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挥手示意朱标住口,他对面前的三位重臣说:“这就是要说的第二件事。咱在想,之前革除大理司是不是有些草率,三司推事古来有之,必有其理,三个衙门互相制约,互相监督,这样才不至于产生冤假错案。所以,咱决定重置大理寺,以平理庶狱。
“设寺卿正二品,总领其事,左右少卿从二品,左右寺丞正三品,协助属理。关于设立锦衣卫和复置大理寺的具体事宜,你们和太子商量之后请旨,诏闻天下。”
“臣领旨。”
“儿臣领旨。”
胡惟庸、吴祯以及陈宁三人施礼后依次离开了奉天殿。
“儿臣言语失措,请父皇责罚。”朱标继续说完刚才的话,深鞠一躬。
“算了,早晚都要说。日后说话、做事一定要三思,谨而慎之。”
“谨遵父皇教诲。”
“既然你娘让你休息,那你就回宫去看折子吧,这几天就不用去华盖殿了。哼,你小子想躲清闲,没门儿!”
“是,父皇,儿臣告退。”朱标笑着回答,而后转身离开。
胡惟庸、吴祯、陈宁三人出离了奉天门,相互道别,各自乘轿而去。胡惟庸直奔韩国公府,陈宁则是去诚意伯府,他俩都要找人商量一下对策。
唯有吴祯,径直返回大都督府。设立锦衣卫和重置大理寺,与大都督府所涉不多,况且军队方面的主要负责人——魏国公、曹国公、宋国公都不在,他也没人可以商量,唯有按照皇帝的旨意办理。
“刘先生,怎么看?”刚刚对刘基讲完来龙去脉的陈宁,茶都顾不上喝一口,急忙询问意见。
刘基捻着颌下短髯,叹了口气:“哎,锦衣卫,不过是检校换了个名字而已,说到底陛下对于朝臣还是不大信得过。这也难怪,陛下贫苦出身,受尽前元贪官污吏的压迫剥削,对于官员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另外陛下一直以百姓的代言人自居,绝不允墨吏赃官惶惶然立于朝堂之上,两者相结合,设立检校或者锦衣卫这样的直属衙门,顺理成章。”
“嗯,没错。不过锦衣卫不能私设公堂,不涉诏狱,算是比检校好一些了。而且太子特意强调,锦衣卫非社稷安危所系之事不涉。”
刘基笑着说:“社稷安危所系?这样的事情天下多如牛毛,官员贪赃不法算不算呢?渎职算不算呢?欺压百姓算不算呢?只要陛下认为是,那就是。不过,听你所说,锦衣卫的事情似乎与太子有很大的关系,而且还有与其商议细节。”
“是的,我猜想裁撤检校,改设锦衣卫就是太子主意。”陈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太子怎会有这个想法?这与其平日所学所行,大不相符啊!”
“刘先生,今日之太子,不可用平日常理度之。岂不闻土豆、红薯乎?”陈宁故意压低了声音说。
刘基捻着胡须,点了点头,没说话。自太子晕厥醒来之后,所作所为他有些耳闻,是与之前多有不同,其中原委,他百思不解。
“真是天授吗?”刘基嘀咕了一句。
“至少不是人力所及。”陈宁附和。
刘基摇了摇头,继续说:“既然还要去找太子商量,陈中丞要据理力争,严格限制锦衣卫的职守范围。”
“明白,刘先生放心。那大理寺呢?”
“复置大理寺,对我们来讲是好事。本来就不应该裁撤,如今不仅复置还提高了品级,看来陛下对中书省也不完全放心。复置大理寺的初衷,怕是与设立锦衣卫有异曲同工之妙。”
“既如此,大理寺卿的位置,我举荐先生如何?”
“我?”刘基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然后立即黯淡下来,“多谢陈中丞的好意,陛下不会同意的。”
“但是,太子殿下一定会同意的。刘先生,多有打扰。”陈宁边说边起身,施礼告辞。
刘基将其送出府门,望着远去的轿子,自言自语道:“真的会同意吗?”
“老相国,您让我举荐刘基出任大理寺卿?”坐在韩国公府正堂的胡惟庸,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气问道。
“正是。”
“老相国,刘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将他推上去,岂不是自找麻烦。我听说,先前汪广洋被贬,太子殿下就有意举荐刘基出任右丞相,陛下没有同意。如今举荐刘基出任大理寺卿,太子殿下定然欣喜,可我等淮西文武就没好日子过了。”
“太子同意,但陛下这次还是不会同意。我让你举荐刘基,不是为了让他上位,而是恰恰相反。另外,这个位置,我们淮西文臣是断然没有指望了,只可能是不相干的人出任。”
胡惟庸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李善长的用意:“老相国深思熟虑,我们举荐刘基,是效仿春秋祁奚之故事,外举不避仇,这也显得我淮西文武胸襟广阔。”
“然也。”李善长喝了口茶,笑眯眯地说,“至于锦衣卫嘛,既然是陛下亲军,当然是按照亲军的办法。”
“下官明白,我回去之后立刻给宋国公去信。”
“徐天德,李文忠那边儿也别忘了。你说说他们俩,非把自家儿子弄到边塞去,万一有个闪失呢,还是京师安稳。”
“明白。”胡惟庸又向李善长平时汇报了一些日常政务,约莫半个时辰后,离开了韩国公府。
回到春和宫的朱标,第一时间去看了儿子。朱雄英如今已经十个月大了,能够自行站立,甚至搀扶着行走。一看到朱标的身影,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说些什么。
常秀奇怪朱标今日怎么如此早地就回来了,得知可以几日不用去华盖殿,也很开心。平日里朱标早出晚归,在宫里待不了多久,陪伴雄英的时间更是有限。
朱标走到儿子面前,一把抱起,在小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问道:“雄英,想爸爸了吗?”
谁成想,朱雄英沉默一会儿之后,哇哇大哭,任朱标怎么哄都没用,最后常秀接手抱了过去,立马就不哭了,搞得朱标很是尴尬。
“这小子,什么意思嘛!我可是你爹。”朱标愤愤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平日里太忙了,雄英见不到你,自然认生。这几日你可得好好陪陪她,让他熟悉熟悉你这个当爹的。”常秀揶揄道。
“但愿如此吧,父皇见不得我闲下来。不过,在家里总归比平时在华盖殿方便多了,随时可以过来看看你们。”朱标边说,边坐了下来,又开始挑逗朱雄英,一家三口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