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霜锦看着唐清璃,轻轻一笑,没想到她真的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怪默契的。
“你怎么会想到他?”
唐清璃挑眉,似乎大家第一反应都是八皇子唐明鑫而非七皇子唐明雩。
就连她原本也差一点点被南安帝骗了,若非太后跟前有她的人,这会还蒙在鼓里呢。
“因为合适。”
韩霜锦笑了笑,温声说:“决定一个皇子能否成为帝王的最大因素,他有。”
“你很欣赏他。”
唐清璃有些诧异,按理来说,韩霜锦应当未曾了解过唐明雩才是。
但是话里话外倒是有几分欣赏和推崇,这倒是让人有些觉得意外了。
“因为你和我说过,他在你立府那日的表现呀。”
韩霜锦轻笑,温声说:“清璃极少数在我面前夸奖过一个皇子,不是不重要,便是觉着有些讨厌,这唐明雩倒是头一个,我自然便记下了。”
“陈舟了解的比我多,上次也多问了几句,除了刘同舟这件事做的不怎么地道,其他的如今看来倒是挺不错的,而且熙嫔的母家地位极高,陈定南乃是军权在握的正一品将军,实力不可小觑。”
“陛下想来对他亦是放心,否则功高震主的前车之鉴,清璃应当比我了解得深。”
听了她的话,唐清璃不自觉点了点头,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可若是孤不想呢?”
唐清璃抬眸,看向韩霜锦。
“清璃?”
韩霜锦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孤说,孤不想让他成为太子。”
唐清璃恶劣地想着,她就是想在韩霜锦面前暴露自己的小心思,去试探,去揣摩,让韩霜锦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想的,在知道了以后,她又会如何选择?
“那清璃中意谁?”
韩霜锦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温声说:“只要清璃中意的,自然便是最好的。”
“若是孤,自己呢?”
唐清璃看着她,语出惊人。
“清璃?”
韩霜锦抬眸,看向她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似乎未曾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霜锦觉得,我不可吗?”
唐清璃看着她,心中微沉,似乎觉得自己这一步未免走得有些太快了。
是啊,谁能够接受一个女子执政呢,哪怕是感同身受的女子,第一反应也是犹豫与深觉奇怪吧。
哪怕是韩霜锦,或许也从来未曾想过要拥护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短短一瞬间,唐清璃想了特别特别多,看向韩霜锦的目光也不自觉回缩了几分。
“怎么会。”
韩霜锦下意识反驳,轻声说:“在我心里,清璃自然是最好的,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
唐清璃歪头,似乎是在探究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当然是真的。”
韩霜锦诚恳地点了点头,温声道:“我只是未曾想清璃会突然说这件事,在我心里,其实觉着你比任何一位皇子都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皇子成为太子又或者是帝王,在我看来真正需要的,是对百姓的同理心。”
“同理心一词或许殿下未曾听过,又或许殿下觉得并不怎么重要,但是在我看来,君与民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高高在上为君者,必定有听不到民声的时候,自然也就会有被蒙蔽的时候。”
“这是无法避免的,坐上那个位置的也是人,是人就都会犯错,故而只有同理心的君主,才会时时刻刻把百姓挂念在心中,方才能够真真正正的为民请命。”
她作为接受过后世高等教育与平等教育的人,其实心里不认同这样的君主观念,但是她知道这样的劝说对唐清璃来说是最好最恰当的。
若是唐清璃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她自然是欣喜,也为女子感觉开怀的,这便意味着上位者有人正视她们的力量,真真正正开始为她们说话。
但这其中会受到的阻拦和艰险则是不必说,女子为主在南朝来说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的事,尤其是在书中都推崇的男性主导的天下中,太过出挑的女子只会被视作异类毫不犹豫镇压。
若是唐清璃真的要走这条路,她要承担的压力还有今后的威胁无疑是巨大的。
其实平心而论,韩霜锦曾经确实有想过要把唐清璃推到那个位置上去,但和她慢慢相处下来,会为站在自己身边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鲜活的生命而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大言不惭。
她想要的那个画面,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以为那样便是最好,可她若是真的那么去做了,对得起一心为自己考虑的唐清璃吗?
她作为一个公主,对自己的照顾方方面面又十分周到,而且还默认了她的放纵,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够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让她身陷险境呢?
韩霜锦怕了,她真的害怕,害怕的缘由她一直都没想明白,却在此刻唐清璃告诉她,自己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怕到极点。
是担心她出事,是害怕她会离自己而去,是喜欢,不可宣之于口却又执拗的喜欢。
在意识到自己这份感情的时候,韩霜锦没有错过唐清璃微蹙的眉头,似乎正在因为自己方才的话而在思索着什么。
她头一回不想支持唐清璃做这样的事了,虽然不知她是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韩霜锦一点都不想她出事,是,她喜欢唐清璃。
是那种想要占为己有的喜欢,也是那种希望她平平安安,一生顺遂的喜欢。
“霜锦说的很有道理。”
唐清璃思索的时候没有看到韩霜锦的纠结,她只是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既然霜锦也支持孤,孤便觉得很有底气去做这件事了。”
“殿下,为何突然会…”
韩霜锦不明白,为何她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出了什么事吗?
“便是想做了。”
唐清璃压下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轻声说:“孤不想再受制于人了,霜锦,你能懂孤吗?”
“明白的。”
韩霜锦有些心疼,知道她在许许多多时候都未曾拥有真正属于自己能够决定的事。
原本以为来到了这里是新的开始,未曾想到,却是进了另外一个笼中。
一切的一切都逃不开南安帝,只要他想,这一切都逃不开他的监视,而这恰恰是唐清璃最讨厌的,她不想要这样,她要的便是自由。
“但殿下,那个位置很难,而且那个位置,也不一定有殿下想要的自由。”
韩霜锦突然郑重地看着她,温声道:“殿下确定自己已经想好了嘛?”
“孤想好了。”
唐清璃点了点头,她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所以她不害怕今后会发生的任何事,她只怕…
“你会陪在我身边吗?”
她的问话充满忐忑,却又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那个她能够为之努力的答案。
“自然会。”
韩霜锦没有细想为何唐清璃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只是格外地心疼她,敛下了眸中的愁思,在想自己要不要立刻马上去发展发展。
多安排一些忠心的人去陪伴唐清璃,也好好的保护她,千万别让她出事。
“那自然好。”
唐清璃心头大定,她温声说着:“此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别多想,就算未成,也不会让你…”
“我不担心那个。”
韩霜锦头一回打断了唐清璃的话,她只定定地看着她,温声说:“我是担心清璃你,想要你好好的,仅此而已。”
“我一定会好好的。”
唐清璃听了这话心头烫烫的,随即有些开心,轻轻地拍了拍韩霜锦的手:“你呀,不必担心我,椛涧木守在我身边,不会轻易出事的。”
“你若是决定今后要走这条路的话,必定会遇到很多为难你,针对你的人。”
韩霜锦摇了摇头,沉声道:“如今虽然未被旁人察觉你的心思,但不可不为日后打算,你也不能够掉以轻心,知道吗?”
“知道啦。”
唐清璃心头泛甜,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韩霜锦比任何时候都软软的,踩在了她的心上,让她觉得整个人暖洋洋的。
“我也要好好努力了。”
韩霜锦突然感慨了一句,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要走这条路,需要花费的银子肯定不少。”
“我有。”
唐清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银子的样子啊,真是败给她了。
“那总不可能花不完吧?”
韩霜锦撇了撇嘴,又说:“招兵买马什么的可都是要用钱的。”
“说起来,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唐清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她,轻声说:“这博南国和穹亚国来势汹汹,还是有些让我担心,总不能不管。”
“要管的。”
韩霜锦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博南国和穹亚国不是真心想要和唐明安合作,清璃何不如直接把他送给唐明鑫罢了。”
“唐明鑫?”
唐清璃有些迷糊了,怎么突然便提到了唐明鑫?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前几日清璃你不是才和我说过,唐明鑫在府中的那些事?”
韩霜锦挑了挑眉,温声道:“若是一个皇子与外邦有勾结,而且还与罪臣之女在一起了,陛下会容忍他坐在毫发无损地坐在王爷之位上吗?”
“此计倒是极好。”
唐清璃眼眸微亮,她看向韩霜锦,轻笑着说:“你倒是越来越让我觉得有些意外了。”
“还好还好。”
韩霜锦笑着晃了晃脑袋,有些得意地说:“这是因为我努力了!快点继续夸我!”
“行啦,差不多得了。”
唐清璃无奈地笑了笑,这人每次都是这样子,有的时候真是不自觉会去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氛围才能够养成她这般跳脱的性子。
“清璃想怎么做?”
韩霜锦想的也只是站在她的位置能够考虑到的一些问题,只不过有些时候上位者与自己的想法肯定会有不同,尤其是唐清璃还是公主。
方才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唐清璃在看兵书,原以为是打发时间的书,没想到后面她提了一句日后要坐在那个位置上,一下便让韩霜锦觉得这颇有深意了。
“也简单。”
唐清璃笑了笑,轻声说:“既然博南国与穹亚国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那便直接把人给打服气了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如此,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韩霜锦这段日子恶补了一下南朝的发展史,如今的南安帝算是个守成之君,做的不少事都有利于民生稳健发展,如今国库应当还算充盈。
不过韩霜锦也知道,多少还是有些美化的成分在,毕竟也不能什么事都让底下的百姓知道了,故而她也不知道国库的真实情况如何,看唐清璃如今这么有底气的样子,应当是还有不少的吧?
“且都先放着吧。”
唐清璃又叹了口气,自己如今能够握住的也只有自己的永乐郡,旁的东西自己还没有抉择的权力,也只能够在旁边看着。
最后趁着如今南安帝对她还心怀愧疚,从他手中再拿点东西出来,不然这个男人过段时间便又会恢复成那个狠心的帝王了。
“清璃想回宫吗?”
韩霜锦眨了眨眼睛,感觉到了眼前的人在一瞬间便有些情绪低落,随即轻轻地问了声。
“有几分想。”
唐清璃老实地点了点头,如果要问的话,她确实是想要回京的。
一是因为在京都中能够更好笼络她想要的势力,二是出来这么久,她还是有些想太后了。
太后作为长辈,是唯一一个对她特别特别好,真心想要让她平安喜乐长大的人。
两世为人,唐清璃自然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爱与温柔,故而在心里还是存留了一块柔软的地方留给太后的。
她给自己写的信也隐晦表达了对自己的思念,故而韩霜锦真的一提,她便想起来了。
“那要不然我们就回去看看?”
韩霜锦看着她这样子,抿了抿唇,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她极少看唐清璃这样的。
“过段时间再说吧。”
唐清璃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自己想做的事惊世骇俗,这太后知道了还说不定怎么骂她呢,算了算了。
“那清璃的生辰礼送过去了咩?”
韩霜锦想了想,这会送过去正正好能够赶上南安帝的生辰,再送封信聊表心意,这事应该就差不多了,不抢风头也不落人口舌,说不定还会让南安帝记住远在永乐郡的嫡亲公主,妥妥的一举多得。
“送过去了,还添了点东西。”
唐清璃摸了摸自己的护甲,轻笑着说:“孤敢说,自己的生辰礼必定能够拔得头筹。”
“喔?这我就有点好奇了。”
韩霜锦知道自己挑的礼物并没有唐清璃说得那么厉害,拔得头筹这事既然她这么肯定,必然便是做了点什么东西。
“ 到时候再告诉你。”
唐清璃眨了眨眼睛,故意逗她。
“好呗好呗,我又不好奇。”
韩霜锦撇了撇嘴,这人真是太过分了,每次都这个样子,真的会谢!
“好啦,时辰不早啦,你定下要回去的日子,我让枳橘安排马车送你。”
唐清璃看了看时辰,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和她聊了这么久,天都黑了。
“殿下不留我一起吃饭吗!”
韩霜锦眨了眨眼睛,有些愤怒:“你怎么忍心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吃!”
好吧,她实话实说,刚刚明确意识到自己喜欢唐清璃之后便想着和她多待一会,反正之前都是一起吃饭的呀,她再蹭顿饭怎么了?又不是没蹭过!
“好,留下一起吃饭。”
唐清璃无奈地笑了笑,轻笑着又让灵芝安排小厨房多加了一道水煮牛肉。
云府,云从戎卧房。
“爹。”
云磊手中握着密信,走路有些轻飘飘的,显然是特别喜悦。
“这是出了什么事?能让你着急忙慌的跑到我这里来了?”
云从戎正躺在床上休息,他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每日若非有事都是在床上修养着。
“爹,你看。”
云磊老老实实递上了手中的消息,轻声说:“这是京中传回来的消息。”
“这事还真的被他们办成了。”
云从戎看完信之后轻轻地叹了声,温声道:“璃儿究竟想要支持谁,我是真的看不懂。”
“爹,璃儿想要支持谁我也看不明白,但是看得出来,她不喜欢唐明安,也不喜欢唐明荣和唐明德。”
云磊在外还是很注意分寸的,只不过如今在云从戎跟前,多少就有点直言不讳了,也敢直呼几位皇子的大名。
“你收敛点。”
云从戎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你如今拿着这个来到我面前,想说什么?”
“这是一件喜事呀,自然是想要和爹分享。”
云磊讨好地笑了笑,坐在云从戎对面,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说说吧,又做了什么事?跑到我这里来就为了说这个,我可不信。”
云从戎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怎么一回事,淡淡地摆了摆手,又说:“有事说事。”
“还是爹爹了解我。”
云磊虽然已经是孩子的爹了,但在云从戎面前还是带着几分憨厚,完全就不像在外叱咤风云的模样。
“说吧。”
云从戎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您前阵子重金买回来的那串玉珊瑚手串…”
云磊的话还没说完便敏锐察觉到了躺在床上的云从戎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浓烈的威胁,他二话不说便从椅子上起来,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说啊,怎么不说了?”
那串玉珊瑚手串是云从戎托了不少人才买到手的,原是想着安排人去取过来,云磊那个时候直接说他安排人去取,他便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他了。
“手串我给璃儿了!”
云磊看着云从戎,老老实实地说:“她要给陛下准备生辰礼,正好缺这么一个吉祥的物件。”
“你不会拿别的去吗!”
一听到是自己心疼又喜欢的外孙女,云从戎心头的愤怒去了几分,但还是有些气恼,那东西可是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就这么被云磊送出去了?
实在是越想越气!
“这不是正好聊到这个了嘛…”
云磊叹了口气,又说:“陛下居然还传了密信说不让璃儿回宫,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我怕璃儿一时之间寻不到合适的,这才…”
“什么密信?”
云从戎微微蹙眉,此事他怎么不知道?居然还有密信一说,这是出了什么事。
“是前几日璃儿说的,这段日子您在修养,我便没有告诉您。”
云磊将唐清璃告诉他的全部告诉了云从戎,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心疼,她的璃儿实在是受了太多的委屈。
“是好事。”
出乎意料地,云从戎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好事呢?”
云磊蹙眉,这嫡亲公主在南安帝生辰礼的时候都未曾回去,这如何会是好事?分明便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南安帝下了决心不见她。
“你可别忘了,此次生辰礼,来的还有博南国和穹亚国的使节。”
云从戎看云磊无动于衷,又补了一句:“这两国的国主之子,可是都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
“爹,您的意思是?”
云磊一下便反应过来了,陛下这是在想法子让人刻意避开唐清璃的婚事,不想让她去和亲。
“不回去是好事,但是璃儿必定是想借着生辰礼做什么,才会那那串玉珊瑚手串。”
云从戎敲了敲床沿,脑袋突然有些疼,璃儿究竟要的是什么?他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爹,您好好休息吧,我与二弟看着呢,不会出事的,您放心。”
云磊看他这个样子连忙上前两步,坐在了他床边给他拉了拉被子,轻声道。
“说起拓儿,他最近在做什么?”
云从戎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云磊拿了自己的手串有些不满。
那东西极有灵性,听说格外养人,他原本是想着拿回来给自己养养的,如今东西还没见到就被云磊拿出去送人了,这谁能开心?
“还在因为定康城一事耿耿于怀呢。”
云磊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毕竟也已成定局了,是陛下不想让那些人活。
“拓儿重情重义,是件好事,只不过…”
云从戎话没说完,有些时候,太过重情重义反而会成为云拓的软肋,就如同现今一般,这些事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让他无法去做旁的事。
“此事璃儿与拓儿一起,他们都不愿让这件事揭过去,自然便…”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