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内的煤油灯灭了,林凤山捏着嗓子喊道,“牛头村有人在沙丘山搞破鞋,江新年你管不管?”
寂静的夜,声音格外清亮,江新年身子一顿,“谁?”
刚才还炙热的空气瞬间凝滞,他穿上裤子打开门一看,黑漆漆的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有人在恶作剧合上门的那一刻,耳边又传来“牛头村有人搞破鞋,你不管就算了,我去找牛头村的人来。”
“谁?”
江新年再次打开门,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细细簌簌的一阵脚步声。
他想看清那人的背影,却什么也没有。
他完全没了刚才的兴致,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牛头村与双龙村向来不对付,若是被牛头村的人抢了先,那双龙村在启平公社都抬不起头。
公社的书记佟树生向来不喜双龙村村长田茂盛阳奉阴违的做派,多次当着双龙村的面表扬牛头村,牛头村威风极了。
若是双龙村抓了牛头村的破鞋,那岂不是将牛头村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江新年仿佛已经看到了牛头村村长吃瘪脸都快长绿毛的鳖孙样儿,他心里痛快极了。
他快速穿好裤子和鞋,恨不得生了双翅膀,不哼不哈地办下这件大事儿,马上去找田茂盛邀功。
“新年,你真傻,公社的佟书记正在牛头村喝酒,把他找来一起抓破鞋,这也算是给田茂盛长脸了,还怕生产队队长不是咱们的?”
“对啊,还是你聪明!”
江新年高兴极了,在朱巧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出门了。
他召来村里治安队成员,并派了一人去牛头村把佟书记找来,就说双龙村有重要工作请示他,同时派人去把田茂盛找来。
他带着其他队员在村头焦急地等着,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漫长,他感觉等了一个漫长的世纪才终于看到呼哧呼哧的队员骑着二八大纲大汗淋漓地载着彭书记来了。
牛头村的村长也来了,江新年有些激动得都快喘不过气。
佟树生擦了擦脑门的汗,“什么事?”
他正在牛头村酒喝到半巡被叫了过来,心里颇有些不悦。
江新年得意地看了眼牛头村村长刘全能,“书记,沙丘山有人乱搞男女关系,我们特意请您来指导工作。”
刘全能心里一紧,沙丘山是牛头村和双龙村得交汇处,看江新年那得意的劲儿,难道是牛头村的人搞破鞋?
江新年笑得一脸讨好,“佟书记,您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有您在我总算有主心骨了……
他偷偷觑眼刘全能,他脸涨得通红,憋得像头闷驴,他一定是心虚了。
“闲话少说,咱们赶紧去办正事。”
佟树生伸出手打断叽里哇啦的江新年,他最讨厌这些奉承话。
江新年立刻领着佟树生和治安队的人去沙丘山,他头昂得高高的,就像是去县里领奖。
双龙村的人都炸锅了,全都从床上爬起来去看戏,村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浩浩荡荡的上百人经过一片稻田,惊扰了青蛙的美梦,“呱呱呱”地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沙丘山。
“你今天晚上必须睡了林仙仙,若是她回了双龙村,我就把你那点破事儿都抖落出来,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寂静的夜空下,田香兰瞟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溟“哗哗哗”地数着一叠大团结,满嘴不耐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末了,他收好钞票嘲讽道:“没想到你对江城那呆子还挺有意思的,居然这么下血本!”
田香兰对上江溟戏谑的眼神,心底的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升,“你才是呆子呢,你给江城提鞋都不配!”
“臭女人,你说什么?”
江溟最恨别人拿他和江城比,最最恨别人说他比江城差,这些人都眼瞎,他江溟出头的日子在后头呢!
“你,你干什么?”
田香兰意识到触犯了江溟的逆鳞,吓得连连后退,“你可别犯浑!”
“田香兰,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江溟一脸戾气地步步紧逼田香兰,像一头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野兽一样周身危险的气息越发浓烈。
田香兰弱弱地说道:“本来就是嘛,你就是不如江城,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臭女人,你死定了!”
愤怒冲昏了江溟的头脑,他像一只恶狼一样朝田香兰扑来,壮实的田香兰反倒像弱鸡。
“救命,救命!”
田香兰四处逃窜,却被江溟擎住了脖子,随时都会被掐断。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和江城那个呆子谁厉害?”
江溟脸红脖子粗,他就不信连个女人都治不了。
田香兰的眼珠暴突,被遏制而坚定声音地一字一顿响起:“江,城,就,是,比,你,强,一,万,倍!”
她脑海中浮现江城的脸,那是一张让她神魂颠倒日夜思念的脸,她就是死也不忍心说一个不字。
“田香兰,你死定了!”
江溟彻底没了人性,手中的力道更甚了几分。
田香兰脖子都要断了,整个身子都飘了起来,但她身体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她捡起石头,但吃力不准砸在了江溟的后背。
江溟痛得闷哼一声,田香兰狠狠一脚踢过去,不偏不倚正中江溟的子孙根,痛得他冷汗直冒,蜷缩得像一个刺猬。
田香兰意识到她把江溟踢坏了,吓得赶紧跑。
江溟哪里肯放过她,忍着剧痛追上去,他一口气扑倒了田香兰。
“臭表子,你敢踢我?”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掐田香兰的脖子,田香兰也不甘示弱,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江新年带着人往沙丘山半道撞上了田茂盛,他本来还在女人床上风流,听到屋外有人喊牛头村搞破鞋,激动得裤头都穿反了。
他擦了把汗,呵呵一笑,“佟书记,您辛苦了!”
佟书记没有说话,脸色冷冷的。
然后他的目光扫在了紧张不安的牛头村村长刘全能身上,心里爽滋滋的,暗夜中悄悄对江新年点了点头,这个废物点心总算办了件像样的事儿。
江新年昂头挺胸,脸上从没有过的得意,他恨不得高歌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