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侯的地位,非我等所能比。虽然未封公爵,但陛下与其兄弟相称,不是能够轻易开罪的。再者说,即便大将军出面受降,但兄弟们的功劳也不会被抹去。破瞿塘,逼重庆,这都是实打实的功勋,陛下定不会亏待。”
众将闻之,一片漠然。脑子冷静下来的他们,很快明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停顿片刻,廖永忠作出了最后的决定,“所以,本将决定,告知夏使大将军未至,不敢受降。让他们再等几天吧。”
“标下谨遵将领。”众人躬身答道。
夏使将廖永忠的决定回禀明升,蜀夏君臣闻之也无可奈何,只得等待。既然决心投降,便也不做他想。朝臣们也在悄悄地梳理自己的人际关系——亲朋好友、师长同乡。看看能不能提前和明廷搭上关系。
仅过了两天,汤和率领的步骑便抵达重庆,驻兵朝天门外。在来的路上,汤和接到了廖永忠的报告——夏主明升有意投降,尊请大将军主持受降仪式。汤和对此十分满意,定于洪武四年六月二十,举行仪式,并告知了蜀夏君臣。
当天,明升反绑双手在后,口含玉璧,与其母彭氏及其右丞刘仁等奉一起到明军营地献表纳款。
汤和接受玉璧,廖永忠则给明升松绑,并好言安抚——你能顺应天命,举国来归,实乃明智之举。我朝皇帝仁慈宽厚,必定不会亏待你。不过请告诉你的臣民,不要反抗,不要闹事,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受降的戏码演罢,着令指挥万德,送明升及蜀夏宗室重臣前往京师。
随后汤和率部队进城,严令将士不得侵掠,不得扰民,违者斩首。同时,为了尽快收服蜀地,消灭抵抗力量,专门派人抚谕戴寿、吴友仁等的家眷,令其子弟持书往成都、保宁等地招降。
虽然夏主明升投降了,蜀夏政权在法理上已然灭亡,但是各地还有夏臣不肯从命,其中以戴寿所在的成都以及吴友仁所在的保宁为重,大军征伐仍不可免。
负责增援的朱亮祖等人也在不久后抵达重庆,众军仍以汤和为首,以重庆为根据地,出兵收服蜀中各地方,包括蕃寇、土司等。
北边的傅友德,并没有南下重庆与汤和会师,而是在追击吴友仁之后,领兵西进,围困成都。虽然,蜀夏以重庆为都,但成都的地位一点儿也不逊色,而且古之割据蜀地者,皆以成都为京师,可见其重要性,拿下成都必是大功一件。
退守成都的戴寿,心中虽然忧急京师的防卫,但是也无能为力,面对傅友德的部队,数次出击都未能建功,只得暂时龟缩城内。七月初,从重庆来的戴寿家人带来了明升投降的消息,戴寿思想斗争了一番,最终放弃了抵抗的念头,出城向傅友德投降。
相比于戴寿的坐困愁城,保宁的吴友仁就悠哉很多。重庆出发的明军,虽然四处扫荡,但就是不向保宁动手,似乎是把他给忘了。吴友仁心中十分不解,又不敢主动出击,整日醉酒不醒,混过一天是一天,就等着明军打上门来,再决一死战。
这一次迟迟没有对保宁动手,汤和是不打算强攻,先扫荡周边,逼吴友仁主动出降。结果,一直到了八月,依旧没等到吴友仁的消息,却等来了朱元璋的斥责:为将贵审机而重料敌。古云:‘虽有智慧,不如乘势。’今全蜀已下,惟吴友仁尚据保宁,偷旦夕之命,乘机而取之,此破竹之势,无不克者。将军徘徊不进,何也?吾付将军以大任,而临事往往逗挠如此,何以总军政、寄国命乎?
江夏侯周德兴受命出征保宁。虽说吴友仁一开始想着生死相搏,但是一个多月下来,每日醉生梦死,早就没了斗志,手下的兵卒也屡有逃亡。待到明军来攻,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便破城被俘,械送京师。
至此,蜀夏成规模的部队被彻底消灭干净,但是肃清残余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十月末才大体结束,蜀地全境纳入明朝的版图。
南京,春和宫,朱标在书房内看奏折抄本。自打成婚以来,日常的生活如故,但是夜晚不再难熬,有人一起说说话,时间久过得很快。
这间原本书房连带卧房的寝殿,朱标只有白天在,一旦看完抄本,第一时间就去太子妃寝殿,陪媳妇说话,讲故事。
兵部转奏——征西将军汤和于六月二十受降明升,遣万德送明升等人至京师。这是汤和派出的六百里加急,先行向朝廷禀告,以便有所准备。
“四川也平定了,接下该轮到云南了。不过还得等个十年,到时候大哥随军出征,此后就很少回来了。哎!”朱标嘀咕着。
被他称为大哥的人,正是朱元璋的养子沐英,后来受封西平侯,云南沐王府的老祖宗,其子沐晟晋封黔国公,世袭罔替。沐家世代镇守云南,与大明同存,忠心始终如一,末代黔国公甚至追随朱由榔进入缅甸。
放下抄本,朱标直奔太子妃寝宫而去。
“太子殿下。”朱标刚一进门,内里侍奉太子妃的宫女纷纷跪地请安。
“殿下,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常秀看到朱标便问。之前朱标让他称呼其哥哥,但当着外人的面,她实在叫不出口,坚持称呼殿下。
朱标倒完全不在乎,一口一个秀儿叫得更美。“秀儿,快到晚膳时辰了。收拾一下,跟孤一起去坤宁宫蹭饭。”
“啊?去坤宁宫吃饭?”常秀有些惊讶。她入朱家的门两个多月了,放在平常人家,和父母一起吃饭也是寻常。虽说皇帝皇后她早就认识,也熟悉,但是坐在一起吃饭,谈笑,她还是放不开。
在这个帝王之家,常秀时刻谨守宫规礼法,她可做不到朱标那么放得开。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就是一起吃过一次饭,她紧张到心都要跳出来了,恨不得时刻握着朱标的手才觉安心。
“今天有朝廷喜事,父皇肯定会去母后那里庆祝,咱们去凑热闹正好。你快点儿准备。”朱标催促道。
常秀一边喊来宫女梳洗准备,一边埋怨:“哼!你倒是潇洒。母后还好,臣妾每次见到父皇,心砰砰直跳,生怕失了礼数。”
“这话怎么说的。咱们不是青梅竹马嘛,父皇母后你小时候也没少见,紧张什么啊!再说,有我在,放心啦。”朱标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