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阮阮想要装作没看到他,对方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站在他面前。
赵金钰虽然是供销社的职员,但他热爱农学,曾跟着农学家侍弄过好几年庄稼。
就他家的条件,完全可以想办法杜绝下乡这种事,或者找个好点的地方去做个体面的工作,不需要接触泥土。
可抵不过他自己喜欢,坚持要下乡,再说那位农学家也说过,要想学好农学,得去农村,实地考察学习。
只是,他为何也会来到这上水村,却是慕阮阮不知道的。
正是因为他学识渊博,谦虚好学,在农学上也小有所成,确实能帮着这十里八乡处理一些庄稼上的事情,便被聘请为农作物指导员。
每个星期都有一天,可以不用工作,下乡指导农业生产。
如今开春不久,秧苗还没有长大,赵金钰时不时都会过来看秧苗的情况。
此时,他就正在查看秧苗,正巧遇到慕阮阮坐着大毛的自行车回来。
上次见她不理自己,这次又见她跟别的男人亲密,赵金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连带着看向她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有事?”慕阮阮问他,仿佛看不见他这风雨欲来的脸色。
心想,这渣男凭什么管自己,虽然不能骂他,不理总还是可以的,想要自己对他和颜悦色,门都没有。
赵金钰以为慕阮阮还在生气,虽然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但看她如今这么久都对自己不理会,便打算屈尊安抚她一下。
毕竟,在拿捏慕阮阮这件事情上,赵金钰不说十拿九稳,那九分把握总是有的。
“阮阮,你这态度,我很不喜欢。”
“你爱喜欢不喜欢。”但这话她说不出来,会被系统屏蔽,于是便什么也没说。
她的沉默,看在赵金钰眼里,便是忏悔。
“上次也是,看到我连个笑脸都没有,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今天又是怎么回事,还坐其他男人的自行车,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被他人看到会怎样?”
还想pua她呢。
“会怎样?”她说,语气平平淡淡。
“你真不在乎名声?”赵金钰愠怒。
慕阮阮还是没有说话,既然说不出来想说的话,别的话说来也没有意思,抬腿就要走。
赵金钰拉住了她:“你什么意思,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就要走。阮阮,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知道能不能甩他一巴掌。
慕阮阮想试试,也动手了,只是被他抓住了。
“你想打我?阮阮,你竟这么生气?”这赵金钰脑回路跟其他人不一样,脑补能力是一流的。
又从慕阮阮打他的动作中,读到了情感。
“我知道最近是我不好,冷落了你,但我也是没办法,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去找你。”他语气、表情都温和了许多。
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期待,盼望着慕阮阮说“好”。
慕阮阮叹了口气,心里十分憋闷,没好气得回了句“不必”。
这话又被赵金钰读了别样的味道,他竟然笑了,说:“好,等我。”
“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说得这么直接了,你还好好好,看不见我厌恶恶心的眼神吗?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虽然这话被系统屏蔽了,但慕阮阮还是不管不顾发泄了一番。
赵金钰自然是没有听到,一脸满意地走了。
留在慕阮阮独自跺脚,狠狠将手里喝完的豆浆盒子摔到地上,又狠狠踩上好几脚。
想说的话不能说,可真是太憋屈了。
下次见到他,还是直接动手吧,那张脸实在是太欠了。
遇上赵金钰,本就不爽,她没想到还会遇上江褐,而且后者显然已经来了有一阵,也不知道她和赵金钰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江褐一贯面无表情,心里想什么,她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呵呵,好巧。”
此处就他们俩人,慕阮阮尴尬地跟他打招呼。
他抬眸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刚说完,大毛又来了,村里就一户人家有信,很快送完,他回头打算去邻村。
“妹子,你还在这呢,刚才忘了问,妹子你叫什么名字?”大毛一只脚点地,另一只脚依然放在自行车踏板上,还是那阳光般灿烂的笑脸。
“哦,我叫慕阮阮。”
“原来是穆老师啊。”大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行,我还有信没送,你们聊,我走了。”
临走前,还冲着慕阮阮挤挤眼,好像跟她已经很熟了的样子。
大毛等着自行车走了,慕阮阮看了眼江褐,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又想起那一百块钱没有给他。
放着总是件事情,她又停下脚步,往回走到他身边,掏出钱塞到他手里。
他下意识接住。
“慕阮阮,你到底什么意思。”他在她背后吼。
“当时说好的,那什么,费用。”慕阮阮回头说,不敢看他的眼睛,说完赶紧跑了。
当年考体育,她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而且一直跑不停歇,直到跑得喘不上气来,才捂着肚子弯腰找了块草地一屁股坐下。
“慕阮阮,瞧你那出息。”
“没救了。”
她将头埋在臂弯间,靠在膝盖上,嗡嗡地说。
江褐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低头看手上的东西,发现是一张一百的钱。
他赶紧跑上去追她,没跑多远,就遇上了熟人,赶紧将钱揣在手袋,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他心不在焉,那人跟他说什么,都没听清,还好人家向来说他冷淡,如此反应,倒也是在那人的预料中。
讨了个没趣,那人就走了。
江褐将那一百块钱捏在手心里,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收到了极大的伤害。
那个女人,把他当成什么了。
给他送东西,给他钱,把他当成那什么了吗?
那流言,他听到过,他们讨论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他,相反还当着他的面说得很大声,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他这种条件,妄想着要攀龙附凤,借着慕阮阮来脱离叛徒的背景。
甚至有人警告他离慕阮阮远一点,她不是他能够宵想的人。
连她也是这么想的吗?怕他缠着她,便想要用钱将他打发了?
江褐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一天,被人下药,和一个小姑娘发生那种事,非但对方不计较,还想方设法地给他钱。
是他表现不错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跟她扯上半点关系,从前没有,今后没想过会有,原本自己已经快将那件事情忘了。
反倒是这个小姑娘,时不时跑过来提醒他。
江褐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就是一潭死水,如今却有人不怕死地不停地往里面扔石头。
那人的本意是想将这潭死水填平,荡平所有水花,却没想到,这些石头,却让这潭死水,泛起了涟漪。
“慕阮阮!是你要来招惹我的。”江褐舌尖抵着上颚,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
被江褐cue到的慕阮阮,此时已经在草坪上坐了好一会儿,将钱送出去了,她心情有些快活。
终于不用再想这件事了。
她微笑着便拿出家里寄过来的信,捏了捏,鼓鼓囊囊的。
撕开封条,里面有好几张纸,都写得满满当当。
原身爸爸妈妈和奶奶,每人写了一张,好像担心写不下,特地将字写得很小,前后两面都写满了。
大多是问她过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有没有饿肚子,干活累不累之类的。
奶奶的信有些不同,她怕慕阮阮担心,大多数都是在说自己每天做的事情,听广播,下楼散步和老姐妹聊天啥的。
奶奶还说,“那件事情不要紧,我们阮阮好好生活最重要,照顾好自己,吃饱穿暖,钱不够的话奶奶这里有。”
看到这,慕阮阮捡起脚边的信封重新打开,果然,里面还有东西,一张空白纸对折着的,里面夹着5块钱。
她刚把那些钱财寄回去给他们,奶奶这又偷偷给她钱了。
他们总怕原身吃苦,想方设法地贴补她,却没想到,原身将这些钱都贴补了赵金钰。
虽然这不是亲生父母,但慕阮阮还是很感念他们的好,他们宁可自己挨饿,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吃一点点苦。
当初,爸妈就不愿意她下乡来,只是自己执意要来。
记忆里,原身从小就看到奶奶盯着一张照片看,还有那对手镯,很精致的龙凤呈祥的图案,奶奶看了无数遍。
只是,慕阮阮如今想起来,却只能想到那个场景,关于照片上的人和手镯的样式,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知道奶奶很想念照片上的那个人,他对她十分重要,只是奶奶一直不肯说,他到底是谁。
只告诉她,那个人叫阮青。
竟然姓阮。
原身想帮奶奶找到那个人,这才坚持要下乡。
原本她不会分派到这么远的地方,是她偷偷去找负责人调的。
上水村苦,人均收入低很多,大多数知青都不愿意来,负责人见有人自愿,自然乐意。
可最终,她却因为忙于生计,压根没有管过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发现就撒手人寰。
奶奶在信上说这两样东西就是那人留给她的所有东西了。
那慕阮阮就必须要找到那个丢失的包袱,既然在李大柱家丢的,大概率就是被他家拿走了。
那里面那么多钱财。
原书中,李家就是贪慕她的钱财,一直盯着她不放,想尽一切办法想逼她嫁给李大柱。
慕阮阮不是原身,不会任由他们欺负。
不但包袱,慕阮阮要拿回来,那伤害过的原身的李家、邱梅还有其他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剧情发展到现在,在原书中,其实还是前半段,可那些人就已经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如今,慕阮阮也渐渐摸清了系统对她的限制范围。
那便是,她不能违背原身的情感和人设,去说一些话,比如原身爱慕赵金钰,慕阮阮就不能说出讨厌他的话语。
原身讨厌江褐,慕阮阮也不能解释。
而原身温柔包子,慕阮阮也就不能再外面嚣张跋扈,总之,就是要维护住她的人设。
既如此,那慕阮阮就用魔法打败魔法。
且看他们狗咬狗吧。
收起信件,她没有回知青宿舍,而是直接去了李家。
这个时间点,李大柱和他爹都在上工,他娘王兰花身体不好,做不得重活。
李大柱妹妹上半年已经出嫁,家里也没有孩子,就三个大人,俩个满劳力,负担不重,一年下来也能混个温饱。
王兰花也就这么在家里歇着了。
慕阮阮进屋的时候,王兰花在院子里缝补衣裳。
才四十多岁,王兰花已经显出老态,瘦瘦小小地窝在一把瘸了腿的围椅里,像个半大的孩子。
她正眯着眼,拿着针线对着阳光,穿了好几次都没有穿进去。
那枯黄稀疏的头发,用块深蓝色的布包着,露出来的两鬓斑白。
“大娘,忙着呢。”慕阮阮的声音像是一道幽灵,撞进了王兰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