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你好起来了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但却带着柔软和疲惫,似乎是身心已然到了极致,说出话时甚至要很努力才能吐字而出,但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完了。
声音来自于身后的水潭,陆离寻着声音看过去,不由神色一紧,握紧了手中的阴阳伞,只见那水潭中央唯一还有花色没有枯萎的那朵荷花上,半枯的花身之间,有一道白玉般柔和的身影。
正是这身影问他。
但怪的是,那身影只是一团类似人形的白玉般的一团柔光,根根发丝在周身无风而起。
似乎是从闭目中抬眼,瞥了一眼陆离的方向,眼见陆离的手紧紧握着阴阳伞,全身崩紧,因为这种紧张的戒备,陆离的的面色又白了几分,那是一种奇怪的面色,似乎红润,又似乎惨白,倒像是两种颜色尚未调和均匀。
那团玉光似是脆弱地笑了一下,倒像是自我理解了,然后再缓缓柔声道:“你不必害怕,我如今已中了貔貅的石化,恐怕也没有多久时间了,更不可能再伤害你了,刚才是……”
陆离半信半疑,那团玉光忽然凄凉地自笑了一声,停止说了下去,转而道:“也罢,如今再说这个,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随即又是咳嗖了几声。却是不再言语了。
“刚才是你救了我。”陆离道。
那团白玉光又自顾凄凉一笑,道:“我这么说,你会相信吗?毕竟,我曾经伤害过你。”
“我信。”
良久,陆离道。
那团白玉光停止了声息,似乎是侧过头来看着陆离,那种悬浮于心上的无力感好像是渐渐卸去了一些重量。
“我相信明月心,明月心说你另有隐衷。”
那团白玉光沉思了良久,终于从沉默中醒转过来,道:“是了,如果在这个山谷中,还有什么人能理解我,恐怕就是她了,她去哪里了?她不会被我给……”
陆离听她的话中之意,似乎她对很多事情并不清楚,陆离迟疑了一下,内心深处回想明月心的神态话语,便慢慢放松了手,也指伸向匕首的手收了回来,陆离道:“她说她选择了我,她有些虚弱,她回月明珠里休养了。”
那团白玉之光缓缓点了点头,似乎对此有些失落,但想了一会儿,便从那种失落中回过神来,转而道:“也罢,我恐怕也护她不久了,这样也好。”
过了一会,那团白玉光才从那种情绪中真正平复下来,向陆离的方向召了召手,又向水潭边沙土的方向指了指,道:“少年,请过来坐下吧。”
陆离看了一眼沙土堆,神色犹豫了片刻。
那团白玉光失声笑了一下,但笑声干涸,像一口枯井一般,那疲惫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别担心,那貔貅已经离开山谷了,这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再在那沙土堆里了。”
陆离点了点头,虽然半信半疑,但是此间状况,狼藉遍布,倒心中已信了几分。
山谷中风吹起细沙,又卷过水潭边的枯叶,沙落在水里,荡起细细微微的涟漪。
“少年,你要救你那位躺在树下的故友吗,如果你还想救她,就请来这里坐着,让我告诉你一些事情吧。”
陆离回望了一眼那树下的狐小妖和狐小七,阳光中微风吹动她们的毛发,狐小七还翻转了一下身子,但狐小妖却似好久没有动过了。
“她也中了石化,那貔貅伤过之后,便会慢慢石化,变成石头。”
那团白玉光看了一眼水潭中枯败的荷塘,道:“它们会变成石土,沉到潭底的。”
陆离知晓其中利害,狐小妖因自己而陷入惨境,本来她可以好好地呆在妖怪客栈,免受这种危险,但还是跟自己出来了,在要紧关头,如此看来,扑开自己时,狐小妖中了石化,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救她才是。
陆离走了过去,走到了白玉光指着的地方,那里正好在阴影之中,陆离依然将伞撑在头顶。
“好了,少年,你还是坐下来好,我这故事三两句可说不完,你站着,我也感觉到很累,你的身体,撑着那把伞,无风也无雨,更没有太阳,其中必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秘吧。”
陆离走过来,也是慢慢地过来,身体确实相当的不适,好似站不住,但是因为没有完全放心,所以才一直暗中戒备。
“你的灵隐和你的肉身不相匹配,恐怕灵隐也是意外偶然所得吧,那灵隐的坏处,便是你撑这柄伞的原因吧。”
陆离不由心中暗暗吃惊,这白玉光似乎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尴尬处境。
“坐下吧,少年。”
陆离只好慢慢坐了下来,说不上是自己相信了那白玉光,还是自己被某种顺势带领着氛围,自然而然地就坐了下来。
那白玉光倒没有什么其它举动,反倒是苦苦地叹了口气,让自己的精力能够缓转一些。
过了会,才终于又开口道:“肉身为阳,灵隐为阴,你的灵隐超过了你的肉身承受的能力,所以当你暴露在阳光之下,那两种不相融的力量,便开始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结果就是肉身承受了这一切,灵隐想要带你去另一个世界,只能杀死阳。那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冥黑火焰吧。”
“那有什么办法吗?”陆离道。
“办法?”那白玉光苦笑了一笑,“办法恐怕只有修炼你那具肉身了,冥黑火焰无法燃烧,自然就与之共处。”
“不过,这是后话了,现在,我要跟你说一说这山谷里的事,你还没恢复,请举好你那柄伞,趁着这你无法离开的间隙,我便告诉你一些这里的事吧,届时,我还有一事相求。”
“有离开这里的办法吗,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你不同我,树挪死,人挪活,你自然是可以离开的,只是你现在还没办法离开,且听我慢慢道来如何。”
那白玉光又咳嗖了几声,似乎已行将就木之边。
咳嗖了两声之后,仿佛破风箱般的身体终于平稳了一些,白玉光道:“我精力不足,有什么请听我讲完以后再问如何。”
陆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