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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两间大教室,中间的空地为“活动区”,甚至还有几个架子和门,说是玩蹴鞠用的。

屋里一排排整齐的桌椅板凳,前面设计成幕帘一样的写字板,用大鹅羽毛做成的讲解笔,每个学生的专属小书柜。

马恭回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

他一把拉住还在喋喋不休讲解的程理,急声问道:“程师弟,这些真的都是赵小山设计的?他到底干什么的?”

“他?他爹是赵来福,他娘是赵刘氏,你昨天不是还上他家吃饭了么……”

“我问的不是这些,我是说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巧思?这不符合常理。”

“没啥不符合的啊,我们都习惯了。山子就是聪明!不仅会开作坊,以前还会唱歌呢,还会做饭,会的样老多了。”

随着程理的描述,马恭回已经彻底被赵小山所折服。

心中那点淡淡的不甘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等下午赵小山找他谈束修时,他面对偶像,无欲无求道:“赵小兄弟决定吧,多少都行。”

赵小山不知这新来的先生短短一天咋像变了个人似的,肚子里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试探性问道:“先生觉得一个月一两如何?”

“可以,多少都行。”挣钱不是目的,目的是想多接触接触你,看看你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态度好敷衍啊,难道一两不够?不满意?“那二两?”

“一两也可,二两也行,赵小兄弟就按之前程理的给就行。”

程理当初就四百文,这还算上晚上的小班授课……

赵小山拍板道:“那就二两,先生您放心,钱这块我赵小山决不差事,到日子就发,供吃供住,一个月四个休……”

他话音未落,马恭回一下弹坐起来,“四个休?我休了学生们怎么办?”

“学生们当然也休了。”

“他们一个月要休息四天?”

“当然了,四天……少了还是多了?”赵小山真摸不准了。

“怎么能休息这么多天,玩物丧志!他们正是启蒙的关键时期,天天放假,于学习不利!万万不可!”

赵小山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们之间指定有代沟!

之前程理是兼职,每日只过去一上午,也没有个休不休的概念,现在学堂要正式开课了,真的要重视起来了。

“先生,我听闻你们科考时要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三天三夜,吃住方便都不得出,什么时候考完什么时候结束?据说里面条件很艰苦,有时候冷有时候热,身体稍微差点的也许根本挺不到三天就晕厥过去了。

既如此,说明身体健康才是成功的基础,才是奋斗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坚持学习,才能熬过科考的难关。所以我希望学堂上六天休一天,早晨让学生们吃好睡好再去,晚上也给他们一点疯跑的时间。”

他这套谬论下来,马恭回整个都亚麻呆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自己真的适合在这里教书么……

“先生,刚才说的二两束修是针对这个校舍的,小山有一个计划,想和先生商量一下,我想成立一个女校,由您来教授六岁到十岁的女幼童,束修是三两。”

见马恭回不可置信的表情,赵小山继续道:“先生别急着拒绝,您先听我说完。”

“程理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事,我赵小山没读过太多的书,不懂什么大道理。我知道你们儒家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没有女子,就没有我们的孕育出生,没有女子,便没有整个社会的运转。

我固然知道通过婚姻和孩子将女子牢牢绑在家里固然有利于男人统治地位的稳定,可我不愿意看到那么多钟灵毓秀的女孩懵懂中长大,糊涂偏执的过完一生。”

就像他二姐,自从开始识字以来就变得自信了很多,现在经常在园区帮忙,做事更加有条理有分寸,甚至对自己未婚的身份都不焦虑了。

“我知道人言可畏,也知道先生你顾虑很多,所以将女童入学年龄限制在十岁以内,她们没有机会科考,您在教授时不用按照男童的标准要求。”

“先生两个男童班要忙一整天,那女童就每月上四次课,或者每日傍晚上一个时辰也可。如果先生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您要是有认识能教的也可以推荐给我!束修多少都好说!”

然而,还不等赵小山继续再说,马恭回便道:“我教!”

此时此刻的马恭回站了起来,朝着对面的赵小山非常严肃的作了一揖。

“赵先生大义,我马恭回十不及一,还请受我一拜。”

“埃?先生你这是作何?”赵小山吓了一跳,连忙也站起身扶他起来。

“今日听赵先生之言,才知我马恭回这些年竟是白活了。圣人固然伟大,可他站的太高看不到人间烟火,不接地气。今日听了赵先生的一家之言,方知我之狭隘,受教了。”

说着,马恭回竟又九十度下腰拜了一次。

刚才还赵小兄弟,现在直接赵先生了,天地良心,他才十五岁……

看他如此行为,赵小山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哪句话触碰到他的点了。

感觉没说啥过分的啊?咋就反应这么激烈呢?快献上膝盖了。

这马恭回如此一惊一乍的,不会是浪得虚名吧?程理有点不太靠谱啊……

做通马先生的思想工作后,赵小山将自己女校的规划和盘托出,甚至将程理招来,三个人凑在一起将细节进一步完善。

到了晚上,赵小山将村里五大族的族长找来,坐在园区食堂的单间,将下午新鲜出炉的女校办校细则和盘托出。

赵小山的话音刚落,五大族长的表情都是这样的:

他们知道赵小山想法多能力强,却不想他竟如此叛逆!

女校?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逆天而行大逆不道!

“不行,女娃以后是要嫁人的,会做饭会干活就行,学什么字,又不考科举,认字也没用。”

“就是,人啊,上了学心就野了,就不好好嫁人生子了,女人么,还是要听话才行。”

“是啊,自古以来从没听说过有人要让女娃上学的,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咱这穷乡僻壤的,这不开玩笑么,念出来和谁说?不还是要围着灶台转一辈子?浪费那钱干啥?”

赵小山被这左一言右一语的给震的不行。

“各位叔伯,你们也说了,大户人家的女孩都是要上学的,有的不仅能写会算,甚至出口成章,才华毫不输给男儿,那些女孩也不参加科考,为什么要读书?”

罗老根摇了摇头,“有钱没地方花呗,咱这穷的,哪能那么败家。”

“罗叔此言差矣,因为大户人家也知道女孩以后是要嫁人的,要是能写会算就能掌握家中的中馈,也能受夫家看重。如果连个字都不认识,咋看账本?怎么催租?”

“各位叔伯,一旦女娃认字,结亲的时候选择面一定更广,乐平和密水的大户人家选择儿媳妇儿的时候一定会更喜欢找能识文断字的,而不是睁眼瞎。你们想想,到底是让女娃在家干几年活好还是嫁个好人家更好,哪个利益更大?”

赵小山早就知道预料到女学的创办不会那么容易,又增加筹码道:

“各位叔伯,我知道各家有钱都可着男娃供,我赵小山承诺,只要你们让家里的女娃上学,我一文钱不要,连笔墨纸砚我都给准备好!”

这一套短期全免和长期利益诱惑结合起来,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转过弯了也就明白了女娃读书的好处了。

经过一番拉扯,大家对女娃上学这事算是勉强达成了一致,但对有谁来教又争执起来。

“不行!这成何体统,如若教书的是个耄耋老者或是女子还可,让马先生教,万万不可!”

“是啊,马先生自己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并未婚嫁,如何能接触那些女娃,不可。”

马恭回这可就不乐意了,自己对赵小山下腰那是敬重他胸怀宽广,不代表他的尊严不值钱。

他怎可能让这些土老帽如此妄语指责?

“各位叔伯,你们可以怀疑我的学识,但你们绝不可怀疑我的人品!”

“我们并没说你人品有问题,但人言可畏,我们家女娃以后还要嫁人呢,让男方知道小时候和一个男先生接触这么久,会被嫌弃的,要知道,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的!”

罗老根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马恭回和程理都点了点。

倒是赵小山嗤笑了一声,“这有啥?咱村是杂村,不同宗不同姓,但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与其嫁到外村让人指指点点妄加揣测,还不如长大了直接就嫁到本村男娃。罗叔,就像你家我小嫂子嫁给二黑子一样。”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他这话一出,整个饭桌都安静了。

“那也不可啊,谁能知道以后谁家女孩一定嫁本村啊,不行,这点万万不行……”

赵小山早就知道女校一定会有很多曲折,却没想到刚一提议便被否定,正当他准备拿出杀手锏:家中有适龄女孩入学的,一天补助两文钱这一金钱攻势时,程理在旁边悠悠的来了一句:

“山子,各位叔伯们说的也很有道理,既如此,那就给她们找一个女先生如何?你家娇娘也跟着我学了半年多了,给孩子们启蒙完全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