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董丽再次醒来,女儿已经依偎在她床头了,丈夫则在不大的医院里来回徘徊。
“爸,妈她醒了!”
直到孔清叫唤他,他才终于停下脚步,把那张有些不苟言笑的脸,凑了过来,缓缓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本来,当时班里的其他同学也是要来的,可孔自真不想耽误他们的学习,就让他们先回去了,只留下了同样担心的女儿和小善。
在他的催促下,小善也被他“赶去”学习了,至于他们父女,则一直留在这里守着董丽。
“丽啊,你得癌症的事情怎么不早说?我说你怎么最近有些反常,也怪我,应该直接问你的。”
“别这么说,反正也是晚期了,多和一个人说,就多一个人担心,我真感觉没必要。”
“有必要!我不想每天都被你蒙在鼓子里!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那里瞎担心!”孔清那呼之欲出的泪花,又被自己“收”了回去。
她原本以为,妈妈只是因为张云飞的事情,有什么后顾之忧,所以最近有些奇怪,却没想到会是癌症所致。
她从没想过,妈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她对于生离死别,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模糊感。
看着女儿那哀怨的小眼神,董丽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想不想到自己这癌症会恶化得这么快。
“妈,我不想每天醒过来看不见你!”
孔清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往下落,哭到上头时,连人一起瘫倒在了地上,还是孔自真给她强拉着提了起来。
正在星灿高中的赵晓善终于明白干妈是咋回事了,怪不得孔清老是觉得她怪怪的,有时候自己也感觉她不对劲。
他刚刚从医院那边过来,记得上次去医院,还是陪顾大哥去的,那次是长虹市那边的医院。
人很多,而且服务态度也不是很好,但还好没落下什么病根,可能是后来有记者在后面跟着吧。
子弹嵌在了他哥哥的奖章里,顾大哥只是擦破了点皮。
还好只是擦破了点皮,如果真出了事情,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水果店的张奶奶。
不久后,他新交的女友也过来了,小善便知趣地走了。
没过几天,他就出院了,还给自己发了条消息,让自己不要再担心了。
但现在干妈这边不一样,小善现在知道了她的病情,很严重!
“现在坏了,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呢,我该怎么和妈妈说呢?”
他拳头落在了书桌上,铿锵有力,但同时也吓到了,正在讲课的语文老师。
他只得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看向她。还好她这个人温顺,没怎么搭理自己。
冷静下来的他,不仅没开始听课,还开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觉得,有时候隐瞒是一种残忍,等真相出来时,它因为不合胃口,吃它的人不想吃,知道它的人知道它的苦涩,也不愿意让人吃。
小善有时候都在想,老天为什么也这么残忍?张云飞那个坏蛋,他享受了那么多年才被打死。
干妈董丽这样的实在好人,是个为着别人操心的主儿。可如今,怎么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癌症他是知道的,干妈又是癌症晚期,现在只能等那不公的命运了,看它能不能心软些。
“这种把生命交给‘别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小善看着右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有些发慌。
后面的课,他强逼着自己听,但还是听不下去,容易分心。
他想了好多,想到了以后,想到了母亲和孔清哭泣的样子,又想到了董丽痛苦的模样,干爸的头发又变白了好多。
他看看其他人,神情也有些担忧,他们虽然平时说董丽坏话,但真发生了事,该担心还是会担心的。
班里叽叽喳喳的一片,把英语老师气恼了。
平时从不爱凶同学们的她,突然大吼大叫了起来:“都瞎嚷嚷什么?上着课呢!不知道安静安静!”
情绪过于激动时,她眼上红了一片。
“可能她也在担心吧。”
同学们与她的重感情产生了共鸣,很快都安静了下来,开始好好听了。
下了课,她更是差点摔倒,让人不禁有些心疼。
坐在墙边的小白,却冷漠地笑了笑。
小善看到后有些不解,他走过去小声质问他:“应缺,你怎么能这样呢?董老师在课堂上晕倒,你不伤心就算了,怎么还露出刚刚那不屑的笑容呢?”
小善觉得,他和董丽“并肩作战”那么久,总得有些感情吧,之前在群里还那么地讨好她。
“不是,我肯定为她难过啊,我还想着一会儿下学,再去看看她呢。”小白解释道。
“那你刚刚……”
未等小善说完,小白就出声打断了他,“我是在笑英语老师,你可不要搞错了!”
“为什么?”
“你不觉得她这个人很假吗?总感觉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这话怎么说?”
“我听常青柠说,顾老师去世那一天,她没少在旁边说风凉话,青柠那天正好要给她们班里的人抱作业,听到后就没再进去。”
“是吗?”
“当然是了,青柠又不会骗我!”
小善有些信服了,认为常青柠确实没骗他的必要,那英语老师也是她们班的老师,她们班的人肯定要了解些。
小善甚至现在在想,英语现在在办公室干嘛,会不会换了副样子呢?
“对了,董班发生了什么?”
这下,小善却沉默了……
此时,星灿高中的办公室里,英语老师她果然换了副面孔,她喜笑颜开,觉得自己好日子终于要到了,但不敢太明显,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笑。
但还是被其他人听见了。
语文老师眼神多是鄙夷;地理老师自从经历了顾老师的事情后,就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历史老师探探头,活动了几下,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年轻的政治老师,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课件。
正在医院的董丽忽然站了起来,她说:“我感觉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这里气氛怪糟糕的,我待着挺难受的。”
“妈~你再休息休息,你还要继续治疗呢。”孔庆几乎已经是哀求,抱着董丽的胳膊,不想松开一秒。
但董丽就是感觉不舒服,她说自己待在这儿,不仅病治不好,可能还会得抑郁症。
她把围过来的丈夫和女儿,推推搡搡地推到一边去,怕惊扰其他病人的休息,只得放低声音,说自己要走。
她还拍了拍身子骨,表示自己很硬朗。
孔自真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