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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衙后堂里,贾瑜见到了舒家家主舒明。

这位舒明是八大盐商里长得最不像商人的一位了。

身形消瘦,双眼有神,身上穿着的朴素衣服更让人看不出他出身于豪富之家。

硬说起来,倒有点像是乡间学堂里埋首于经书的教书先生的样子。

看见只有贾瑜一人进来,舒明连忙起身寒暄道:“小贾大人小贾大人,快请上座。”

说完又亲自殷勤的倒茶,身段放的极低。

贾瑜客气道:“舒掌柜客气了,来者是客,不必如此多礼。”

他和颜悦色的样子和之前在堂前唇刀舌剑的凌厉样子出入极大,反倒是让舒明更畏惧了,心想这不会是个笑面虎吧。

贾瑜品口茶,看到舒明战战兢兢地样子,连屁股只坐在椅子上半边,心中满意。

看来自己之前的样子,确实给这位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舒掌柜,可知我叫你单独前来所为何事?”

舒明苦着脸:“想是,林大人和小贾大人有一些重大事情要和在下讲。”

贾瑜合掌赞同说道:“舒掌柜果然聪明,之前在堂前我立下豪言,三日后要严抓私盐。”

随即目光紧紧盯着舒明道:“我贾瑜向来是个言出必践的,说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绝不可能做不到反而惹得他人耻笑,舒掌柜可明白我的意思?”

舒明心头苦涩,稀疏的眉毛拧在一起,贾瑜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如何不明白?

他犹豫再三问道:“小贾大人,想抓哪家的私盐贩子?”

“郑学道,如何?”

舒明连连摇头:“不可啊不可,郑家手下渠道众多,一时间......”

他还想推诿,但看到贾瑜脸上不屑的神色心知瞒不过去,讪讪道:“郑家势力太大,若是小贾大人拿他们开刀,只怕我舒家全家老小,事后都活不到三殿下及冠的那天。”

贾瑜心中不屑,知道这老货是害怕郑学道背后的甄家事后报复,连灭门这种没谱的事情,和宣文帝的三皇子都抬出来了。

不过,他也没想着抓郑学道。

“舒掌柜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就放过郑家,去拿黄万金的私盐队伍。”

贾瑜斜睨一眼舒明:“国丈爷可不要说,黄家你也得罪不起。”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国丈身份暗示你可不要给宫里的贵妃丢了脸面。

舒明神色尴尬,自己给自己下个台阶道:“得罪归得罪,咱们做生意肯定是以和为贵的...”

“但是小贾大人要为国除贼,我舒家也不能坐视不理,区区两家交情在国法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舒明神色正气凛然。

“黄家手下私盐队伍,多从扬州南侧的缺口渡出发卖盐,附近的客栈茶摊食驿,俱有其手下看管,探听情报。”

看了眼细细聆听的贾瑜,舒明又着重说道:“黄家手下的人最多,性子也最狠,贩盐途中经常做些打家劫舍拐卖妻女的畜生事,小贾大人若要动手务必要多加小心。”

贾瑜暗暗点头,难怪黄万金之前在堂前这么凶横,手下武力强大,自然给他养成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错觉。

不过,这舒明也有点东西,看样子平日里没少打听收集黄家的消息。

舒明喝口茶润润嗓子,接着道:“我手下车队的管事与其他盐商麾下车队打交道甚多,等下我叫他去到小贾大人府上,大人可细细询问。”

贾瑜心想,这舒明倒是懂事,深知事情一做就要做到死,不愧是教出个贵妃的国丈。

当下也客气三分:“劳烦国丈爷了,我如今住在林府不便待客,还请贵管事到我老师王公府上,在门子处报我名字即可。”

舒明连声回道:“不敢,不敢。”

大概和贾瑜敲定了事情细节,舒明便转身告辞,对这贾瑜说道:“小贾大人,在下家中尚有要事,若无其他事情便先回去了。”

贾瑜自无不可,将他一路送至门外,闲叙了几句扬州的风土人情。

待到舒明上了马车,渐渐远去,贾瑜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这位国丈也不简单,明明身为豪富盐商之家却衣着简朴,亲女儿在宫内当了贵妃,平日行事却如此谦卑。

在八大盐商里舒家平日中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家,一向低调,可如今偏偏又对其他盐商的情况了如指掌。

贾瑜心中感慨:这舒家图谋不小呀。

随后他便转身去了正堂,他还有些事情要拜托林如海,其中头等大事就是城外那两百人的身份必须合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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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明一路坐着马车,从官衙回到了家里。

舒家在他这一辈只有两人,舒明做主管家里大事,弟弟舒晖管麾下车队的走商。

今天舒晖正好在家,过不了几天可能又要出去,因此他急着回来和弟弟商议此事。

哥俩见了面,急匆匆的走向平日里议事的房间,浑然没注意身后已经跟了个小尾巴。

兄弟二人相对坐下,舒明先是和弟弟大概说了下贾瑜的安排。

舒晖沉思说道:“这贾瑜倒是个狠茬子,也不知是真的鲁莽还是故意为之,竟在御史衙门拔剑相向。”

舒明也感慨道:“谁说不是呢,黄老胖这次是真的吓坏了,我看那剑若是再进几分,他怕是要尿了裤子。”

兄弟俩对黄万金的遭遇稍作幸灾乐祸,随后便谈起正事。

“大哥我们真要帮着这位对付黄家?那义忠亲王那里......”

舒明沉默一瞬,回道:“我原本是想着明哲保身谁也不招惹的,咱们家虽然出了个贵妃,但是家底子薄,比不上那些人家。”

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前几日宫里娘娘给我来了信。”

他从怀中取出信件,展开递给弟弟舒晖,待他看完信后说道:

“贵妃之意你也明白,澜儿若是能嫁到陈家去,自然是天大的福气。”

“但我想着,咱们家能多和前朝的大臣们交好一分是一分,贾瑜背后站着的是那位名满天下的西陵散人王怀川,若是能通过今天之事,和王公搭上线......”

舒晖沉吟半晌,疑问道:“兄长,我明白你意思,但他可是姓贾。”

舒明读懂了弟弟的顾虑,这句姓贾有着双重含义。

其一是说贾家是太上皇派系的,和自家不和;其二是贾家声望多在军中,外戚和军权勾搭在一起,天然会触动皇帝的神经。

他轻声说道:“暂时还没到那个地步,我们也不必太敏感。还是先谈谈澜儿的婚事吧。”

他二人在这里讨论着,浑然不觉屋外有一位在驻足许久,偷听了谈话的青葱少女。

“大伯,要给我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