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家很会猜。”
唐清璃对此并未反驳,但是也并未肯定,毕竟此事也只是韩霜锦的猜测而已。
“猜一猜,无伤大雅。”
韩霜锦笑着用锦帕擦了擦手,又说:“不过殿下并不想把这件事放在明面说。”
“对我没什么好处。”
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说对唐清璃不仅没有好处,而且还可能被人倒打一耙。
她心中自然是不愉,但走到今日不易,唐清璃爱惜自己的羽毛,做什么事自然都小心谨慎。
“那便让别人帮我们出出气。”
韩霜锦是真的想让这人付出点什么,不然唐清璃不就白白受欺负了?
哪怕这只是一封匿名的信又如何?唐清璃因为此事不开心是实打实的,没人能多说不是。
“比如?”
唐清璃挑眉,看向她。
“殿下,如今已是六月了。”
韩霜锦看了看夏日的夜晚,轻声说:“皇子的年中考核也快要开始了。”
南朝皇子每年要进行两次考核,一次是年终考核,一次是年末考核,哪怕已经封王,也不能避免。
每年的考核囊括的内容很多,一共要考核三轮,第一轮是皇子的礼仪和姿态,第二轮是皇子的学识,第三轮是对朝局的认知。
皇子考核只有十岁以上的皇子才有资格参加,每年都是一大重要的事,礼部会提前一个月筹备,出题,送皇帝复核,最后明确考题后再进行时间安排。
往年的皇子考核一直稳居第一名的唐明安今年想必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且不提他做了这么多错事,王位被废,单单是软禁王府一罚,他便已经失了参与考核的资格。
说是皇子考核,其实考核的内容无一不是针对太子进行培养的,这摆明了就是太子之位的考核。
说是每年都有,不过是为了给皇子压力,在竞争中让皇帝有更多的选择罢了。
反正南安帝那么多皇子,太子之位可不一定是立长呢,这也是如今那么多大臣都还没站队的原因之一。
“韩东家有好好看孤给你的册子。”
唐清璃挑了挑眉,这些东西都是她给韩霜锦册子里提及的,想来她是认真去瞧了。
“当然,毕竟是殿下给我的。”
韩霜锦毫不犹豫点头,轻声说:“此前我没什么机会了解这些,若非殿下…”
“也是你自己用心。”
唐清璃轻轻打断了她的话,说:“你想让我在皇子考核中做什么?”
“也不是要做什么。”
韩霜锦笑了笑,柔声说:“殿下,这唐明琅既然想要藏拙,那我们就帮帮他。”
“你的意思是,让他的拙在父皇心中更显?”
唐清璃看着她,轻笑着说:“可如今的我远在永乐城,又如何能够影响京中的皇子考核?”
“为何不能?”
韩霜锦不相信唐清璃就真的就这么出来了,京都什么人都没有留着。
“内阁翰林陈守时,是孤的人。”
唐清璃并未与她再纠结下去,只淡淡说了这么一个人名,又道:“此事孤会交代陈守时的。”
“好。”
韩霜锦点头,当前她确实是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这么给唐清璃提建议,其他的只能让唐清璃自己做决定和选择。
“吃饱了?”
唐清璃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自从知道此事之后,她便觉得有些恶心。
她与唐明琅在幼时确实有不少交集,而且也觉得这个弟弟还不错,一直护着自己,是自己在深宫中的小小慰籍。
但这并不是她觊觎自己的理由,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此番违背人伦与天理的事,若是被爆出来,哪怕她是摇光星,名声都会受损。
“吃饱了。”
韩霜锦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其实已经算是吃多了,毕竟这么多东西都是自己在吃。
“那就歇歇吧。”
唐清璃让人送上来了一杯消食茶,害怕韩霜锦吃多了不消化,毕竟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是。”
韩霜锦应了一声,她自知这会已经差不多了,再说下去的话也不大好。
灵芝很快就让小丫鬟把消食茶段上来了,韩霜锦和唐清璃一边聊,一边喝着茶吃着糕点,不一会就把一小盘糕点给吃完了。
“时辰也差不多了,民女该走啦。”
韩霜锦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本来自己过来的时候就有些晚了,这会聊着聊着又过了许久。
“住一晚吧。”
唐清璃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敛眸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改天吧。”
出乎意料地,韩霜锦摇了摇头:“民女的铺子要准备开业了,原本今儿起来之后就要去准备的。”
“大晚上的准备?”
唐清璃挑了挑眉:“大晚上的准备什么。”
“定这个。”
韩霜锦取出了一张纸,展开一看,上面似乎画着什么东西。
“这是我预备放在铺子中的食盒,咱们原有的盘子不大适合民女想做的生意。”
韩霜锦把自己的快餐生意讲给了唐清璃听,然后又拿出了一张纸给她。
“这又是什么?”
唐清璃听的一愣一愣的,这样的餐食她之前是闻所未闻,韩霜锦哪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
“永乐城的图。”
韩霜锦说得隐晦,只展开之后指了指於芥兰在上面标着的一些势力划分:“希望能够帮到殿下。”
“从何而来?”
唐清璃看了一眼她指着的地方,有些震惊,心头不自觉就泛起了一丝怀疑。
“是我让芥兰画的。”
韩霜锦把这件事认了下来,反正唐清璃知道於芥兰的身份,他要做这事不难。
“你害怕自己的铺子会出事。”
唐清璃看着她,这图纸上面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城池兵力布局,而是城中的那些三教九流的势力划分,於芥兰想来也是下了狠功夫,深挖了一下。
“是。”
韩霜锦大方点头:“如今我算是殿下的人,但殿下也会很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为我处理掉一些麻烦,而且我也害怕麻烦殿下,有些事做在前能够解决掉不少问题,也能够帮到殿下。”
“你啊。”
唐清璃叹了口气,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把她给自己的图叠好,想着一会放起来,她轻声说:“既然你又给孤送来了这么厚的礼,孤应该赏赐给你什么呢?”
“赏赐民女一个靠得住的合作伙伴吧。”
韩霜锦也不客气,她如今并没有能够完全依靠的合作伙伴,就像现在这样,她还得好好研究这个餐盘要去找谁给自己做。
她的餐盘就是后世的那种一格一格可以分装不同种类的餐盘,类似于大学食堂用的那种,南朝如今炼铁还不算发达,所以肯定不能用铁做。
竹子或者木头是最好的,陶瓷的话太贵了,不符合食锦小店的定位。
而且这还只是刚开始,后面韩霜锦想要把奇居阁开在这里,必然也是需要一位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
她这会和唐清璃要的,便是这样一个人。
“也不是没有。”
唐清璃听了韩霜锦的话点了点头,但突然想要逗逗她:“那孤也要分成。”
“没问题呀。”
韩霜锦毫不犹豫点头,她眨了眨眼睛:“殿下占三成怎么样?”
“你就这么干脆给孤了?”
唐清璃有些讶异,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她对韩霜锦有信心,刚才听她说的那主意很明显是胸有成竹的,而且这生意新颖有门道,想必能成。
“这有什么?”
韩霜锦笑了笑,这钱能赚,但是人脉可不一定时时刻刻都能发展,如今唐清璃在永乐城中便是主子,那可不是银子就能换来关系好的。
“行,那我让许三归送你回去,明日直接让人上门孤拜访你就是了。”
唐清璃看韩霜锦这么爽快,也就不扭捏了,直接安排着就把人送回去。
“多谢殿下。”
韩霜锦开开心心地出了门,一张图纸换一个人,这笔买卖不亏!
“殿下…”
韩霜锦离开不久之后,枳橘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
唐清璃这会心情不错,看着枳橘进门了,便示意她有事直说。
“椛涧木回来了。”
枳橘压低声音,轻轻地说:“人带回来了,但是也受伤了。”
“你说什么?”
唐清璃听了这话一下便皱起了眉头,直接从软榻上下来,让枳橘把自己带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公主府极大,多的是院子可住人。
枳橘在后门接到人的时候便寻了一处较为偏僻安静的地方让两人歇着。
“这是怎么回事?”
唐清璃进门便闻到了血的味道,房内的软榻上躺着椛涧木,他脸色虽然有点白,但是好歹意识清醒,见到唐清璃进门还能够起身行礼。
而一旁的花梨木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他脸色惨白,而且身上还带着伤,一看就特别严重。
府上的御医是自己人,这会已经在为男子包扎看伤口的具体情况了。
“属下无能,还请殿下责罚!”
椛涧木跪在地上,他心里极度的惭愧和内疚,殿下交给他的任务居然差点被自己搞砸了,他真没用!
“你先起来,坐着。”
唐清璃并没有生气,不过是想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让谭诚把椛涧木扶了起来,然后坐在了枳橘搬过来的椅子上。
“那日,我得了殿下的吩咐,收拾好行装后边乘马从官道赶去了永明城,去的路上都很顺利,我也很快便寻到了陈公子,而且与他见面后便处理好所有的事预备着回来了。”
椛涧木坐在软榻上,喘了口气说:“没想到在我们回程的路上突然遇到了埋伏,而且不止一队人,陈公子说他身子骨不好让我先走,我不依,想着拼一拼还是能够杀出一条血路的,就和他们硬打了起来…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我差一点就…”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明白,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想必是陈舟为他挡了那一刀。
“能不能猜出是谁?”
唐清璃脸色冷了下来,陈舟这步棋她就连昭国公府都未曾说过,是谁盯上了他?
“看他们出手狠厉的模样,想必是世家中精心豢养的死士,具体是谁属下不得而知。”
椛涧木惭愧地低下了头,若非自己坚持,陈公子就不必受这无妄之灾了。
而且殿下交代的任务也没完成,他实在没用!
“好好养伤,此事不能怪你。”
唐清璃是理的清的,若非椛涧木当机立断要带着陈舟一起走,如今送到她面前的很可能就是陈舟的尸体而非活人了。
椛涧木哪怕武艺再高,面对那么多人也必定会有无法防备到的地方,陈舟愿意为他挡这一刀,很明显就是信任他了,此事不能怨他。
“殿下…”
“好好养伤。”
唐清璃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不必自责和惭愧,此事问题不再你,你要好好养伤,才能回到我身边来保护我。”
“是!”
椛涧木二话不说便点了头,那些莫名的情绪都是无用功,他如今好好养伤,重新回到殿下身边才是正事!
“他如何了?”
唐清璃点头,目光又落在了陈舟身上,他看起来脸色不佳,不知伤口如何。
“启禀殿下,这位公子身子骨健硕,刀口并不深,不过是流的血有点多,需要好生静养,再好好温补,过段日子便会好了。”
御医已经帮陈舟包扎好了伤口,这一路颠沛流离也没有很好止血,才会导致陈舟如今昏迷不醒,说白了就是失血过多。
“开方子吧。”
唐清璃点了点头,有些话不大适合在这里说。
御医开下方子之后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帮椛涧木看了看他的伤,也开了个方子,见唐清璃没有其他的吩咐了,这才离开。
“枳橘,你安排人好好照顾着。”
唐清璃吩咐了一句,然后带着灵芝先离开了房间,叫上了谭诚和许三归进书房议事。
“殿下,太古怪了。”
谭诚待唐清璃坐定后便开了口,不自觉联想到了前几日那封莫名其妙的信。
“陈舟不是昭国公府的人。”
唐清璃抿了抿唇,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按理来说椛涧木去接陈舟应当顺利,而非出问题才是。
“莫非这公主府中有细作?”
许三归这么想着,也没有藏着掖着,便直接说了出来。
“细作…”
灵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殿下,这御林军如今可都不在府里呢。”
灵芝的话让唐清璃心头一惊,她终于记起来自己这段日子忽视了什么,莫水金是被自己弄下来了,但是他手底下还有不少人啊。
那队御林军被唐清璃拆分成了不一样的势力,已经收编成为自己人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冒出来,但是有一些可不一定。
十个十户可都想着上位呢,唐清璃以如今不信任他们说辞,直接把他们这一百人分在了不同的地方,就在这公主府的四面八方不同的小宅子里,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忙了,都没记起来他们。
“给我查,看看是不是他们做的。”
唐清璃手握成拳,此事确实是她疏忽,不过她还需要去瞧一瞧是谁做的,是不是他们做的。
若真是他们做的,那自己这段日子还真就是给自己放了一圈的眼线了。
“殿下,昭国公府来人了。”
前来通传的是灵芝新安排的小丫鬟,虽然人不是很机灵,但是胜在听话,只要灵芝吩咐的事情便一根筋地办下去,也不问其他。
“此刻来人?”
唐清璃皱了皱眉,示意灵芝去把人带进来。
灵芝应声退了出去,很快就把人给带进了书房,那是个小厮模样的人,很明显是来跑腿的。
“谁让你来的。”
唐清璃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目光冷然。
“是二老爷让我来的。”
小厮哆哆嗦嗦的,看起来有些害怕。
“二老爷?”
唐清璃皱眉,这云拓这个点让人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所为何事?”
“这是二老爷让奴才来送的信,说是特别重要,一定要把这个交到您手上才行。”
小厮哆嗦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头也不敢抬,浑身还有些发抖。
唐清璃从谭诚手中接过了信,打开一看,确实是云拓的字迹没错,她心头微松,这才开始看起了信。
“岂有其理!”
唐清璃看完了信,狠狠地拍了一下软榻上的茶几,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说:“你回去告诉你们二老爷,信我收到了。”
“是。”
小厮也是个机灵的,一听唐清璃这么说,二话不说就跟着灵芝离开回昭国公府报信去了。
“殿下,这是…”
许三归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开了口。
“还真是这段日子忙,让那些个闲下来的人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啊!!”
唐清璃攥着信冷哼了一声,若非自己早有准备,让云拓安排人去盯着那些个御林军,倒还真不知道原来南安帝下了这步暗棋。
莫水金在明,另一人在暗,差点就把这段日子自己做的事都给自己捅出去了!
想必这陈舟的事也有这一堆人马的手笔在。
“简直是岂有此理!!”
许三归和谭诚也看完了信,一个二个都恨不得直接把人给抓起来活剐了!
“行了,烧了吧。”
云拓这信来得仓促但却及时,若非他拦下了那人送出的信,再过几日想必南安帝收到信之后便会怀疑试探自己,到时候便出大问题了。
信被丢进了火炉里,如今知道了其中有一队人是南安帝的御林军,她心头倒是有了几分底气。
只不过另一对人,便没有头绪了。
唐清璃叹了口气,另一队人且先搁置一下,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把南安帝安排的这队人给拉下来。
明面上这么做太明显了,只能…
距离公主府不远处的一个小宅子里,一个想的肥头大耳的男人正在和几个手下喝酒。
“王十户,我觉着这信送出去,百户的位置必定就是您的了!”
一个手下对着肥头大耳的男人恭维了几句,然后举起酒杯敬他。
“这还没定呢,说什么。”
王条虽然摆了摆手,但是眉目之中的得意是怎么隐藏都隐藏不住的。
“王十户可千万不要谦虚!若非您一直带着大家伙盯着公主府,哪有这么大的功劳啊!”
他们都是陛下的人,自然是要听陛下的话,长公主确实是对他们不错,但是给他们的太少了,还不足以让他们心动。
不过这长公主也真是稀奇,一个女子折腾出这么多东西,居然和成輑阳大人还有关系,而且这段日子频繁进出的商贾与她的关系也不错。
说不准,这长公主所谋甚大!
“可惜了,是个女子。”
王条喝了酒就有点上头,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尽是遗憾:“这公主就应该好好地待着,陛下给了殿下这么多东西,她怎么还不至于?”
“就是啊!若是我,早就对陛下感恩戴德了,又如何还会与昭国公府走得那么近,实在是…”
“陛下对殿下如此恩宠,却没想到她居然…唉…实在是太过分了!”
众人都捧着王条,仗着他们在这个宅子中旁人听不到他们说的话,反正也没人关注他们。
自从出了莫水金那事,唐清璃防备着他们,寻了这么个由头直接把他们往外丢,如今已经小半个月未曾搭理过他们了。
原本是不应当这样的,不过上次竹影青大人过来的时候说他们全部都听公主的,那她看这些人不爽,自然就全部找个由头打发了。
陛下知道殿下在气头上,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这莫水金前阵子好像被判了绞刑。”
突然,有个人提了这么一句,原本火热的气氛突然就冷了几分。
“那是他活该!”
王条眯了眯眼睛,冷冷地说:“陛下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差事,不仅没做好,居然还觊觎公主,他这不就是好日子活够了吗!”
“王哥,那我们…”
大家听了这话都有点担心,毕竟那可是公主啊,是陛下的女儿,最近又那么得宠,她如今也没做什么事,会不会被反咬一口…到那个时候…
“怕什么?我们只是如实汇报而已!”
王条冷哼了一声,笑着说:“而且天知地知我们知而已,陛下又不可能告诉公主,你们还怕什么!”
“是!是是是!”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又继续开心开心喝酒了。
昭国公府,云拓院子。
“怎么了这是?着急忙慌的把我给叫过来,你知不知道这会多晚了!”
云磊突然被云拓的人叫醒,着急忙慌地被拉过来院子里,这会还有点发懵。
“哥,出事了。”
云拓摆了摆手让人离开,压低了声音:“我让人盯着的那些人有动作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御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