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进山
男人还是不说话。
洛神却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雨水将她身上的衣裤淋得透湿,布料贴在肌肤上,随着她右手的上下动作,性感的身体曲线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师清漪对这女人有种羞于启齿的占有欲,看到这,连忙把洛神轻扯着往后退了退,低声道:“快去房里换身衣服,别感冒了,这里交给我们几个就好。”
“嗯。”洛神点头,听从师清漪的嘱咐,一个人先回房间去冲热水澡换衣服。
雨霖婞在旁边看见这男人只是大口地喘着气,即使落到这步田地,却依旧连半个字也不肯搭腔,顿时有些不耐烦了:“你少跟我在这装死。快说,原先这客栈真正的老板在哪里?难道是被你个冒牌货给弄死了?”
男人听到这,抬起头看了雨霖婞一眼,表情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与讶异,跟着脸色又重新冷了下去,好像是在琢磨什么。
“瞪我做什么。”雨霖婞这些日子以来深受蛊虫寄居的心理折磨,现在看到这东老板居然还在客栈里养了线蛊,心里分外不舒服,道:“这世上养蛊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你还想偷偷摸摸地置我们于死地,黑心黑肝的,一看就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老板。怎么,我说你是冒牌货你还觉得委屈了?”
男人脸色更沉,嘴唇动了动,目光来回扫着,仿佛欲言又止。
师清漪最开始的时候也和雨霖婞一样,曾怀疑过这个东老板其实并不是曹睿口所说的“老板”,客栈可能已经易主了。
曹睿住校时间长,一年之回不了两次家,他真正想找的人恐怕早已经不在这个张家里弄15号里,不然眼前的男人不可能会在听到曹睿的暗号后,行为举止还依旧如此诡异,甚至于狠得下了杀心。
而现在的师清漪,却不会再这么猜测。
她观察这男人许久,又联系男人刚才被她威逼时说过的一句话细细琢磨,心底变得通透起来,于是就让雨霖婞继续留在原地看着男人,自己则一路小跑地回了一趟三楼的房间。
月瞳早就被之前院子里的大动静惊醒,可是门窗都被师清漪牢牢锁住,它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当师清漪刚一打开房门时,就看见这只猫正分外焦躁地来回转悠,眼睛里则诡异地透着绿光,一副要磨爪子吃人的可怖模样。
如果师清漪还晚到片刻,这只怪物恐怕就会变身破门而出了。
为了避免这只猫跑下去吓坏雨霖婞,师清漪安抚好月瞳后,拿了背包里一个东西就迅速离开,依旧将门锁上了。
师清漪再次从楼上下来,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了身,开门见山地说:“在我们过来之前,这里曾经有另外一批人光顾过,对不对?”
男人再一次抬起头来,眼神十分复杂。
师清漪看到他的眼神,知道自己的话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声音又变得温和许多:“你刚才说你被人骗了一次,不会再被人骗第二次,还出口骂我们,我就在想,之前是不是有人上门来找你,和你提到过曹睿,而你当时相信了他们,还将他们领进了屋。”
男人怔怔地看着师清漪,雨霖婞也安静下来,听师清漪慢慢吞吞地用语言模拟还原当初客栈里的某个场景。
“你将他们当做了自己人,招待他们,很自然地开始问询与交谈。只是交谈之,由于对方信息掌握的不够,露出了明显的马脚,被你发觉,于是你大怒之下,与其产生了冲突。”师清漪目光淡淡地划过男人用手紧紧捂住的腹部,接着道:“冲突的结果很明显,你身上血腥味很重,腹部肯定有伤口存在,应该是那一批人伤你的。他们既然敢在旅游景区动手,自然绝非善类,你一个人却还好端端地继续留守客栈,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对他们放了刚才那种线蛊,吓退了他们。”
男人听师清漪一路揣测说到此处,脸上那种警戒的表情终于慢慢地放松变淡了。
“只可惜那批人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又撞了上来,于是受伤的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为我们和他们是同伙,便一不做二不休,起了杀心。”师清漪突然笑了起来:“东老板,不知道我说得是否正确?”
男人犹豫了几秒,终于叹息地垂下了头,说道:“是。你真的很聪明。”
“我是曹睿的同学,是他委托我过来找你的。”师清漪听到男人这句话,这才放心地摸出方才从背包里拿出来的小牛角吊坠,摊放在细腻的掌心,眼神有了一种让人放心的温暖与镇定:“这是他给我的,应该是属于你们之间的信物?”
男人接过牛角吊坠,又将自己衣服里藏着的另一个吊坠翻出来给师清漪看,两个吊坠果然是一模一样。
男人对师清漪低声道:“真的是睿子让你来的。我相信你。”
雨霖婞也挨着师清漪身边蹲下,她见原来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心里对刚才自己那种恶劣逼问的态度有点内疚,口气却还是老样子不好惹:“我问你,你和曹睿是什么关系?曹睿就只剩他爸一个亲人,可你这年纪看起来,也不像是他的父亲。”
“他是我弟。”男人道:“认的弟弟,没有血缘关系。”
师清漪问:“曹睿现在情况很糟糕,他让我来找你,让你带我们去见蝴蝶。”
男人露出了担忧之色:“当我知道他自己不能来,而只能委托别人过来时,我就知道他出事了。我弟,我弟他是不是又犯病了?”
他用的是“又”字,看起来对曹睿的病情十分了解。
其实也对,平常师清漪除了上课,很少和曹睿有过接触,加上曹睿性格古怪内向,师清漪算起来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更别说他曾经有过什么病史了。
师清漪点头:“他精神几乎崩溃,现在被困在疯人院里,无法自由活动。”她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说:“你既然在养蛊,应该对蛊虫有一定的了解,那你知道曹睿身体里携带了蛊虫吗?而且还是那种积年的蛊。”
男人眼里黯然了起来:“当然知道。所以他才会让你们找蝴蝶,只有蝴蝶能救他。”
雨霖婞眼底却晃出了明显的喜色:“那个什么蝴蝶真的能解这种蛊?他是何方神圣,怎么会叫这种稀奇古怪的名字。”
男人摇了摇头。
雨霖婞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回答:“我和睿子都不知道蝴蝶的模样,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却从来也没见过她的脸,其实她并没有告诉我们名字,我们两只是蝴蝶蝴蝶地称呼她。蝴蝶不能解蛊,只能短时间地抑制这种蛊虫的生长,每隔一年,睿子都会去找一次蝴蝶,算起来已经很多年了。”
师清漪道:“你和曹睿都是贵寿村的人吗?蝴蝶也同样在村子里面住着?”
男人干净利落地答道:“睿子是村里的,我不是。蝴蝶不在村子里住,得去村子附近才能找到她,既然是睿子要你们过来的,我会带你们进山去找蝴蝶。”
“我想问的是,你知道曹睿的父亲吗?他好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怎么也联系不到他。”师清漪顿了顿,说。
男人面色古怪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蝴蝶和我弟,睿子的爸爸,我从没接触过。”
师清漪蹙起了眉,和雨霖婞相互看了一眼。
师清漪只好换了个问题:“那之前找你们的那批人是怎么回事?一共几个,大概是什么样子?”
“五男一女,都很年轻,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吧。而且其那个女的看起来冷冷的,齐肩的头发,好像是他们这一伙的头。不过有个男人当时捅了我一刀,我放出线蛊回敬他,现在应该只剩下四男一女了。”
男人说到最后,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对于放蛊杀人一事显得十分薄凉不在意。
雨霖婞似笑非笑道:“东老板,看起来你对自己养蛊一事十分得意嘛。”
男人哼一声:“我只是借此自保而已,是他们罪有应得。以往我从来没有用线蛊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师清漪轻声说:“你以前不会,并不代表那些蛊养大了之后不会。洛神也说过这东西到了后面很难驾驭,她刚才毁掉了蛊虫寄养的槐树老巢,其实是在救你性命。”
“我知道。”男人闷闷地站起来:“你们既然是睿子的朋友,我不会怪你们毁了我的心血,当然,我也想请你们原谅我之前的莽撞,得罪了。等到了明天,我就会带你们进村,去找蝴蝶。”
师清漪见男人好像突然不耐烦地要离开,立刻叫住他道:“进村的山道很崎岖吗?是不是需要步行很久?要做些什么准备?”
“道路是很复杂很隐秘没错,不然也不会没什么人知道贵寿村的存在。”男人回过头来,声音有些冷郁:“但好歹是个不小的村子,当然会和外界有沟通来往,人要出来,物资也要进去,开辟的路还是有的,体积大的车子开不进去,摩托车和自行车却还是可以通行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补充了句:“天气预报说明天早上天会放晴,气温高,下午山路上的泥土也会被晒干,我们下午走最好,赶到那刚好过夜。我去收拾下院子,免得明天开门将左邻右舍的吓到了。”
师清漪虽然知道男人信任了他们,看起来却好像信任得并不彻底,许多东西虽然都有做出交代,却交代得十分笼统,甚至有些话他并不愿说似的。
看男人那模样,师清漪也知道暂时问不出什么更深入的东西来,只好作罢。
雨霖婞让风笙和苏亦两个大男人帮着那东老板去收拾院子,自己则和师清漪往洛神房里走。
洛神早已洗好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靠在门边上悠闲地倾听,大致是听了个后半段的内容。
师清漪把刚才的事前前后后地和洛神又说了一遍,洛神听完后,笑道:“他瞒了许多。”
师清漪有些失落:“有些话还套不出来,看得出,这个东老板戒心还是很强的。”
雨霖婞哼了一声:“反正他要跟着我们一起进村,一时半会跑不了,后面再慢慢地撬他的嘴。”
洛神点头:“嗯,不着急。他看起来至少是真心帮曹睿的,进村找蝴蝶的事有了着落便好,更何况那贵寿村的事后面还要向他问询请教,慢慢来。”
等到院子收拾好,已经差不多快三点,风笙和苏亦以及东老板各自回房去洗澡,雨霖婞则靠着门,掩了个哈欠,垂着眼皮道:“今晚上累死了,我先上楼去睡觉,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她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师清漪,眼睛微微眯起来:“我说师师,都快凌晨三点了,院子也收拾好了,你不上楼去,还杵在这做什么?”
“我等一会再上去,和我表姐再说会话。”师清漪看了洛神一眼,低声说。
雨霖婞随口道:“你们两表姐妹感情够可以啊,好像时时刻刻都黏着腻着,亲姐妹都没这么亲。师师我看你也别上去了,搁你表姐床上挤一挤,多省事。我去睡了,晚安。”
雨霖婞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倒让师清漪做贼心虚地不好意思起来,对着雨霖婞“哎”了一声,雨霖婞却摆摆手,百无聊赖似地给了她一个背影,慢吞吞地上楼去了。
师清漪只得悻悻地站在原地。
洛神垂眸看着师清漪,嘴角含了一丝笑:“她说得对极,挤一挤,省事。”
师清漪瞪了她一眼,走进房去,洛神跟在后面将门关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果然天开放晴,东老板很快就请人将那被砍倒的槐树残骸运走了。
这槐树算是古槐客栈的招牌标志,附近的熟人问发生了什么事,夜里听见树倒下的大动静,东老板只说是槐树在院子里坏了风水,砍掉图个干净,就这样含糊地揶揄了过去。
几个人准备了一个上午,吃过午饭,又睡了一个小时的午觉,终于在下午一点半的时候离开古槐客栈,赶去了南华门。
雨霖婞早就让风笙弄来了四辆重型机车,乌黑流畅的外形,造型说不出的帅气,在雨后透明的阳光之下,犹如沉默熟睡的巨兽,仿佛一发动,这巨兽便要苏醒驰骋了似的。
把行李背包分配好绑在机车后面,苏亦带东老板一辆,风笙一辆,雨霖婞一辆,师清漪和洛神一辆。
师清漪戴好头盔,又拿了个头盔让洛神戴,洛神将头盔挂在手上,看着这辆彪悍的重型机车,神色有种微妙的复杂。
师清漪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本正经地打趣她:“自行车都不会骑,这个你就别指望了,乖乖给我坐在后面。”
洛神白皙的脸上晕了些许红润,低声道:“清漪,其实这些看起来和骑马差不离,为何我总是学不会?”
洛神冰雪聪明,接受能力极强,又很好学,进入现代后许多东西都轻而易举地融会贯通了,师清漪一度以为这女人强到世上没什么事能难得倒她,想不到她居然被自行车摆了一道。
师清漪想起洛神那一次学自行车的窘迫情景,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脑子里总还惦记着骑马?想骑马的话,到时候带你去马场骑。等回去后我再教你骑自行车,好好地给你上几堂课,顺便报名考个驾照。好了过来,上车。”
师清漪跨上机车,洛神戴好头盔坐在她后面,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四辆黑色的巨兽发动,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入薄而通透的阳光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一看居然写到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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