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发和冯春林来到红旗大队快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里冯春林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牛德发与艾老见面。
看着牛德发每天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地与杨建设攀交情。
为的就是能不着痕迹地打探出来老师的下落。
冯春林终归是有些愧疚,毕竟当初他拿农机厂的生死作为一张大饼吊着牛德发来到了这里。
如果老师愿意回去的话,冯春林绝没有二话。
可现在老师已经喜欢上红旗大队这里安祥的生活,那冯春林绝不愿意任何人去打扰他。
“牛主任,咱们来这儿快一个星期了,还是没个结果。要不你还是先回厂子里去?厂子的生产建设还是离不开你。”
牛德发也在愁苦,那个杨建设真的是油盐不进。
任他好话坏话都说了个遍,就是不告诉自己艾老的下落。
红旗大队又是个这么大的地方,真在这儿一家家、一户户的找下去,只怕蔡厂长那边拖不了太久。
“老牛,我知道你心中的顾虑,这儿有我,你放心。还是厂子里的生产任务要紧。”
对不住了,牛主任。
冯春林昧着良心撒谎道。
牛德发一听此言,感动得泪眼汪汪。
牛德发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冯春林,对不起农机厂,当初就是他第一个带头不同意厂里进先进的生产线。
也因此和冯春林产生了深深的隔阂。
没有想到冯主任如此的大度,他竟然管我叫“老牛”。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老牛这些天的诚心已经打动了冯主任。
冯春林看着牛德发的国字脸一副扭曲的表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再一细看还带着两三分的欣慰之情。
他被激得汗毛直竖。
“冯主任,还是你懂我啊。”
牛德发上前将冯春林一把抱住,蒲扇般的大掌重重砸向了冯春林的肩头。
冯春林被拍击的差点要吐血,他勉强挤出一副笑容,“这都是冯某人应该做的。”
牛德发准备离开红旗大队了,杨建设最近正在忙,顾不得送行客人,便派遣杨小妹作为杨家代表。
杨小妹牵着小虎子,手里拿着一些王凤娟准备好的家乡特产。
王凤娟这次可算是下了血本,除了小妹的秘制酱菜,她还狠心挖了好几勺酱料打包送给牛德发。
王凤娟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听说牛德发是京市农机厂的生产部领导,说不定将来就有求到人家的一天呢。
现在不给人家把关系处好,将来拿什么脸面去找人家办事儿?
当然,这点想的有点儿太远了。
往近了说,选拔那几天,牛德发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更别说后面几天他还细心地指导杨浩博的手艺,不停地夸杨浩博是个可造之材。
光是凭这点,王凤娟就够感激人家的了。
果不其然,牛德发看到杨小妹准备的特产本打算拒绝。
等听到杨小妹说里面还有王凤娟给他准备的酱料后,这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本来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别说,虽然这次来红旗大队最主要的事情没有办成,但能吃到这么地道的酱料,也算是不虚此行。
牛德发勉为其难地安慰着自己。
一行人将牛德发送到村口,本来是普普通通的送别。
却愣是让牛德发搞出了生离死别的场面,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牛德发往前走了不到五百米,杨小妹和冯春林站在牛德发身后目送他离去。
却突然看见牛德发停住了脚步,然后大老粗猛地一回头,竟是又跑了回来。
“冯主任,你一定要完成厂子里交给你的重任啊。我们的厂子就靠你了。”
冯春林心中愧疚,点头应好,耐心地听着牛德发的嘱托。
牛德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次走了不到一千米,杨小妹他们刚准备返回。
牛德发又跑了回来。
“冯主任,我实在是舍不得你啊。还有杨同志,特别感谢你们这么多天的照顾。”
说着说着,牛德发的声音里竟带了哭腔。
冯春林和杨小妹两头黑线,却只能好一阵的安慰着牛德发。
牛德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狠下心来一扭头又走了。
杨小妹长舒了一口气,却听到旁边的冯春林发出感叹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杨小妹无奈地摊了摊手,冯春林失笑地摇了摇头。
二人打算一起去找艾老。
杨小妹不放心地回头又看了眼牛德发,确认人是否真的走了。
她回头看了眼后,调转过了头颅,却在突然之间又将头扭了回去。
冯春林见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缓缓地将头转了过去,果不其然,牛德发还没有走。
牛德发这次是真打算走了,尽管再不舍,他还是要回到厂子里去承担生产部主任的责任。
他一路边走边抹泪,也不知道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什么泪腺那么发达?
牛德发就是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管,好像哭的还有点眼花了。
不然为什么会看见地里的麦子在迅速的倒下?
等等,牛德发拿袖子狠狠撸了把眼睛。
他快速地闭上眼睛,然后又迅速睁开。
眼前的这一幕竟是真实存在的,只见一个妇人推着个样式古怪的小车车,健步如飞地在麦田里驰骋。
而她所过之处,麦子寸草不留。
牛德发将视线又转向了旁边,一个浑身黑的发光的小孩儿推着一辆小一点的车,在麦田里跑的飞快。
那辆车是什么?
牛德发在农机厂干了快三十年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农业工具。
两眼望去,只见麦田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小车。
男女老少推着这样的小车在麦田里干活,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疲惫的表情,满是骄傲与自豪。
而周围盯着他们的视线也全都是艳羡与酸涩。
牛德发突然冲进了麦田里,他激动的拦在了一个小孩面前,就开始围着推割机打转。
小孩儿正是孙飞舟,他这两天沉迷于干活无法自拔。
每天一睁眼洗漱好后,就要推着自己的收割机来到麦田里干活。
顺便享受小弟们崇拜的眼神。
但无论收割机设计的多么符合人体工学,用起来又是多么的轻松省力。
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来说,一直在地里打转还是有些无聊的,也有些费力的。
但是飞舟要强,即使是自己的胳膊已经累得发抖,他还要坚强地在小弟面前表现出轻描淡写的姿态。
只有贺凡薇细心的注意到了孙飞舟吃饭时只夹自己面前的菜。
她有些啼笑皆非,却没有揭穿。
在飞舟睡觉时,过来给他按摩肩膀胳膊,缓解身体的疲劳。
粗心的孙飞舟压根儿不知道有人在睡梦中帮他放松过胳膊,他还真以为自己活力满满,睡一觉起来胳膊就不疼了。
孙飞舟看着客人牛德发眼睛发亮似地盯着自己的小收割机看。
他眼睛滴溜的一转,突然开口道:“牛爷爷,你是对这个收割机很感兴趣吗?”
牛德发点头如捣蒜。
孙飞舟很慷慨的说道:“牛爷爷你是客人,姑姑教我要热情好客。既然你这么想用一下它,我可以先借给你使使。”
“好好好。”一听到孙飞舟这么慷慨,牛德发笑的眼睛都眯成缝了。
他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奶糖,全部递给了孙飞舟,孙飞舟的两只手接都接不住。
只得叫来两个小弟,叮嘱他们把奶糖安全的送回大本营。
孙飞舟还很有大哥气概地给两个小弟各剥了一颗奶糖塞到嘴里。
两个小弟闭紧了嘴巴,生怕一张口,嘴里的口水就流了出来。
看见牛德发这么大方的份儿上,孙飞舟也不吝啬,将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于牛德发。
于是牛德发就弓着身子,在麦田里开始脱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