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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停尸房深处

曹毅成?

甫一听到这个名字时,师清漪还有点愣,只是觉得这名字比较耳熟,而几秒钟之后,她就反应过来了。

这名字,怎么和曹睿爸爸的名字一模一样。

虽说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实在太多,不过此种同名的巧合,还是让师清漪开始在意起来。再加上曹睿一直都联系不到他爸爸曹毅成,曹毅成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现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居然出现曹毅成的名字,这不得不让师清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仔细监听。

耳机里,一个男人恭敬地回答萧以柔的问话:“2315号前几天一直不太稳定,投喂时差点伤了这边一个弟兄,今天上午十点我们视察记录过,倒是很安静,应该是新药起作用了。”

“嗯,很好。”萧以柔似乎很满意:“他的体质特殊,是少部分能挺过来的,这些天好好给我盯着他,别让他死了。”

“是,二小姐。”

说到这,脚步声又响起来,萧以柔和随行的两个男人开始接着往深处走。

冬日的风越来越大,在灌木丛里吹了长时间的风,师清漪的脸都有一种冻麻了的感觉,冰块似的,而比起脸,心里的那种寒冷实际上要来得更为彻骨。

风向是右吹向左,洛神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换到师清漪的右边,又抬手将师清漪的围巾往上扯了扯。

师清漪半边脸露在围巾外头,黑发垂下,琥珀色眸子看向洛神。

洛神目光示意她的耳机。

——滴。

类似电子提示语音的声音再度响起,师清漪连忙聚精会神,在心底默默地继续停尸房内部的场景模拟。

这已经是第四道内门了。

耳机里除了沙沙的电流声和脚步声外,偶尔也会夹杂着一两声之前那样类似野兽的低吼,很快,却又安静下来,然后间或又是几声沉闷的撞击声。

直到第五道内门开启了,又合上。

师清漪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近乎悬在一个制高点,要坠不能坠,欲跳又不能跳出来。

她深吸一口冷气,紧接着,从耳机里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与她想象阴冷闭塞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的声音。

那居然是钢琴声。

不是播放器播放的冰冷录制,而是现场弹奏的钢琴之音。

这种灵动的,带有生命气息的琴键跳跃声,透过萧以柔身上的窃听器,由远及近,从最开始的隐隐约约,到后面的流畅如流水,最终清晰可辨地传达到了师清漪的耳。

听着听着,师清漪浑身的毛孔似乎都收缩了,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并不是害怕,或者恐惧,只是听到这钢琴弹奏时,莫名的一种反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咔哒。

耳机里的响动,预示着萧以柔似乎拧了一下门把。

门开了,钢琴声并没有终止,萧以柔走进去,能听到她近似愉悦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应该是在和里面那个弹钢琴的人打招呼:“你总是这么好兴致。”

弹琴的没有回应。

钢琴声依旧还在继续,淡淡的,柔柔的,仿佛对进来的萧以柔和那两个男人视若无睹。

乐曲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人的嘴巴会说谎,心里想着一套,嘴上说着一套,手上做着一套,但是乐,并不会。

此时此刻,钢琴声轻缓绵柔,是春日轻风,夏日清流,真真切切地昭示了弹奏者平和淡雅的内心。

“行,你弹吧,我们在这等着。”萧以柔并不在意,轻嗤说:“这么好的曲子,我也想听完它。而且我知道要是这么无情,连首曲子都不让你弹完,你恐怕会更恨我们。”

乐曲并没有因为萧以柔的任何一个字眼,而出现停滞。

最终,钢琴曲结束了,师清漪的监听耳机里一片寂静。

三声击掌,萧以柔笑着说:“精彩。”

弹琴之人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似乎是个哑巴,又或者,根本不想说话。

萧以柔道:“今天还不说?”

完全的安静。

“也是,我突然傻了,我这问的根本就是废话呢。”萧以柔慢吞吞地继续,惋惜道:“再这样下去,语言退化,就不怕真的变成哑巴?实在可惜了原先那一把好嗓音。”

“以前呢,该问的,都问过了无数遍,该做的,也都做过了无数遍,现在这样纯粹例行公事,往复循环,实在没意思。”萧以柔仿佛正在对着空气说话。

师清漪缩在灌木丛,手指冻得几乎没有知觉,却还是紧紧扣住耳畔的耳机。

……是谁。

萧以柔,她究竟在跟谁说话。

越往下想,心脏似乎越发要绞作一团。

萧以柔在那接着道:“没意思,很无趣,我很讨厌这样每周几次没有意义的重复,真的非常,非常地讨厌。”

“我想,你肯定也讨厌得要吐了。”萧以柔笑起来:“但是你偏偏总要在我面前装出这样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这么多年,不累啊?”

“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寂寞,还要受疼遭痛,外面的人,也没有一个会记得你。你这样,连半点活着与存在的价值都没有。”

“你看你这里连块表也没有,温度恒定,白天黑夜也不清楚,应该不知道外面已经是冬天了吧?我现在告诉你,马上就要圣诞节了,也许还会下雪呢。我记得你很喜欢下雪,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出去看一看雪?”

萧以柔一个人在那里说,喋喋不休地说,由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可是师清漪知道,她的对面,肯定还有一个人。

这些奚落,嘲讽,引诱的话语,全都是说给那人听。

那个弹奏钢琴的人,他也许是坐在钢琴前,或许已经站了起来,站在某个角落,但是终究一言不发。

“圣诞节是要送礼物的,我知道你最想收到谁的礼物。只要你乖一点,我就让你和她重逢。你想看见她么?”

琴键被人不小心往下压,发出一个冰冷又惶然的音调。

萧以柔轻笑:“想见她?”

哗啦哗啦。

似乎是链条拖动的声音,跟着是一阵刺耳的金属的撞击声,好像是有人将一大串的链子甩在地上。

这个扔链条的举动,似乎触怒了萧以柔。

萧以柔压低声音,冷然道:“好,难得你这次这样主动,我也不能拂了你的意,只是不知道,你究竟还能这样撑多久。我等着,总有一天,你会开口的。”

“捆了她。”萧以柔嘱咐:“这次剂量加大。”

师清漪紧紧咬住下唇。

萧以柔要对那个人做什么?

好像是拿锁链捆着,而那个所谓的剂量加大,意思是指给那人口服或者注射某种药物么?

锁链的摩擦声响起来,越来越嘈杂刺耳,似乎是真的在捆人,那个被捆的人却仿佛一具冷却的尸体,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任由萧以柔他们作为。

师清漪捏紧另外一只手的拳头,不知道为什么,分外恼怒。

但是她却只能远距离地躲在灌木丛里,耳听着某个空间里那些刺耳的声音,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雨霖婞是性情人,听到这,终于忍不住骂道:“混蛋,居然上链子了,这么变态。她在做什么,注射违禁药剂?”

洛神纤眉微蹙起,手指往下点了点,暗示雨霖婞噤声。

雨霖婞只好忍下,要不是现在特殊情况,按照她的性格,肯定要三百十度全面问候萧以柔祖宗往上三十代。

四周再度恢复安静,只余风吹枝叶的沙沙响。

过了大概七分钟,耳机里开始了非常细碎的低吟。

“哈……唔嗯……”

这是女人的低吟,压抑得非常痛苦,甚至于那种低吟还带着颤音,好像是那个人在浑身发抖。

“二小姐,她……她开始发作了。”一个男人说道。

似乎看见了什么至为残酷可怖的一面,于是连他这么一个大男人都不忍看下去。

链条的摩擦声越来越响,似乎是被捆缚的女人经受不住那种无法描述的痛苦,而开始撕扯挣扎。

可即便这样,这女人也不说哪怕一个字,只是在喉咙里逸出难捱到极致的喘息与牙根厮磨。

萧以柔声音也有点异样,说:“把摄像机搁在这自动拍摄,我们出去等,半个小时后回来拿。”

“好,好。”男人忙不迭地应承。

门被带上,萧以柔和随行的两个人出去,窃听源头离开房间,于是那种压抑到让人想哭的女人喘息呻吟,就这样远远地,孤独地隔绝在了房间里面。

直到监听耳机里,再也听不见。

师清漪将耳机取下来,表情木然,坐在原地发着愣。

是谁。

那究竟是谁?

风笙的笔记本还在持续进行监听录音,洛神看见师清漪放下了耳机,也把耳机摘了,漆黑的眼眸垂下,静静地望着师清漪面上那种恍然的表情。

为了保持安静,在场谁也没说话。

突然,洛神抬起眸,瞥向远处。

远处一片寥落的树杈,叶子早已落光,浑身冷汗的千芊也同样将目光望向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出现了两道身影,随即,那两道身影近乎鬼祟地晃了晃,似乎在小心回避什么,然后绕到枯树林里面,慢慢地往远走。

“有人。”千芊唇语做个提醒。

“我们难道被发现了?”雨霖婞懊恼地打手势。

洛神摇了下头:“应当没有,他们好似不曾瞧见我们。”

师清漪跪坐在地上,借着灌木丛和杂草的遮掩,以及她出色的目力往远处看了看,瞥到那两个人其一个体型高大,另一个纤瘦,似乎是一男一女,而且背影还有点熟悉。

“好像是……”师清漪眸光沉下去,低喃着:“好像是锦云,和她堂哥祝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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