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许着一身白衣,坐在湖边的栏杆上,往里面撒着鱼食。
鱼儿们纷纷跃出水面,争抢食物。
沈清许笑看着它们争食,这时,从她身后伸出一双手,往她身上披了件披风。
又一手拿过她手里的鱼食,将她轻轻拉下来。
“阿音,你如今身子不同往日,这清晨傍晚的,还是需要多添件衣服……而且,你如今内力已失……”
之前在国师府,医圣到底是及时赶到了,并且,还带来了解蛊之法。
但说来,这解蛊之法却并非是医圣寻到的,而是萧瑾瑜。
他自从离开京城后,便前往南疆,也许是运气,医圣百寻不获的东西,倒是叫他遇见了。
碰上了一位隐居避世的老婆婆,他起初只是怜惜老婆婆可怜,便送其回家,后来又帮着干活,去看望过几次。
那老婆婆,在最后知道萧瑾瑜来南疆的目的后,便将这法子教给了他,只是,这个法子,从来没有人用过,也无法判断能不能起作用。
但万幸,奇迹发生。
沈清许身上的蛊毒,真的被解开了。
只是,王蛊离开,她的身体,也再承受不住那般强大的内力,之后,医圣又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散其内力,医治她一身的伤病——
整整一年半,沈清许才得以再次下床。
只是,却内力尽失,身体也不同于以往。
不过,沈清许伤好后,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或许能将身子恢复得如同普通人一般。
但是,药材还需收集,并找人尝试……
……
而她如今,也还担着国师之名。
本来,沈清许还担心先前那番作为会将朝臣们吓住,但是,被吓住的固然有,但了解了沈清许的一番经历,知道她又是亲自下令要那般对自己的之后。
这恐惧担忧,便完全变成了敬佩。
即便是失去了武功,这世上,也没人再比她,更配担这国师之职了。
更何况,大炎的国师,也从不是以武功而出名的。
不过,如今江湖那边,沈清许却是没法再镇压了,但严青的武功也已经练到了顶尖高手行列,武林之中,鲜有对手。
如今,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是一片平静,也没人再起纷争。
萧宇还琢磨着,要将皇位传给萧君霖。
自己则去外面走走看,玄机门有消息传来,海外的商道已经开拓得更广了,并且,还发现了一块新的陆地。
上面,有着许多可种植的植物,很疑似开国皇帝曾留下的手札中对高产作物的记载。
也许,在某一日,萧启手札中所记录的时代,便会出现。
……
武安侯府。
林依依知道真相后,便大病了一场,郁结于心,久不能好。
甚至,还曾有过一段时间,闹着要与沈舟和离。
而与沈佳的母女之情,也是不尴不尬,不知该如何相处,与此同时,京城闺秀中,也传出不少风声,沈佳出门,受了不少冷嘲热讽。
性子也不复往日那般活泼。
沈清许在得知林依依久病不治后,曾经去过一次。
为林依依施针诊治,并劝道:“夫人的病,乃是郁结于心,凡事皆看开些,便好了!至少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林依依拉住沈清许的手,“那为何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我当初真的……”
沈清许淡淡笑着任她抓住自己的手,始终神情平静:“确实已经过去了,而当初的事,你其实本身也并没什么错处。若真要计较,也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
而她唯一,干下的最恶毒的一件事,或许也便是拦住太医,耽搁给一个四岁落入湖中的小女孩看病。
并且在之后,看着她被送去乡下。
但是当时,林依依并不知她是谁,也并不知道落水的真相。
……
不过,尽管如此,对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如此,葬送的,也是一条无辜的性命。
说来,她与武安侯府,或许天命就该无缘。
曾经的往事,到底都一一在目,也都真实发生过,她可以做到在知晓一切后,让自己尽量不去怨恨。
但她却做不到,将一切都彻底释怀。
因此,她与林依依,到底是,心结难解。
至于沈舟,那便更是没有父女之缘了。
因此,她道:“玄机门断绝世俗亲缘,而我此生,也到底是亲缘浅薄。而且,纵便是如今真相被揭露,但是过往都真切发生过,而我,也从未在你们夫妻身盼长大……所以,也许,各自安好,过好后半生,才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沈清许向门外看了一眼,见到了一截偷听之人的衣角,她继续道,“至于上一辈的仇怨,还是不要再纠结到下一辈了!我曾经,也曾吃过生来便仿佛是罪人的苦……但其实,一个孩童来到这世上,又有什么错呢?”
“她毕竟自小在夫人膝下长大,自幼也最维护依赖您!夫人心里,想必也是十分不舍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看开些!若是真心心疼,不如继续如从前一般,若是心结难解,也不如为她打点准备,送她去另一处地方,开阔心胸……”
……
与林依依谈过话后,沈清许出来,果然遇上了沈佳。
“喂”
她将沈清许叫住,沈清许回头,沈佳却又别扭起来。
“谢谢你!还有,之前,对不起……”
沈佳说完便跑了,沈清许看着她边跑边擦眼泪的动作,无奈摇头。
不过,往后她们这对母女会如何,也与她无关了。
有些话,她也只会说这一次。
……
又走了几步,沈清许被沈彦拦住。
“当初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那时,并不知你是……”
沈清许抬手,“如今,说这些已是无益。即便当初你不知道,也不该,将一个四岁的孩子推进湖中!”
沈彦脸上闪过愧疚,“我知道,那时是我做得不对。但所有错处都在我,或许还有父亲,但娘,她是无辜的,她自从知道你才是她亲生女儿后,便日日夜夜以泪洗面,为你祈福……在国师府那日,她甚至还……”
“便是这样,你也不能原谅她吗?”
沈清许只是摇头,“其实,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自我回京,了解真实的她是什么样的人后,便不曾怨恨过她。”
“而当日发生在国师府的事,我也听人跟我提起过……只是沈彦,你需知道,这世间,并非有血缘便能成为亲人,有些甚至还会反目成仇。”
“我自小,便不知真正的生母是谁……无人管束,关爱,后来……更是险些怨恨整个世界……”
“只是后来,我将一切都放下了。但是,有些心结,相安无事或许无事,但若关系近了,未免心中还是会郁郁难平。”
所以,或许这般便足够了。
不远不近,至亲至疏,偶尔探望,或许还能好好来往。
至于更近,她们,毕竟从来没有真的当过一家人,也不曾真正相处过,比起她,沈佳,其实更适合在她膝下承欢,身边尽孝。
“以后,若是她有事,我会来探望。不过,照顾他们,还是由你来吧!”她对沈彦道。
而这一次,她离开,沈彦未再说什么。
她走到转角时,看到了一片深色衣衫,只是,那人并未出来,她也很快移开视线。
如此,相安无事,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