把茶杯推到了陈惟书面前,笑着说:“这东西我能够供给你,而且银子也能够少收你一半,就当作是我给陈公子的见面礼。”
“你想要什么?”
陈惟书挑眉,并没有因为他说银子给自己一半便见财起意。
“这货我能够给你,银子我也能降低一半,但是与你合作的人,并不是我。”
周雷笑了笑,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人,恭敬地行了个礼:“廖大人。”
突然出现的男子让陈惟书下意识起身,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不明白周雷是什么意思。
“陈公子不必害怕。”
男子笑着拱了拱手,先是行了一个平辈礼,而后才说:“我只不过是想和你真心诚意地谈笔生意。”
“我除了要货,其它什么都不要。”
陈惟书只不过是看上了庄子上那些新鲜的蔬菜,同时这庄子背后的人对食锦小店来说也是大有裨益。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小姐那么相信花月妩,明明只是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女流之辈,不仅能够和自己坐到一样的位置上,甚至小姐对她的信任和依赖还胜过自己那么多。
他跟在小姐身边的时间虽然不是很短,但他毕竟是韩家的家生子,在他的心里,自然是以韩家的利益为重,以小姐的命令为先。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在小姐面前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一点都不比花月妩差。
这食锦小店前阵子被砸了,有些菜供应不上来,虽然是花月妩出手解决的,但是若是他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一家更加物美价廉的供货商,便不怕小姐把信任都给了花月妩。
他是在青楼的时候遇上周雷的,原本他还并没有留意他,结果是透过一个姑娘的嘴里知道周雷管着公主殿下郊外的大庄子,这送出去的粮食和蔬菜多了去了。
而且公主殿下基本上不管庄子的事,卖多卖少都是他说了算,这整个庄子可都是在他的名下,只要他在周雷这里打好关系,想要什么要不到?
抱着这样的心思,陈惟书就和周雷接触上了,他确实是一个出手大方的人,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庄子上的管事,反而像是一个公子哥。
这出手阔气的劲显然是能够做主的,陈惟书观察了几次之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二话不说就找个姑娘牵线搭桥认识上了。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直接认识了,陈惟书先是透露了一点点自己的想法,本来想着试探试探,没想到周雷直接就送给了他一车蔬菜,还说吃完了可以直接去庄子拿。
这下他就真的是完全放心了,把自己的想法提了这么一嘴,上次明明周雷答应的好好的,说是只要自己把银子带过来了,想要什么有什么。
结果现在他好不容易直接把小姐说服了,银子都带过来了,他弄出了另一个人来,陈惟书要是反应不过来的话,真就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子了。
“陈公子不必这么着急下定论。”
那个男子轻笑着坐在了方才周雷的位置,不仅把方才陈惟书放下的银票推了回去,而且还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
“你想要什么?”
陈惟书不为所动,那些银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并不怎么感兴趣。
“陈公子倒是个爽快人。”
男子失笑,又接着说:“鄙人廖念一,京都人士,家中有不少人都在京都。”
“京都人来这里?你想干什么?”
陈惟书眸中的警惕更深了,此人与周雷应当是一伙的,又是京都人士,根本就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也没什么事,只是听闻陈公子的东家,与我们殿下的关系很好。”
廖念一看着陈惟书这么警惕的样子轻轻地笑了笑,又说:“我们是殿下的人,陈公子不必紧张。”
“什么殿下?我不认识,我要走了。”
陈惟书可一点都不吃这一套,起身就要离开。
“我知道陈公子不相信我们,但是你不能够连自己的小姐都不要了吧?”
廖念一看着陈惟书停住的步伐,轻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
陈惟书眸光微深,莫非小姐在公主府中还有什么别的事并没有告诉他们?
“你先看看?”
廖念一吃准了他一定不会对韩霜锦的消息置之不理,悠闲地喝了口茶,仿佛刚刚取出封信的人不是他一样。
陈惟书紧绷着身子,从廖念一手中接过了这封信,很快便看了起来。”
“不可能!你在骗我!”
陈惟书毫不犹豫把信拍在了桌上,殿下与小姐的关系怎么可能如同信里说的那样?”
“若非你家小姐得罪了殿下,又岂会日复一日待在公主府中不得出呢?”
廖念一轻轻地吹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不疾不徐地说着:“其实你心头也有猜测,不是吗?”
“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
陈惟书一点都想听这些话,他冷冷地打断了廖念一的话,接着说:“我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你信不信我说的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不认得出那信上的字迹究竟是不是你家小姐的。”
廖念一挑了挑眉,又说:“毕竟最先开始跟在你小姐身边的人是你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惟书手握成拳,看着廖念一的眸中满满的都是质疑和警惕。
“只是想帮帮你,仅此而已。”
廖念一听到他这话便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起效果了,轻笑着说:“坐下,我们聊聊?”
“你们不是殿下的人吗?又为什么要帮我?前言不搭后语的,你自己不觉得奇怪?”
陈惟书嗤笑了一声,并没有听他的话。
“正是因为要帮殿下,所以才不能够看着她像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下去。”
廖念一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信上的内容你也都看到了,被关的不止你家小姐,还有其他人,都是大名鼎鼎的皇商…”
“我没看到。”
陈惟书耸了耸肩,将手中的信干脆利落地丢进了一边的铜盆里,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也好意思说自己认识小姐,要救她,当陈惟书是傻子呢?
“那这个呢?”
廖念一知道陈惟书不相信,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锦帕,放在了桌子上。
陈惟书起先也不怎么在意,直到看见了锦帕上有着韩霜锦所有锦帕上的特殊标记,这才相信这是韩霜锦的锦帕。
“你怎么会有这个?”
陈惟书看着廖念一,不自觉攥紧了帕子。
“是你家小姐给我的,包括那封信。”
廖念一淡淡地回答了他的话,目光深邃:“也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不可能,她明明最信任的就是花月妩了,怎么可能会让你来找我!”
陈惟书仍旧下意识摇头,这段日子小姐一直都未曾找过他,什么事都是让花月妩代为通传,摆明了就是不信任他,又怎么可能会…
“怎么不可能?若是花月妩也不是她的人,而是公主殿下的人呢?”
廖念一知道他的戒备已经开始瓦解,当机立断开始乘胜追击。
“什么?不可能!”
陈惟书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呢?小姐对花月妩那么好,她怎么可能成为公主殿下的人?
但是仔细想想似乎不无道理,每一次他问花月妩小姐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她都是支支吾吾的,要不然就是说没事,要不然就转移了话题。
所以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小姐如今身陷险境,无法脱身,每次她去公主府都是掩人耳目,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见到小姐!而是见到了公主殿下!
他越想越害怕,目光落在了被水浸湿的信上,他看过小姐的字迹,不会认错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又没有去过公主府,你连青黛的面都没见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花月妩的话,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你好。”
廖念一淡淡地吐槽了一句,又说:“若非你家小姐对我有恩,我是断然不可能跑过来和你说这么多,你家小姐居然还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究竟行不行啊?”
“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陈惟书目光坚定,他看向廖念一:“我要怎么做,才能够把小姐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