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芍药越长越美丽,越来越有一股成熟的女性之美。
在东方林业大学,马志军的家境只能排在中游,不少大城市出身的学生,父母的社会地位很高,家庭条件也很优渥,光是省城的学生,就有许多开着豪车上课的。
要是论长相和个头,马志军也不是特别的出众,许多男同学样貌英俊,威猛潇洒,在校园走一遭,总能吸引女生的眼球和暗叹。
面对着身边“强敌”环伺,马志军有时甚至有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因为直到现在,他对窦芍药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对他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让马志军的心总是悬着,生怕窦芍药哪一天被师兄师弟们拐跑。
但他逐渐发现,虽然也有男生刻意接近窦芍药,或者无事献殷勤,但窦芍药一概漠然,带搭不理。
她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到图书馆打工,再不就是挎着照相机在学校植物园拍照。
马志军成了她的跟屁虫。窦芍药不喜欢拍人体照,她喜欢给动植物拍照。
也许是她从小生活在大山里的原因,对那些树木花草情有独钟。
这些照片她在校园就能拍,东方林业大学校园栽植了北方各种树木花草,植物园里不仅有黑土地上所有的植物,还有南方和外国的许多珍惜植物。
图书馆里有专门教摄影的图书和杂志,因为工作的便利,每次收拾打扫完毕,窦芍药都会选一本书,或杂志回宿舍阅读,这是馆长给她的特权。
一个学期下来,窦芍药的摄影技巧大为长进,她拍摄的许多植物照片,不断在校报刊发,还获得了一个摄影比赛银奖。
大三开学不久,窦芍药就拥有了10本影集,全是她拍摄的动植物照片精选。
这些影集,有些是她买的,但大多数是马志军送的。
窦芍药有一个原则,从来不接受马志军的贵重物品。有时两人在动物园拍照片,累了渴了,马志军会买两瓶饮料,或者冰淇淋与她分享。
她会欣然接受,但中午或者晚上,她会请马志军在附近饭馆搓一顿,以表对他一天鞍前马后的慰问。
开始,马志军觉得自己条件比她好许多,又是自己主动追求人家,就总是抢着花钱,遇到窦芍药想要买单,他都会强迫她把钱收起来。
但他发现,窦芍药并不像有些爱占便宜的女生那样,觉得男生给女生买礼物,男生买单是天经地义的,相反,她会觉得不舒服,觉得难堪。
马志军这才发现,窦芍药是个具有独立个性的女生,不是像藤蔓那样随便依附大树,而是要自己长成参天大树。
爱屋及乌,马志军也就接受了窦芍药的脾性,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只要她喜欢,谁花点钱又有什么呢?何况又不是买房子买地,花掉血本钱,只要她高兴就好。
大四那年,刚开学他们就开始实习。
实习的地点是小兴安岭的一个高山林场,这是东方林业大学的教研基地,被几百公顷的原始森林包裹着,有点远离尘嚣和人间烟火的意思。
这个林场只有20多户人家,他们一部分人帮着教研基地看护林地,一部分人给几栋学生公寓和科研楼、办公楼烧锅炉、打扫卫生,一部分人在食堂工作。
马志军喜欢热闹,喜欢喝酒,可是林场太偏僻,没有饭馆,没有商店,没有游戏厅,没有足球场,马志军和一些学生就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但喜欢摄影的窦芍药,却如鱼得水,如获至宝,甚至乐不思蜀。
因为封禁得早,这里的野生动植物十分丰富,小兴安岭许多独有的树木、花草,老爷岭难觅,她没见过。
一些野生动物,种类虽然没有老爷岭多,但因保护得好,总是能在森林里与它们不期而遇。
比如松鼠,在这个林场的绿化树林带里,就有四五种,它们不怕人,光天化日下在树林间上蹿下跳。
野兔也特别多,林荫小路上,总是能见到它们蹦蹦跳跳、憨态可掬的身影。
有一天,窦芍药约了几个同学去拍摄“冰凌花”。这是一种黑土地特有的、盛开在冰雪之上的黄色花朵,也叫冰莲花、迎春花。
走到一半,他们遇见两只白屁股狍子,在前边林荫小路上边觅食,见到学生们也不知道躲闪,而是扭头傻傻地看着他们,似乎再看天外来客。
野狍子傻傻的样子甚是可爱,窦芍药迅速按动快门,咔嚓,咔嚓,拍了十几张野狍子的照片。
野狍子听见咔咔声,更加好奇,瞪着莫名的眼睛看她,其憨态可掬的样子,就像特意配合窦芍药拍摄似的,成为不花钱的模特。
其他同学觉得好玩,纷纷拿出手机给野狍子拍照。
马志军也拍了一张,收起手机说:“看到野狍子的那一刻,我秒懂了‘傻狍子’的真正含义。”
“我看你像傻狍子。”窦芍药揶揄道。
同学们哄然大笑,纷纷起哄,说马志军“傻狍子”。
被大家叫傻狍子,马志军也不恼,还像捡了便宜似的傻笑。他觉得心里甜甜蜜蜜的,因为这个昵称是窦芍药送给他的,乐得接受。
有一次马教授带他们去了望塔参观,要经过一片红松、樟子松和阔叶混交的原始森林。
林间小路蜿蜒曲折,路两旁到处都是挂满苔藓的原始森林,颇具年代感和历史的深沉感,每一棵的树龄都在几百年以上。
由于树木太高大,又过于密集,林冠遮天蔽日,林间鲜有阳光透进来,空间便显得有些阴暗。
森林里到处都是自然倒伏的巨大树木,或者只剩枝杈的干死的不倒木,像天空伸出不屈的枝干,似乎诉说着内心的孤独和不甘。
更加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枯死的树干上,竟然长着许多野生灵芝。
城里学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窦芍药却知道这是好东西,只不过这里保护的好,不许外人进来,才让这些野生灵芝肆意生长。
窦芍药边走边拍照,突然小路左侧十几米的树林里,一根十几米高、水桶粗的枯树上,密密麻麻排列着上百个野生灵芝,十分罕见,蔚为壮观。
窦芍药如获至宝地跑进树林,对着这个灵芝树前后左右、上下地拍照。他的相机咔咔咔响个不停,一口气拍了几十张照片。
马教授带领同学们已经拐过一道山梁,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愉快的说笑声在山林间穿梭。
马志军等在路边,看着窦芍药兴致勃勃地拍照。
“别拍了,大部队已经没影了。”马志军催促道。
“马上好,让我再拍几张特写,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奇异景色啊!”窦芍药仍然饶有兴致。
突然,离她大约30多米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哼哼声。
这种声音似乎是猪发出的。
窦芍药把镜头对准一个硕大的褐色灵芝,正在神贯注地拍摄特写,没有听到声音。
可是马志军听到了。
“难道,是野猪来了吗?”
马志军暗自思忖着,立时身上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脊梁上升起。
马志军再定睛细看,果然几只大野猪带着一窝猪崽,边低头在树底下寻找浆果,边朝窦芍药这边走来。
“窦芍药,快走!”马志军吓坏了,忙低声喊道。
“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窦芍药还没发现野猪。
野猪群哼哼着低头觅食,边走嘴巴边在腐殖土和败叶里拱着。
“快走,野猪来了。”马志军急得直招手。
“你要不愿意等,你就走。”窦芍药的眼睛仍然在镜头上瞄准,她以为马志军等得不耐烦,故意拿野猪吓唬她。
野猪群已经离窦芍药20米了。
其中一只硕大的公野猪,应该是一家之主,它停住脚步,一双猩红的小眼睛,机警地抬起头朝四下张望。它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
马志军急了,几步冲进树林,拽起窦芍药就跑。
“你干啥?放开!”窦芍药怒喝道。
“快跑,野猪!”马志军顾不得那么多,扯着窦芍药胳膊,拼命朝大部队追去。
公野猪感觉领地侵入了陌生动物,权威受到了挑衅,见马志军和窦芍药撒腿跑,就一尥蹶子,发出一声嘶嚎朝他俩追来。
窦芍药听到野猪的嘶嚎,吓得一个哆嗦,才知道刚才马志军强拽她逃开,是为了救她命,就跟着马志军拼命往前跑。
公野猪那一声嘶嚎,似乎是一声冲锋号,也是一声命令,其他野猪都撒开蹄子嗷嗷叫着追上来。
野猪是这片森林的主人,被遍地的浆果,将它们养得膘肥体壮,比一般家猪大出许多。
野猪看起来笨拙、硕大,但它们却善于奔跑,四个蹄子惯于爬坡下坎,所以,野猪群很快就缩短了与窦芍药和马志军的距离。
窦芍药知道,自己和马志军就是跑得再快,在森林里也跑不过野猪,就边跑边大声呼喊,求救。
可是,前边小路爬过山梁,压根就没有老师和同学们的身影,森林里回应的,只有她哭也似的惨叫。
野猪们吭哧吭哧的喘息声,以及犀利的怒吼声越来越近,马志军腿肚子都吓软了,窦芍药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