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怒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陛下有肃贪之心,尔等身为人臣,理当支持,何故反对?明知有贪而不抓,肃贪利国而不为,长此以往,贪官污吏横行,我大明国将不国,这就是尔等愿意看到的?”
周延儒冷哼一声,直接顶牛…
“太师,您这帽子扣的是不是有点大了?大家的意见不是不肃贪,而是缓行。
如今张翌明案已然造成轰动,民意汹汹,已然对朝廷多有不满,太师此时支持陛下肃贪,万一酿成民变,太师又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至于太师所言人臣之道,我等自是明白的。身为人臣,理当为君分忧,为国谋利。
如今我大明风雨飘摇,若是因为一时兴起而遭致家国动荡,这是利国还是害国?”
袁可立冷哼一声:
“哼!巧舌如簧!”
刑部给事中解学龙(《东林点将录》中被编排为“天满星”)不满道: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贪官虽然有害,但总比社稷黎民动荡要好些吧?张翌明虽然贪污通敌,但他巡抚山西多年,山西一省安定,这是事实吧?
乙巳之战时他力保山西稳定,大力支援前线作战,这个也是事实吧?而某些人不顾国家社稷,眼看着家国动荡,一意支持肃贪,与张翌明之流又有何异?”
解学龙忌惮袁可立手里的金锏,言辞不敢太过犀利,但字里行间也是在讽刺袁可立也是个祸国殃民之辈…
右佥都御史钱象坤不甘落后,直接点名道姓的攻击袁可立。
“太师,您这急于求成,到底是想学那王安石变法失败,祸乱国政,还是要像那李斯,曲意逢迎媚上,想要更进一步啊?您这么做,怕也是有违人臣之道吧…”
袁可立如今位极人臣,极尽荣宠,钱象坤将其比作王安石,李斯之流,实在是有些杀人诛心了…
众东林党见状,纷纷开始添油加醋,宛如豺狼撕咬大象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行间尽显猜忌挑拨之意。
袁可立见这群人将自己比作王安石,李斯之流,还不断暗讽他弄权,控制朝政,祸国,除了赤裸裸的污蔑,还要勾起陛下对其的防备之心,用心险恶至极!袁可立一生刚烈,岂能甘心受辱?顿时气的脸色潮红。
崔呈秀刚想出列救场,就见张瑞图下场了:
“尔等伶牙俐齿,空口白牙,就敢污蔑暗讽当朝太师?其心可诛!”
朱由检也出言维护道:
“放肆!太师忠心为国,朕看的见!再有敢胡言攀咬太师者,斩!”
施鳯来也赶紧示意崔呈秀等一众阉党出来支援袁可立。然而就在这时,东林老将,礼部左侍郎刘宗周冷笑出言:
“忠心为国就一定是做好事吗?王安石也是一心为国,结果变法皆是害民之政!再说了,身为太师就一定是对的吗?
袁太师如今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可还记得当年的湖州案?你袁可立自诩刚正,公平,曾经那些个湖州百姓可有一人说你的好?
那自杀的范应期全家冤不冤,还有那破产的董家虽贪却屡有善民之举,你就真的做对了吗?”(湖州案)
“呵呵…还有神宗皇帝数次征召与你,你却赌气拒不复出,你袁可立真就是个好臣子了?”(震门之冤)
袁可立性格刚烈,湖州案他秉公办理,却不想范应期不堪百姓污蔑自杀,而他的师叔董份因湖州案破产,他也不想的,他也很痛心…
陈年的旧伤疤被刘宗周撕开了血淋淋的口子,袁可立心中顿觉痛苦难当…
朱由检此时眉头紧蹙,老师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啊…
“啪!陈年旧事,是非曲直早有定论,诸卿旧事重提,是何居心?刘宗周!还不退下!”
刘宗周闻言躬身而退,但其他人可没停下,一个个“敢言直谏”起来。
“陛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您挡得住众臣之言,能挡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袁可立,你四世三公,也不过是建立在他人皑皑白骨之上的,当朝太师之名,名不副实!”
“喊着肃贪,不过是为了自己捞取名声罢了…”
…
朱由检再度震怒:
“住口!大殿之上岂容尔等放肆!”
右都御史刘鸿训当即跪倒,抗辩道:
“陛下,敢言直谏,乃人臣本分。当年之事,究竟如何,谁也不知。我等不过是合理揣测,还请陛下恕罪!”
一众攻讦的大臣闻言齐齐跪倒,同声道:
“请陛下恕罪!”
朱由检见此时袁可立已然色变,大惊失色,心中大骂一群混蛋,当即起身指着众人怒斥:
“放肆!再敢妄言太师,朕必将尔等全部杖毙当场!”
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群诡辩之臣,袁可立心头怒火中烧,激动之下,举起金锏就要打…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尔等空口白牙,满嘴诡辩!真真是枉为人子!我袁可立一生行事无愧于国!
反观尔等,为一己之私,颠倒黑白,陛下非亡国之君,奈何满朝皆是亡国之臣!今日,我袁可立就要为陛下清君侧,诛杀汝等奸佞…噗…”
突然,袁可立脸色一变,抚着胸口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了下去。
朱由检见状大惊失色,立马冲下御阶呼和道:
“太师!快来人…传御医!送仁心堂!让太医院的人全部过去!”
众臣见状都惊呆了,看样子,他们这是把太师给活活气死了?这…这…运气这么好的吗?!
随即众大臣一个个都“大惊失色”的爬起来上前帮忙,朱由检第一时间拨开人群,快速将袁可立扶住,大吼道:
“都给朕滚开!王承恩,刘相,都给朕滚过来,快!送仁心堂!”
“臣遵旨!咳咳…”
王承恩这时正在派人去召集太医院御医,殿外的刘相听到朱由检吩咐,立马带着内卫从大殿门口冲了进来。
就见小病娇刘相带人快速剥开人群,给袁可立来了个公主抱,然后带着人瞬间就冲出了奉天殿…内卫来的快,退的也快,眨眼间就消失在百官的视线之中。
众臣:…
众臣面面相觑,刚刚冲出去的那个瘦猴是谁?
朱由检看着刘相带着袁可立离开,此刻内心愤怒至极。只见朱由检面色阴沉如水的盯着一众大臣,杀心大起,旋即转身朝着御阶步步而上,心中他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还不是时候…
待到朱由检重新回到龙座,转身坐下的时候,其神态已经恢复正常,但刚才面对众臣的一瞬间,周延儒等人见到朱由检那满是杀意的眼神,心中皆感到恐惧…
见此,周延儒等人心中皆生出别样的想法…短暂的混乱结束,众臣再度按班次站定。
紧接着,便传来了朱由检平淡到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声音…
“张翌明如此巨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如此卖国贼,不严惩不足以安社稷!朕决议由内卫都指挥使李若琏继续主理审查,彻查到底。诸位,谁赞同,谁反对?”
众臣见势不对,齐齐拜道:
“吾皇圣明!臣等无异议!”
“贪官污吏,祸国殃民,即刻命三法司纠察贪腐,以安黎民社稷!凡贪腐者一律按新规来办,除按《大明律》处理贪腐者本人以外,十族之内追索赃款,谁,反,对?!”
众臣见朱由检妥协,肃贪虽然无法阻拦但好歹交到了三法司手里,纷纷松了一口气…
“吾皇圣明,臣等无异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