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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先行离席的珩淞时,珩淞正拿着茶壶倒茶,一杯接一杯的茶不停地灌,如果不是清楚知道那就是一壶茶,三人都要以为这是什么借酒消愁的现场了。

“谁?”凌厉的目光扫去,看到探出头来的三人时,瞬间变得有些疑惑,“你们怎么来了?”

而且还一来就来三个。

“这个嘛……”阿萍挠挠脸。

留云立马接话,“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这话一出,珩淞立马拒绝,“没有,你们先回去吧,我就不去了,还有事要处理。”

留云并没有挪动半步,定定看着她,“既然你还有事要忙,那说吧,什么事,我们帮你。”

归终和阿萍也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不必,只是我的一点私事,你们帮不了。”说完就走,丝毫不停留。

不过眨眼,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居然直接溜了……”这下是真的找不见人了。

归终蹙了蹙眉,因为她也找不到珩淞跑哪去了,如果不是刻意躲着,那就是已经出了归离原范围了。

“那家伙又跑了?”赫弥那斯一只手上拿着一把烤串,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签子,一看就是刚吃完。

他后面,是也来看看情况的摩拉克斯和马科修斯。

把手上的食物分给留云她们,赫弥那斯这才继续说:“稍等,我问问阿筹。”

闭目片刻,他就失望了,“不在我那。”

马科修斯有些沮丧,“是因为我做的菜不合折剑口味吗?”

摩拉克斯拍拍马科修斯的肩膀,“应是其他原因,不必自责,朋友。”

“既然归离原和我那都不在,估计她是回奥藏山了。”

赫弥那斯刚说完,留云就变化回了原形,朝奥藏山飞去,“我去看看。”

但等留云回到奥藏山,却发现奥藏山上与她今天离开时无异,打开珩淞的洞府,发现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倒是她洞府内摆放的石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并没有写是给谁的,但留云有种直觉,这封信是珩淞留下的。

拆开信封,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像是主人匆匆写就一般,不多言语。

只是留云看完却是眉头蹙得死紧。

因为信的内容是:“外出游历,归期未定,勿念,勿寻,勿忧。”

这才刚回来几年,又跑出去游历了?

*

荻花州北边的高山之上坐着一个人,借着月光还能看到这人旁边放着的几个空酒坛。

坐在山崖边,吹着夜风,珩淞那点微醺的醉意也被吹散了。

筹划了几年的出走计划,今天终于付诸行动了。

只可惜,临走前还搅了他们的兴致……

罢了,反正以后见不到了,给这段友情留一个坏一点的结尾,虽然现在不好受,但好歹分别后再想起来,也没多少遗憾。

谁会对漫长生命里匆匆而过的一个过客上心呢?

珩淞这般自暴自弃地想着。

这个计划是她得到原初碎片,成为魔神时就开始规划的。

本想着干脆不回来,一直在边界之地待着算了,反正借着游历的名义,她都已经消失这么久了,再多个几百年,渐渐的,也不会还有人记得曾出现过几十年的苍松折剑真君。

哪怕摩拉克斯这些长生种还记得,但她这么久没有半点消息,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人已经出事,并且很有可能死了。

久而久之,换个身份或者一辈子不回去,不碰到,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思虑再三,她还是回去了,因为她想做一个正式的道别再走。

结果回来又碰到了归终请求与摩拉克斯合作,然后又在归离集碰到了游历至此,决定定居的马科修斯和阿萍。

越来越多的朋友出现,就像是在告诉她一件事,现在是她最后的抽身机会。

从这些感情牵绊编织成的牢笼中挣脱的最后机会。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在产生更多的羁绊之前快刀斩乱麻,这样自己就又恢复曾经那样一个人一把剑,只用担心自己一条命能不能活着的日子了。

没有那些繁杂的思绪牵绊,没有诸多的顾虑,不必因为看到朋友的关心担忧而无所适从,不必因为再一次失去而痛苦绝望……

她已经活得够累了,不想再受这么多牵绊,那是磨损。

如果自己沉溺在感情的温暖中,最终等待她的就是被这个牢笼彻底困死,再也挣扎不得。

自己的使命就是为了守护提瓦特活下去,为了提瓦特的稳定,自己不能这么快死,而曾经的生活,在现在这个已经成神的自己身上复现,只会活得更加轻松恣意。

再不济,在边界之地与魔兽斗争到自己死或者彻底磨损而疯狂,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而且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很不正常的人,不管是接收他人的感情还是表达自己的感情,都很像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学着身边人的待人接物,却还是学了个四不像。

周围人因为他们的善良而迁就她,对她交付了十足的耐心与善意,却依旧无法改变她就是个怪物的事实。

这样的自己,就像混在米粥里的沙砾,是那么的刺目扎眼,还让人生厌……

也让自己生厌……

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接近人类的,毕竟就连她的职责都在告诉她,她应该是一匹孤狼,而不是因为羡慕羊毛的温暖而披上羊皮,去到羊圈中伪装成一只羊。

伊斯塔露错了,她的答案从来就不在北边,边界,才是她的归宿。

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珩淞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自己糊涂了这么久,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起身准备离开时,还是不舍地看了眼远处归离原的方向,最终收回目光,准备去她真正应该去的地方。

但刚驱使空间术法,准备去边界给魔兽们来一顿爆锤,好出一下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气时,忽地听到一句求救声。

“救命!有没有人能救救我们!”

珩淞的动作顿住了。

声音是从山脚下传来的,也得亏珩淞耳聪目明,这才能在山顶看到山脚下的景象。

有十几个人被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魔物围着,瑟瑟发抖到只能喊救命。

见状,珩淞立即改变了空间术法的终点位置。

在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魔物准备扑上来撕咬这些普通人之前,一道金芒闪过,落在了这些魔物眼中的待宰羔羊最中心,并迅速扩大,最终成为将他们安全保护住的屏障。

众人抱着周围的同伴,因迟迟没有人来,原本已经绝望地闭目等待死亡降临了,却未料到预计的疼痛并未到来。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金色的屏障,而屏障之外,一个身影以一种快到极致的速度,将周围的魔物全部除掉了。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出手那人在收剑后似乎还嫌弃地踹了一脚被她斩下的魔物的头颅。

接着,这些魔物的尸身无火自燃,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彻底毁灭了个干净。

处理完魔物的尸体,外面的人才终于收了屏障,淡淡开口,“魔物已死,已经安全,你们可以离开了。”

而借着月光,又没了金色屏障的阻拦,被救的众人也看清了来人的衣着特征和样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折剑真君?”

珩淞:嗯?

这个称呼……

珩淞蹙眉,打量起这一行人的衣着打扮来。

方才在山顶,离得远又天黑就没太注意,现在离近了,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人竟然是归离集的子民。

这下她眉头蹙得更紧了,“深夜正是魔物活跃之时,尔等为何不回归离集,要来此处?”

其中一个看起来应该是领头的中年男人立即走了出来,对珩淞行了一礼后便解释起来,“真君见谅,其实我等是去其他地方做生意的商人,已有数月未曾回归离集,此番外务已清,归心似箭,便连夜赶路,还绕了些小道,未曾想……”

未曾想遇到了魔物围攻……

“荒唐!”珩淞冷声训斥,“本仙告诫过,入夜后不可走荒野山林,即便是正路,也应时刻戒备,如无护卫之法便应尽量避免深夜外出,以性命为重。尔等真是荒唐,今日若非本仙凑巧在此,岂非已经酿成惨剧?”

那中年男人赶紧合掌鞠躬道歉,“请真君恕罪!我等再也不敢了!”

其他人也跟着中年男人一起,向珩淞道歉,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见他们如此,珩淞又能做什么?只能叹了口气,“罢了,念在尔等受了惊吓,也吃了教训的份上,本仙也不训斥你们了。跟紧,本仙护送你们回去。”

众人大喜过望,连连朝珩淞鞠躬,“谢真君宽宏大量!谢谢真君!”

珩淞走在前面,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

而跟在她身后的归离集子民,见折剑真君一直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

于是这么一行人就这么安静地往归离集方向走,路上只有脚步声,以及远远传来却丝毫不敢靠近的魔物嚎叫声。

因为珩淞在前面开路,还用力量帮着身后这些人赶路,因此行进速度并不慢,甚至在天色将明的时候,已经到了归离原内,能看到归离集中值守千岩军的哨塔灯光了。

珩淞停下脚步,转身对身后的十几人交代,“前面已经没有危险了,尔等便自行回去。本仙还有要务在身,便护送到这,切记,勿要再冒险走山林夜路,可明白了?”

这十几人连连点头,“晓得了。”

珩淞满意点点头,“明白就好,回去吧。”

在原地站着,目送这些人全都平安进入了归离集,珩淞才松了口气,再次掐诀准备离开,下一瞬,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就抓住了珩淞的手腕。

视线沿着手缓缓上移,就对上了留云那双含怒的翠色眼眸。

珩淞:……

完了,被抓到了。

“折剑,你跑哪去了?”留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她很了解这糟心的好闺蜜,珩淞并不擅长撒谎,如果撒谎,那她这双眼睛就会不受控制地乱瞟,避免与她对视。

果然,珩淞微微移开了目光,“没什么,出去走了走,散散步……”

“散步?呵。”留云冷笑,从怀里取出珩淞留的那封信,“散步还用留这个?”

珩淞又心虚地撇开眼。

见到珩淞这样子,留云就来气,叉着腰训斥,“好一个『归期未定,勿念,勿寻,勿忧』,你还想死外头是吧?”

“我……”珩淞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她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她确实有在外面待到死的打算……

见到珩淞嗫喏的样子,留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珩淞信上说了去游历,让她不用担心,但珩淞突然离开前那个状态,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她怎么可能放心让珩淞跑了?

于是这一晚她到处找人。

珉林每处珩淞可能躲藏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找到。

再次跟赫弥那斯家那个眷属阿筹确认,得知确实也不在赫弥那斯那里,就又在归离集内到处找。

找到快天亮,归终突然说在归离集外不远处感受到了神力波动,她就又立马赶了过来,这才找到了这糟心玩意儿!

所以留云现在真的很生气,见到珩淞这样子更生气了!

“你已经不小了,能不能有话直说,别闹小孩子脾气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都要担心死了?!”

听到这话,珩淞呼吸一窒,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站在那,准备听训。

发觉自己话说重了,留云也有些后悔,但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叹了口气,软下声音劝,“折剑,我也不是想训斥你,只是你这般不告而别,又是在你的状态不太对的情况下,我们都会担心你的安全。”

她摸了摸珩淞的头柔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去游历,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我也希望你能跟我们说一声,让我们知道你很安全,这样我们才能……”

话还没说完,珩淞突然一把抱住留云,这突然的举动,让留云剩下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听到珩淞低声呢喃,“对不起,我不走了……”

所有的自暴自弃都被这一句“我们都会担心你的安全”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这里就是她的家,早已割舍不下了。

至于未来,那就未来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