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担心老娘的身体，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全力去治疗，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因为我这儿有……”
我愣了一下，她轻轻松开了我，随后就看到她的脸无比真切。
“我卡里还有四十八万，本来是打算还你为了我去借的钱，可是现在老娘的病需要治疗，也该拿出来还你了……”
“不用，我这儿有钱……”
陈佳摇了摇头，轻轻开口道：
“我都看见了，要是你有钱的话……你就不会拿着天哥给你的那张银行卡……更不会去问李天然他们去借钱……”
我呆呆的注视着她，好像被她看穿了我的一切，可是明明我向李天然借钱的时候，她根本不在我的面前，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纵使是她亲眼所见，可是离的那么近，我不可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难道……真的是那时的我，太过担心老娘，反而疏忽了她吗？
内心的错愕令我一度感到震惊，却又充斥着无力感……
一面，是我躺在病床上病重的生母……另外一面……则是这个爱我爱到极致的女人……
我曾经一度天真的以为，如果当我在老娘还有心爱的女人两者之间抉择，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个我心爱的女人……
可是到了如今我才发现，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天真，这两种选择无论我选哪一种，对于对方的伤害都是非常巨大的，而人在下意识期间所做的选择，才是最真实……最能够体现内心需求的……
而我，却深深的伤害了陈佳，也难怪她刚刚会说出“我害怕”这种话来……
一束刺眼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玻璃照在了我的身上，虽然是夏季，可是我却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冰冷……酷热……反复折磨着我的内心，煎熬着我的灵魂……
……
许久之后，我才鼻子一酸，然后拥住了她，我不配得到陈佳的爱，可是我又不想放手，因为换一个男人，恐怕也不可能在机场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摔倒而不去搀扶，这样做，只会让对方质疑爱的信任，而她却不计前嫌。
我承认我很自私，但是自私的背后，是那毫无保留的爱意……我承认在面对一切困难后，我所选择的，最终依旧会是陈佳，我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她面前……
……
“好啦，好啦，乖乖的，等北京安顿下来后，我们就去北京看望老娘。”
“对不起，那天在机场，我让你失望了……”
“失望什么啊……”
停了停，陈佳笑了笑，又道：
“你又不是去找别的女人，你是着急老娘的安危，换做是我，你也会原谅我的，不是吗？”
一股炙热的液体瞬间在泪腺分泌，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好似又被挑动，上次是因为在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陈佳，这次……也是因为陈佳。
我终于不再婆婆妈妈，她的懂事让我无地自容，只是有些话说的多了，最终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很矫情，而情侣之间相处，最忌讳的就是矫情，它会伤害彼此之间那份真情。
……
害怕无事可做带来的恐惧感将我占据，我只能借口家里应该打扫一遍，而陈佳没有阻拦我，她从卫生间拿来扫帚还有拖把，陪着我一起将家里打扫了一遍。
从老娘的卧室开始，卫生间，客房，厨房……最后才是我的卧室，我拖地，陈佳则替我整理着衣柜。
其实衣柜里并没有多少我的衣物，毕竟我的大部分衣服都在咖啡店里，而零零散散的几件冬装，也都被老娘整齐的摆放在那儿。
老娘见不得家里乱糟糟的，一乱，就会忍不住去收拾收拾，哪怕身体再累，也会去打扫或者清洁，为此，老爹都会忍不住的抢过老娘手里的清洁工具，然后代替老娘去打扫。
但是老娘好似天生有多动症，老爹打扫卫生，老娘则是忍不住去整理衣服，于是两个人就会因为打扫卫生的事而吵架，后来才知道，原来老娘并不是因为多动症，而是害怕自己失去价值。
我就这么看着那些被老娘整理齐全的衣物，一股忧伤又涌上心头，强逼着自己镇静下来后，才坐在床上，眼睛眯着……也不知道老娘有没有住进北京的医院里。
眼睛眯着眯着，不知不觉中，就这么睡了过去，我太累了，连续三天的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于是沾上床，便感到滔天的困意袭来，然后彻底昏睡了过去……
我梦见自己到了北京的医院，一辆辆救护车呼啸着赶来，停在医院急诊室的门口，一声声喊着：护士……护士救人……从急诊室火速赶来的护士，就这样将一个个从救护车上下来的病人，急忙送进了icu……
我看到了医院走廊里，给医生跪下来祈求挽救孩子生命的单身妈妈……看到了在楼梯间，抽着烟无声哭泣的父亲……看到了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祈求上天保佑的中年妇女……还看到了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瓶的女人，还有陪护着，脸上痛苦着的男人……
这种场景数不胜数……甚至，我还看到了老爹所在的那辆救护车，老爹焦急的大叫着，于是从急诊室出来四五个护士模样的人，将老娘推进了急诊的门口……
我在后面拼了命的想去看清老娘的脸，却因为身处虚幻，始终看不清楚，于是周围的肃穆，让我百感交集，仿佛这里不再是救死扶伤的圣地……而是人间炼狱！
痛苦也充斥着我的内心，我几乎是下意识想要追寻过去，只为了再看一眼老娘的面庞，可是这里是医院……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的重症，绝症患者来祈求得到治疗的地方……我想追过去，却活生生的被其他人给遮挡……
我渐渐的有些招架不住人流，用尽浑身力气也没办法挤进去，直到有人闹事，大家的注意力才短暂的被吸引过去时，我才勉强挤进人流，赶到了老爹的面前，却看到了老爹红着眼睛……白了头发……冲我摇了摇头……
这一刻，我的身躯彻底被定住……感官也开始迟钝起来，只能听到大脑一片空白里的“嗡嗡”声……
这里是圣地嘛……不，这他妈就是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