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毅慌忙起身，冲进去的时候，病恹恹的美人不知怎么的，又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的双眼迷离，瞳中含泪，眼眶不自然泛着红。
纯白的药瓶落了地，药片倾洒，方如有慢慢伸出手，似乎想去捡，但旁边还落着一个破碎的杯子。
玻璃碎片的尖刺朝上，热水溢出，空冒着几缕白烟，再那么找下去，不管是被烫伤还是被扎到，方如有都好不了。
快走几步，孟毅抢在他之前捡起药，又慌忙踢远了玻璃碎渣，倒上热水，一只手揽住他，药片送入他口中，又带着他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确定那两片药终于喝下去，才终于放心的松下口气，任由方如有靠在自己肩膀上，两只无力的手紧紧抱住自己，神色空洞：“孟毅……”
嗓音沙哑，融着深沉的无措：“孟毅……”
“我在。”
顿了顿，他终于张开口，听耳边，方如有继续无意识的呢喃着：“孟毅……”
“我在。”
“老公……”
蓦的！瞳孔猝然张大，孟毅的手在发抖，心跳搏动，快到无以复加。
抱着方如有的手无意识收紧，一时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称呼，刚刚说了什么？
方如有他……刚刚说了什么？
喉结滚了好几滚，额头青筋微起，孟毅不敢问。
他低头，却见方如有并没有想上床休息的意思。
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半卷的长发被脖颈的汗引的微湿，拽着他黑t的手不断收紧，其上有无数暴起的青筋根根分明：“为什么……”
“为什么是苏玺犯的错，却要我来承担？”
“什么？”孟毅问他，听他说：“苏玺应该……得罪了父亲。”
“父亲……发了火，他迁怒我，正在……收回我的生命体征。”
“我……我不优秀……”
方如有说：“祂当初就是嫌弃我不优秀，才把我丢进副本，故意放出挖开我的心就能通关的消息，孟毅……”
“孟毅，我有告诉那些主播的，我告诉他们，还有其他的通关方法，但他们还是要杀我。”
“每次过关，他们都要把我的心刨出来，抛在地上，再当着我的面踩上去碾碎！”
“那时候我好想死，系统不让我死……”
“现在我想活，父亲不让我活……”
“我好疼……”方如有揪着他的短t，指节泛粉：“我好疼啊……”
然后，孟毅就把他抱起来，理理衣服，好好放进被子里。
一直任他抱，任他掉眼泪，任他咬。
方如有发烧了，剧烈的疼痛的带的他全身都跟着痉挛。
每隔十五分钟，孟毅都要测一次体温，再仔细问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也疼，听着方如有说话，有那么几秒，他甚至忘了呼吸，心跳都是暂停的。
疼到想死，但他不能死！
他还有个病恹恹的漂亮老婆，嘴上说要赶走他，实际上只会抱着他哭，只肯让他喂药。
跟了方如有快两年，期间，孟毅也了解了一些主系统的事。
了解了虞卿，方无，和苏玺的关系——
那被他们称为“父亲”的神，为了培养最优秀的主系统核心Npc，每次都会造1000个同样的Npc出来，把他们关在一间漆黑的小屋子里，教他们各种能力，引他们互相残杀。
司遇的虞卿，是那1000个“虞卿”里，杀出来的，最优秀的一个。
其他的“虞卿Npc”，都被“父亲”销毁了。
他的方如有，是1000个“方无”里杀出来最优秀的一个。
其他的“方无Npc”， 也被“父亲”销毁了。
这样想下去的话——虞卿是核心Npc1.0版本，方如有是核心Npc2.0版本，苏玺大约是……1000个“苏玺Npc”里面，杀出来的3.0版本。
他们都是1000个里，杀出来的顶级佼佼者。
可“父亲”嫌他的方如有不够优秀，随手把他丢到副本，做了任人屠杀的boSS。
甚至现在……还要因为苏玺的过错而迁怒方如有。
可，再想想！
低下头，孟毅看到，怀抱里，方如有缓过一阵剧烈的心绞痛，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哒，哒，哒……”
墙壁上的挂钟轻轻响着，生怕吵醒他，孟毅起身，想把钟表关掉，但刚一动，怀里的人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的一颤，眼尾不自觉氲出泪。
心底陡然一痛，像是被利器戳入狠狠搅了两下，便又垂下手，将方如有抱好了一些，动也不敢动了。
呼吸渐缓，孟毅继续往下想：每次选出一个顶尖的核心Npc之后，那所谓的神明“父亲”就会销毁其他的所有Npc，以绝后患。
那……谢以凉为什么就那么笃定，他的谢卿没有死？
是他用什么方法，改变了Npc身体的构造吗？
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方如有不再是数据串，不再受“父亲”摆布？
眼睫轻闪，孟毅决定，等方如有再赶他走的时候，他就去以凉庄园，找到谢以凉，问一问答案。
.
这一夜，方如有疼的神志不清，浑身是汗，靠着止疼草压成的药片，才堪堪能睡下去两三次。
孟毅的积分排名不高，在休息点超过48小时，就又要进一次副本。
这一次，为了早点回来，他选了两小时极限生存本，好不容易出来的时候，方如有已经醒了。
时间来到凌晨五点，孟毅拿医药箱的动静吵醒了他，身后的声音微小虚弱：“你怎么还没走？”
孟毅疼的厉害，没说话，又听他道：“出去找几个医生给你弄弄吧。”
“………，出去找医生给你包扎，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孟毅依旧没说话。
方如有没了办法，缄默片刻，目光落到对方染血的胳膊上。
孟毅短发坚挺，刚从副本里出来还带着不少烟火气，无袖背心衬托流利的肌肉线条，让战陨也看起来也别有一番情致。
睫毛轻落，方如有的眼睛变了又变，终究没忍住，自己坐起来，刚要起身，头脑的眩晕就极速侵袭，又被迫倒回床上。
未系好的睡衣开了扣，露出锁骨薄汗堆积，一片淡粉。
兀自包扎好，孟毅转过身去看他，大手贴上他的额头，道：“还在发烧。”
方如有：“………”
“昨天夜里就烧的厉害，不然怎么净说胡话。”
“………”眼睫似蝶翼，轻慢的闪了两下，方如有惊奇的发现，被孟毅抱起来喂药的时候，他竟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孟毅可以出去的，那样活力满满的青年，不该和他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boSS混在一起。
“不会有结果的……”
方如有喃喃了一句，孟毅依旧不理他。
直到下午，被孟毅扛起来擦洗过全身，仔细吹好头发，又抱上轮椅往外走。
病的很厉害的时候，方如有是没力气走路的，他就爱闷在屋子里，每天转眸望着窗口，不知在期盼什么。
但……，乌木小镇的空气好，尤其在下过雨后，新雨的香味翻起泥土，格外清新。
孟毅总喜欢推他出去乱转。
捏了捏眉心，方如有有些无法适应，他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
况且，他也快消失了……
“不是说，今天是最后期限吗？”指节落上扶手，方如有问他：“怎么还不走？”
半晌，终于孟毅开口道：“你好了我就走。”
瞳孔轻颤，方如有说：“我好了，不用你推我。”
“………”
“你去收拾东西，换别人吧。”
“……………”
“孟毅！”轮椅快走到门口了，前面立着几个守门的黑衣保镖，方如有拔高了声音：“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
“够了！”身后，孟毅的声音依旧沉稳，扣人心惊：“再多嘴，我就当着他们的面亲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