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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游牧民族今年兵马强盛,又听闻邺帝如今身子不好,总是跃跃欲试。

于是大邺王朝的边境就不太安稳。

夜沉忍无可忍,就从太子侧妃处把太子咸宁拉出来。

“你还想玩儿多久?”

太子咸宁抱着新得的儿子不撒手,一脸有了儿子的愉悦,“轻尘你慢些,别吓到我儿子。”

夜沉看到那娇娇软软的小婴儿,神态松了些,“殿下喜欢子嗣没有错,可如今政事紧张,你看看你最近的折子批注!”

他说着把几本奏折砸在太子咸宁头上。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太子咸宁毕竟是王储。

可夜沉压不住自己的气。

太子咸宁最近的奏折批注显然并不上心。

太子咸宁颇有些好奇,拿一本奏折打开看看,随即失笑,“哪里不对么?这不是写得很好?”

那字迹是太子咸宁的字迹。

只是他说的话却像是评价别人文采。

“嗯,有理有据,就是可能太简洁了,下次注意。”

夜沉眉头一皱,听这意思他还打算敷衍。

“殿下,朝政不是玩闹,难道是您在这个位置久了,失了本心?”

太子咸宁逗弄怀中婴儿。

本心?

他的本心是什么来着?

夜沉以为太子咸宁是坐这个位置太久了,上有邺帝,下有他兜底,不自觉懈怠了。

“最近那些游牧民族频频来犯,我有心让殿下去练手。”

太子咸宁终于抬头,眉头微皱,“这么严重了?”

夜沉摇头,“倒也不是,不过恐怕入了秋,粮草丰盛,他们却要来抢夺。”

“两国许久不曾交战,各自都疲乏了。殿下也知,若一直安稳,那必然会养成更大危机。”

太子咸宁琢磨了一会儿,点头,“也好,那届时我便亲自率兵,不过还要跟轻尘讨个人。”

夜沉一愣,“何人?”

他也没什么人,所有势力他都交给太子咸宁去培养的。

“小九燚。”

夜沉皱眉,他不想的。

“让他跟我去见见世面,讨个名声,回来也好继续科考,你不是想他以后顶门立户么,男子汉总要有个好名声。”

“在这帝城有什么好差事让他出头,怕是要他儿子及冠也出不得头。”

若是之前听,夜沉没什么反应,还会为九燚打算。

可如今他两人关系更亲密,他听了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不过他也没多想,转了一下就松口了,一边允了这件事,一边心里给九燚打算。

九燚身子弱,不会武功,两三个月练不成护身法。

那便只能……

夜里休息。

九燚怕夜沉恼他得寸进尺,只想着一月半月哄着夜沉来一次。

谁知夜沉却对他道,“我带你双 修吧,可愿?”

九燚委实没料到,愣了一下,紧随而来的就是满心欢喜。

“我自然愿意……”

夜沉把扑过来的九燚按在床上,神色严肃,“那你要听我的。”

九燚已经得了便宜,哪里还会多说,只点头如捣蒜。

两人三日一次双 修,九燚很想表现一番。

但夜沉的地位和抚养九燚多年,让他强势惯了,素来说一不二。

九燚也只得在他这里按照夜沉说的做,一分一毫不能更改。

每每结束后,九燚都累的睡过去。

夜沉却分毫不影响,还能起身继续处理政事。

这让九燚很是挫败。

九月金秋,太子咸宁率兵出征。

九燚也在队列。

同太子咸宁铠甲加身不同,九燚只穿着一身劲装。

夜沉担心九燚身子弱,撑不住铠甲重量,就没让他穿。

送大军开拨,自然要送出城。

夜沉摸着九燚的头,微微感叹,不知不觉,九燚比他还要高了。

“如果撑不住就跟殿下说,等你回来,我让殿下给你挂个闲职,以后哪怕文不成武不就,也能娶一房好媳妇。”

前面的话九燚还听得欢喜,到了后面九燚脸色就变了。

他眸子暗下来,抿着嘴唇,忽然道,“等我出人头地,轻尘哥哥定要好好给我择一位【好妻子】!”

他说的几乎咬牙切齿。

夜沉闻言心里莫名一揪,情绪有些低落,“好,到时候你要什么样的,哥哥都去给你说和,一定让你欢喜。”

九燚没再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夜沉一眼。

他没骑马,反而上了马车。

太子咸宁过来跟夜沉告别,“轻尘,你替我守着家里,我们去把那些来犯者打跑。”

夜沉点头。

大军离开。

夜沉一直看着军队消失,这才回了太子东宫。

邺帝的身体更差了。

国师频繁进出皇宫,甚至住在了宫中,只为了给邺帝调理身体。

太子咸宁离开,是一个好机会。

只要他死在前线,那么其他皇子也就有了机会。

甚至于北国皇室也送来书信询问,意图浑水摸鱼。

皇后是北国公主,当初邺帝也是先娶侧妃,后来登基与北国和亲后才立了皇后。

北国与大邺不同,不信奉国师择储。

不过他们信奉祭祀法,能连续三次完整主持祭祀者,就拥有成为北国君主的资格。

简而言之,这方法比较费皇子。

如果不能完整主持祭祀,轻则伤病,重则性命不保。

七皇子是皇后所出,也就是半个北国血脉,一旦七皇子登位,那大邺也就一大半在北国手中了。

是以当初皇后有七皇子时候,邺帝是特意让国师算过的。

若是这孩子真的资质极好,那就留不得。

历来大邺帝王都是一个心思,帝位可以给国师,却不能让外人染指。

北国公主可以为后,却不能做帝王亲母。

所以国师算出这孩子缺魂少魄,不足为虑后,皇后才能安稳诞下七皇子。

而今因为北国介入,又有游牧民族侵犯,导致太子咸宁一直守在边疆。

本来初春就可以回程的,却要一直驻守。

而北国派出的将军便是同国师有旧情那位。

夜沉特意进宫见了国师。

国师知道他的来意,言说只要不杀将军,其他任何事都可以做。

并且再三嘱咐夜沉,如果必须杀将军的话,要由国师亲自出手。

夜沉犹豫了一下,也明白了国师的意思。

再如何,那将军也是国师故人。

夜沉也没想动北国那位将军。

战争起时,将领只是执行者,而不是下令者。

既然命令是北国皇室下的,他自然要找下令之人。

大邺皇子蠢蠢欲动。

北国也不是没有内乱。

我乱你不乱?

那就推波助澜,大家一起内乱,也算好邻居。

于是北国第三次主持祭祀,已经半确立太子之位的北国皇子于祭祀前夕大病一场,错过了祭祀。

北国祭祀三年一次。

这一次错过了,那只能等下一次。

于是北国的太子又多出一位竞争者。

夜沉疲惫的走下法台。

太子咸宁不回来,九燚也回不来。

幸好两人信件来往密切,夜沉能确定九燚安危。

这一晃,太子咸宁走了两年多。

邺帝身子撑不住了,只得紧急召回太子咸宁。

九燚自然也跟了回来。

游牧民族被打得不敢来犯。

而北国则是送来公主和亲。

对此邺帝没有拒绝。

太子咸宁的太子妃一直定不下来,许就是等北国公主这位正宫皇后。

太子咸宁和九燚带了三万兵马回来。

而后太子咸宁入宫给邺帝侍疾。

顺便他还给九燚挂了个禁卫军统领的职务。

九燚穿着一身轻甲,带了几分为将的凌厉。

国师也见了夜沉。

“徒儿,这是我们师徒最后以这身份见面了。邺帝寿元已尽,为师也要离开了。”

“不过走之前,为师再同你说一句,你所见,或许未必是真,一切缘法,皆随天意,莫要执拗。”

夜沉跪着,听了后给国师磕了三个头。

“师父离开后要去哪里?”

国师闻言眼中有些失神。

“或许是北国,也或许飞升……”

说罢国师便离开了。

似乎早就已经决定走了。

所以国师穿着一身素衣,打扮极为朴素,仿佛一名普通道人。

送走国师,夜沉便去了邺帝寝殿。

邺帝瘦成一把骨头,躺在床上,偶尔咳嗽一声,殷殷嘱托太子咸宁登基后要善待百姓,不可与夜沉闹脾气。

不论何时,要谦虚。

亲君子、远小人。

要做明君!

等他絮絮叨叨说完,太子咸宁哭成了泪人。

皇子、公主、后妃和朝臣跪了一地。

太阳落山时,邺帝断了气。

国丧钟声响了十二声。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出宫。

夜沉帮太子咸宁安排一切,操劳到后半夜才睡。

等他醒,宫人不见了。

只有几个侍卫守在殿外,却不让夜沉离开。

夜沉皱眉,“殿下呢?”

侍卫恭敬道,“殿下在上朝,小公子也在。”

夜沉只是睡了一觉,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

“我要去见殿下,你们不要拦我。”

侍卫却坚定拦着。

夜沉这才觉出几分不对。

太子咸宁即将登基。

他也快成为国师,侍卫怎么会拦着他?

夜沉眯着眼,“你们是谁的人?或者说,谁让你们监禁我?”

侍卫对视一眼,齐齐跪下不语。

夜沉干脆不说了,他直接锁定太子咸宁的气息,追踪而去。

他修炼小成,想走普通人自然拦不住他。

找到太子咸宁的时候,他正被锁链束缚。

而九燚站在太子咸宁对面。

夜沉不可置信,他沉着脸,“九燚,你在做什么?”

太子咸宁闻言抬头,对夜沉道,“轻尘快走,九燚他要篡位!”

夜沉眉头皱的更深,咬牙切齿,“小九,你敢谋逆?!”

九燚一挥手,暗处出来一个人。

夜沉这才注意,他刚才气糊涂了,都没留意周围。

叶拂从阴影中出来,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锦盒,锦盒里面是一粒药。

九燚微抬下巴,“轻尘哥哥,我知道你厉害。不过我给太子殿下服了毒,需每月服解药。哥哥如果想太子殿下活,那就把这药吃了吧。”

夜沉盯着九燚,又看叶拂,冷笑道,“好!好的很!我竟然没看出你们俩是白眼狼!”

他又盯着九燚,“其中一头还是我亲手养出来的!”

他说着把叶拂端着的药丸捏起来吞了。

九燚说的话,他不敢不信。

太子咸宁的嘴唇已经紫了。

叶拂的丹药药效很快,不过片刻,夜沉便觉得自己体内的修为在消失。

甚至药性还让他腿脚发软。

叶拂还给他解释,“师弟,这是散修为的丹药。”

夜沉咬牙,“白眼狼,你要如何都可以,但你放了殿下!”

太子咸宁已经因为毒药发作昏过去了。

九燚眉头一拧,走到夜沉身边扶住他,“轻尘哥哥,我不能放了他,难道要他集结人来推翻我么?”

他把头埋在夜沉脖颈深吸一口,“轻尘哥哥,你若是不反抗,我可以先留着太子殿下。”

夜沉腿软到站不住。

九燚一把把他抱起来,对叶拂道,“看着太子殿下。”

说完他就抱着夜沉离开。

九燚把夜沉抱到专门供夜沉休息的宫殿,把人放在床上,轻声道,“哥哥,两年多没见,我好想你……”

夜沉浑身无力,眉眼却还冷厉,“小白眼狼,你到底要干什么?”

九燚把夜沉压在床上,有散功丹,他不怕夜沉跑了。

“哥哥,你说过,我回来,就给我一房好妻子,现在你该满足我了……”

夜沉想推他,可他只能躺着,任由九燚为所欲为。

“那你为何要篡位!”

九燚动作不停,却也不解答。

夜沉被囚禁了。

每日一粒散功丹,九燚会亲自喂他吃下去。

他连宫殿都出不去。

而九燚也利用带回来的三万兵马强势让所有大臣和皇子不得不低头。

没低头的已经给邺帝殉葬了。

夜沉不知道九燚是怎么驯服军队的。

他不信九燚,每隔三天至少要见太子咸宁一次。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个半月。

九燚登基了。

夜沉被迫坐在大殿上,叶拂守着他,让他见证九燚成为新任大邺帝王的过程。

而当天,太子咸宁自裁了。

长剑划破咽喉,血淌了一地。

太子咸宁就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盯着夜沉。

夜沉病了一场。

新上任的年轻帝王守在夜沉床边,夜沉却理也不理。

九燚没理由再威胁夜沉服散功丹了。

甚至于他一靠近,夜沉就要咬舌自尽。

九燚没了办法。

或许是念着师兄弟之情,也或许是良心未泯。

叶拂在九燚上朝时候,偷偷给了他一颗假死药。

“这是唯一的机会,师弟你走吧。”

夜沉没问为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服下。

九燚想威胁他,是人命就可以。

夜沉不能赌,假死再好不过。

省的他走了,九燚满天下的找他。

他也不想整日躲躲藏藏,

三天后夜沉便没气了。

九燚不敢相信,他守了夜沉三天,让叶拂想办法把人救活。

太子侧妃带着不足三岁的幼子趁乱失踪。

同王和其他皇子也在找麻烦。

夜沉的死讯不能宣扬。

但是历史上不是没有帝王登基,国师闭关的记录。

所以新任年轻帝王声称国师闭关了。

夜沉被秘密下葬。

夜沉再醒来的时候,在一处院子里。

他面前有一位带着面具,江湖打扮的人。

“你醒了,我是赤焰斋的主人,两月前赤焰斋接了一单生意,让我们护送你出帝城。”

夜沉头晕沉沉的,勉强坐起来,“那人是太子?”

赤焰斋主人没回话。

夜沉眼睛红了。

两人相伴十余年,感情深厚,他也没料到竟然是这个结局。

赤焰斋主人见此想抬手,却又忍住了,他道,“这里是赤焰斋分部院落,国师可以暂且修养身体。也可随时离去。”

夜沉道,“多谢。”

赤焰斋主人又交代些事情,这才离开。

想着九燚或许会怀疑,夜沉暂时也不敢离开赤焰斋。

幸好也没人打扰他。

赤焰斋隔三差五会让人来送些日常所用。

却并不进来打扰他。

夜沉一时间也茫然,他以为自己会做国师。

至少太子咸宁殡天前不用想以后何去何从。

可世事变换,他如今竟然要考虑以后该如何了。

只是这样的无目的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夜沉开始嗜睡,乏力,呕吐。

他以为是散功丹或者假死药的原因。

等到持续一个月还没有好转时候,夜沉才觉得不对。

他伸手给自己把脉,悚然一惊。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国师为何不让他动北国将军。

十有八九,那北国将军是他父亲。

为人子女者,杀父弑母,为世所不容,是要受天谴的。

可国师也没跟他说过,他们天行者竟然不分性别,也可孕育子嗣……

夜沉闭了闭眼,再三给自己把脉,想确定是不是他医术不济,枕错了脉。

可惜没多久,他就意识到这不是假的。

因为他腹中胎动了。

虽然感觉很微弱。

可二十多年他的身体如何,他一清二楚。

这从未感受过的触觉让夜沉心烦意乱。

赤焰斋这个宅子只能作为临时落脚点。

夜沉开始为自己和腹中孩子打算。

如果他能落了腹中胎儿……

可他不忍心,他已经什么都没了。

天行者不能杀生,遑论亲子?

夜沉谋划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先在这里养胎,再找机会离开。

他可以用术法幻化,赤焰斋主人又来了两次,没发现异常。

夜沉打听了几个去处,声称定下了隐居地点。

赤焰斋主人只暂时负责护他安全,其他不管。

夜沉也提前打好招呼,在快要生产时候,说自己要闭关,不再出门。

随即他偷偷跑了出去。

赤焰斋分部在山中,旁边便是悬崖峭壁。

夜沉背着准备好的包袱,寻了一处山洞安心待产。

他也没料到这一胎竟然孕了十二个月,整整一年。

幸好此时已经快入夏了,不算太冷。

夜沉是夜里发动的,生了一天一夜,才产下一子。

他把孩子包好,裹在大氅里,看着红彤彤的婴孩,没忍住亲了亲。

索性他是修行之人,几日不食也挺得住。

至于孩子,塞了一点辟谷丹,也就乖了。

夜沉休息了三天,才推开封闭洞口的石头,抱着孩子离开。

走了没多远,恰到帝城外一偏僻村落,交通来往不便。

因为山路陡峭,村人也鲜少出去,衣食自给自足,还算安全。

夜沉掐指一算,这里算是一个好地方,可保他带着孩儿安稳几年。

至于几年后,孩子大一些,再寻一处地方隐居。

等他在村里安顿下来,正被孩儿闹得无心观察。

自然他也不知道,村外来了几个人,看到夜沉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看到夜沉抱着一个孩子有些意外,却也没再如何,只是化作猎户融进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