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关书吏不废话,直接拿纸笔,画下那铜制兵甲片的模样。
兵甲片长形,虎纹打底,左有魏武二字,右边镌刻着兵士名讳,下有颁发兵甲片的年号,兵甲片内罗布着十三星辰。
十三星,还是铜制兵甲片的十三星,那可是十进制计数,斩敌百人以上,且斩杀的还有百户以上的将官!
梁贺震惊了,抬头问关书吏:“当真是秦老爷子的?”
关书吏点头:“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他拿出来,且上头刻的就是他的名字,要是不信,可让薛东家去问秦村长要来看看。”
“那他少说是个百户,不该卸甲,即使卸甲,也不可能当老农。”梁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按照这功绩,他本不该卸甲。”关书吏声音里有愧疚,很快恢复过来,指着兵甲片下方的年号,道:“生不逢时,当年出了大案……”
梁贺看向年号,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听说过的一个案子,好几十年了,皇家争位,有位王爷曾经领过兵。
案发后,与那王爷有过些许关系的军中人都被撤了,听父亲说,有不少是无辜受牵连。
还拿此事来教育他们兄弟,万不可涉入皇家夺位之争。
祉弟说,可爹你都帮陛下夺位。
不出意外的,祉弟被父亲狠揍了一顿。
不过,当年涉案的那位王爷,跟陛下家的关系不错,关书吏故意说这事儿,应当是想打消他对秦家的最后猜忌。
梁贺看着关书吏。
关书吏低下头,说了一句:“某没有别的用意,只是不忍好人没好报。”
梁贺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这图,我拿走了,多谢关书吏。”
“成。”关书吏把兵甲片图给了他。
翌日,黎明正黑时,梁贺就骑马离开。
临走前,交代梁祉:“记着点你的身份,要是敢给家里闯祸,我就把你带去京城国子监,让你整天与诗书作伴。”
梁祉怕死了,赶忙发誓:“哥,我一定老实听话,绝不闯祸,否则就让我再也动不了武!”
“薛东家,这小子就有劳你看顾了。”梁贺说完,骑马离开。
一会儿后,他身后冒出几骑飞马,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哥,一路顺风,到京城后,拿出你的本事,别给咱家丢人!”梁祉大喊着。
“……”梁贺真是恨不得掉头回去,捂住他的嘴。
“祉哥儿,回去吧。”等马蹄声彻底消失后,薛东家喊道。
“嗯。”梁祉有点蔫蔫的,这次分别,他得几年见不到大哥。
薛东家以为他会蔫个两天,没成想,天刚亮,他就好,跟着黄阳隆满镇子乱跑。
好在只是撞翻两个摊子,没闹出啥拆铺子的事情来,只是两人玩得好好的,又莫名其妙打起来。
等薛东家见到他俩时,他们两人,不,还有个小白,三人是鼻青脸肿的。
“黄阳隆你打架竟然喊帮手,你没种!”梁祉恼怒,恨不得再扁黄阳隆一顿,又对小白笑道:“白小哥,你臂力惊人还眼力佳,可做弓兵,你报名从军呗。”
小白:“不要,当兵太苦,还会晒黑,我只想靠着隆哥,过轻松日子。”
“你没出息!”梁祉被他们气死,愤愤起身走了:“你们是比不上我姜哥一根手指头,以后别找我玩。”
黄阳隆回:“本少爷才不稀罕跟你这种小屁孩玩!”
“……”薛东家懒得理这群幼稚小鬼,回屋写信,让薛风送去秦家。
信很短,只有一行字:已离开,很是满意,无需担心。秦家有福德庇佑。
秦爷爷跟秦小米看到信,心里大石落地。
虽然薛东家没有透露梁贺梁祉的身份,可秦小米不瞎,见到他们的气势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
这几天的心都悬着,就怕这些贵胄子弟过于难缠。
没成想,梁贺虽然心思深,却是个好的。
“爷爷,咱们家可以放心了。”秦小米笑,大手一挥,道:“奶奶,今天高兴,今晚杀两只鸡吃吃呗。”
秦奶奶瞪她:“又杀鸡吃,这临近几村的鸡都快让咱们家给吃没了……杀一只就成。大郎跟你二叔都不在家,杀两只,浪费。”
“奶奶真好,还是奶奶最疼我们。”秦小米立马奉上马屁。
秦奶奶听得嗔她一眼,去拎了只最大的公鸡,让许大娘收拾。
秦爷爷在给薛东家回信,秦小米趁机道:“爷爷,让薛东家帮咱们家找工队建作坊吧。”
图纸已经画好,该找工队了。
“如今都在建房子,不早点找工队,年底上冻前怕是建不完作坊。”
秦爷爷听罢,想了想,干脆放下笔,道:“趁着时辰充裕,爷爷亲自去找薛东家说。”
“好。”秦小米又道:“爷爷,伍老四用黄贵禄的名义,买了靠近村西的三十亩地,咱们家把那地给买了,到时可以用那地来弄个广场,让车队停车用。”
她回屋,给秦爷爷拿了几张银票:“爷爷拿着!”
秦爷爷本不想拿,可想着只有小米全部出钱了,作坊建成后,才是她自己的财产,是接过银票。
秦小米又道:“爷爷,要是有好田地,您也给买了,实产比……”
“实产比废纸值钱,爷爷记着呢。”秦爷爷重复着孙女的口头禅,套上外出的衣服后,让秦英驾车送他去镇上。
秦家如今是泰丰镇名人,一路上都有乡亲跟秦爷爷秦英打招呼。
镇上人多,秦爷爷一度被人围住,好说歹说,总算得以脱身,去司吏坊,说买地的事儿。
伍老四在鬼村的地,还没人买,秦爷爷一说,秦存泉就给他写契书。
苗书吏瞧得眼热嘴痒,想说几句酸话,又怕招了关书吏的嫌,只得憋住,只道一句:“恭喜秦村长家又增产添地。”
“同喜同喜。”秦爷爷客气一番,又给司吏坊送了一套二十四色的颜料粉后,告辞离开,去找薛东家。
薛东家没在住宅,在新库房那边,秦英又驾车,带秦爷爷去新库房工地。
可驴车走得好好的,快出镇东石牌门时,突然从斜边冒出个八岁孩子来,直往驴车冲。
“英哥儿小心!”得亏秦爷爷坐在前车板子上,出手控住缰绳,跟秦英一块调转车头,把驴子都拽伤了,才没让驴车撞到那孩子。
“小弟,小弟你伤着没有?”一姑娘扑了过来,抓着那孩子上下检查,确认没事后,才哭着打他:“让你瞎跑,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出事!”
又赶忙拽着那孩子,给秦爷爷、秦英鞠躬道歉:“大爷、大哥,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弟弟不懂事乱跑。你们放心,我家不会问你们要赔偿。”
姑娘自觉善解人意,定能给秦爷爷、秦英留下好印象。
可秦英懵过之后,皱眉道:“这本来就是你家不对啊,你咋说得好像是你家宽宏大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