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段鹿棠与合秋郡主大婚之日。
段鹿棠一早起来便巴巴看向城外,嘴角却笑得合都合不拢 。
他早已让人给李清风传信,想着以信千里的脚程,她应该昨晚便到京都了,没有直接找来,想必是好好配合他呢。
这时,此前从边关提前来送信的兀鹫站在他身旁,见他望眼欲穿的样子,戏谑道:
“都督,夫人听说您被逼婚,立马抛下军中事务,便悄悄赶来了京都了。都督,我看夫人气得不行,您还是做好应对之策吧。您如今却笑得桃花满面的,难道你不怕夫人?”
段鹿棠却爽朗笑道:
“我以为夫人对我情义淡薄了,想不到她竟然会生气?本都督怎的会怕她,她如此娇弱柔情之人,想必舍不得真的生我气的。况且,夫人生气,说明心中一直有我,她哪怕打我骂我,我也甘之如饴。”
兀鹫道:
“都督,你是没看见夫人治军的手段吧?朝州周边的几个知州已唯她马首是瞻,背地里,他们叫她女阎罗。”
段鹿棠道:
“简直胡说八道!夫人娇憨可爱,柔弱无骨,和女阎罗哪里沾边了。”
兀鹫道:“夫人以前是装的,都督还是做好应对吧,我已提醒都督,都督好自为之。”
段鹿棠却毫不在意道:“我夫人真正的样子,除了我,世间自不会有人知道,万陌肆啊,你未娶妻,自然是不懂的。”
兀鹫感觉被刺了一刀般,心道:
“都督杀人诛心。”
想着阴阳怪气道:“都督啊,夫人应该昨夜便到京都了,为何迟迟不出现,想必看见你是真的要娶那合秋郡主,她伤怀过度,不想出现了。”
段鹿棠却笑着道:“兀鹫,让他们快些,别误了吉时,我们该去接亲了。”
兀鹫道:“都督对夫人念念不忘,今日又要娶别的女子,竟还如此高兴,都督如此多情,属下真是看不懂了。”
段鹿棠道:
“不懂更好!”
说着站在府外,亲自指挥迎亲队伍。
婚仪自是盛大得不得了,与去年段鹿棠和李清风的婚仪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新娘子在众人搀扶下走出了鲁国公府,她一身盛装,盖头遮面,走起路来却是小心翼翼。
此时,一束烟花冲天而起,紧接着满京都都放满了烟花,虽是大白天,却显得热闹极了。
段鹿棠嘴角的笑意越加盖不住了,他疾步走上前去,站在新娘子面前,拉起她的手道:
“夫人,夫君抱你上轿吧。”
说完,不由分说把新娘子抱起来,还用手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新娘子不禁轻哼出声,抱住他脖子的左手不经意间在他耳朵上轻轻摸了一下。
段鹿棠瞬间有些招架不住,低声道:
“夫人,莫急,洞房花烛还有些时候呢。”
说完笑得更开心了,抱着新娘子便往花轿走去。
新娘子轻哼一声,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红轿中,他放下新娘子,蹲在她跟前,一下子便揭开了她的盖头。
还没等新娘子反应,他便俯身衔住她的唇,不由分说就攻城掠地,热烈得毫不留余地。
新娘子正是李清风这个正牌夫人,而合秋郡主,早就被棠阁的人悄悄迷晕带到万府去了。
李清风有些招架不住段鹿棠的攻势,忍不住张嘴呼吸,这下更加助长了段鹿棠的威风,他似乎更加惬意了。
李清风一阵羞窘,赶紧推开他,低声冷冷开口道:
“段公子,再得寸进尺,我马上就走。”
段鹿棠一脸满足,微笑道:
“看见夫人,我便有些情不自禁了。”
李清风赌气一般,放下盖头,一言不发。
段鹿棠笑着退出花轿,翻身上马,随在花轿右侧,满脸的宠溺。
众人被段鹿棠抱新娘的行为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下茶余饭后又有谈资了。
“想不到段都督竟然如此宠爱郡主,果然,这成过婚的男子,更会疼人啊。”
“听说合秋郡主烧伤严重,以往出门都是抛头露脸的,自从受伤后出门皆是戴着面纱的。”
“这段大都督倒是重情重义,照理说如今他深得陛下宠信,要想娶个更好的世家闺秀,并不是难事。”
就连静雅公主也低声对此前的状元郎,如今的驸马爷撒娇道:
“你看合秋姐姐的夫君,多会疼人啊。”
驸马道:“难道我不疼公主吗?”
静雅公主抿嘴笑起来。
……
迎亲队伍到了段府,刚拜完堂,段鹿棠便一把抱起李清风,疾步往新房走去。
兵客们哈哈大笑,戏谑道:
“段都督,你这宠妻之态,怕是要令天下女子羡煞合秋郡主了。”
段鹿棠抿嘴笑着,道:
“既是我夫人,我当然是要把她捧在手心的,你们与其说我,回去也多疼疼家中的美妻娇妾吧。”
说着低头看向李清风,大声道:
“夫人,往后便待在府中吧,我不愿你出去抛头露面,否则夫君会打翻醋坛的。”
李清风配合着点头,伸手搂紧他,两人贴得极近。
众人哈哈大笑,戏谑道:
“段都督宠妻有道啊!连合秋郡主这等娇蛮女子都被他训得服服帖帖的,我等甘拜下风啊。”
盖头下的李清风动动眉毛,亦是笑得合不拢嘴,
段鹿棠自顾自把李清风抱到榻上,等撒帐之礼过后,众人便退了出去。
段鹿棠蹲在李清风跟前,悄声道:
“夫人等我,如果累了,便先睡一觉,我让人给你拿些吃食。”
李清风也低声道:
“果然是有过经验的,上次让我饿了一整天,我还没与你算账呢。”
段鹿棠笑道:“自然不能薄待夫人两次。”
说着走了出去,顺便把那两个丫鬟也喊了出去,让她们只在门外等候,李清风有需要时自会呼唤。
她知道李清风疲累,想让她趁机好好睡一觉。
李清风连日连夜奔波,加上昨晚忙着演这出调包计,几乎一夜没睡,此时的确是疲累不堪,只想倒头大睡。
她见门已关上,便躺在榻上,嘴角的弧度收都收不住,不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而前厅,就连官家也来捧场了,段鹿棠如今在京都的地位,几乎是武将之首了,深得冯闵器重,自然京都的权贵们也想趁此机会与他结交。
所以,等到宾客散尽,当他回到新房时,已经接近夜里亥时了。
李清风白日里醒了一次,草草吃了些东西后,又倒头大睡。
此时段鹿棠进来,她一瞬间便惊醒了。
李清风翻身下榻,她身上繁复的衣物早就被她脱了去,只剩一层白色的内衫。
她站起身来道:“戏我是帮你演完了,段公子,新婚愉快啊,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便四处张望,想要从窗户跳出去。
段鹿棠急忙拉住她,邪笑着道:
“夫人,来都来了,顺便洞个房再走啊。”
李清风冷哼道:
“你需要我时,不远万里也要去找我,你达到目的后,便弃我如敝履。如今需要我帮你演戏,又一封一封的书信送去,现在演完了,作为你的前夫人,我也该识大体,不打扰段公子了。”
段鹿棠一把按住她,把她按在榻上,听她醋意甚浓,心中抑制不住高兴,沉着声音,极尽蛊惑般道:
“夫人,今日与我成婚的是夫人,与我拜堂的是夫人,与我签订婚书的也是夫人。那夫人是怪我来晚了是吗?我不是想着夫人今日奔波劳累,让你多睡一些时间吗?否则,夫人怎有精力与我洞房?”
李清风见他就要低头亲她,赶忙伸手抵住他的心口,侧过头,赌气不理他。
段鹿棠定定看着她,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是真的生夫君的气?为何?”
李清风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蓄在眼眶中,显得楚楚可怜。
段鹿棠见她如此,赶忙放开她,顺势把她拉起来,轻声哄道:
“夫人,我哪里错了?你与我说说,你这样,比打我骂我都让我难受。”
李清风坐起来的瞬间,想起上次他去朝州,她满怀欢喜,他却不告而别,与她不过只待了半刻,便图她那军印盖了盟书。
想着想着,只感觉更加委屈了,眼泪不受控制般,簌簌往下掉。
段鹿棠瞬间吓坏了,显得手足无措,赶紧半蹲下身子,平视着李清风道:
“夫人,你别哭?别哭可好?你想要什么?夫君都会依你。”
李清风委屈过后,抬头看着段鹿棠,一字一句道:
“你对我,忽冷忽热,你到底,是否心悦我?”
段鹿棠忙帮她拭去眼泪,温柔道:
“夫人,你为何胡思乱想?这天下,如果没有夫人,我活着便没了意义,我心悦夫人,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你惯会花言巧语,可是,你我分明聚少离多……你若牵念我,上次去朝州,为何连好好与我说话都没有,便丢下我回京都了?”
李清风说着,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显得楚楚可怜而又惹人心疼。
她用力克制着自己,尽量保持声音正常道:
“你口口声声说思念我,却只图我那军印。”
段鹿棠这下不仅是手足无措,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捧着李清风的脸,一脸焦急,不停帮她轻擦眼泪。
然后柔声道:“夫人,误会我了。”
李清风见他想要狡辩,赶忙打断道:
“你如此不愿见我,明显得再不能明显了,倘若你心中已经无我,何必在我面前假装,我岂是死缠烂打之人。”
“夫人!”
段鹿棠突然怒声唤道。
李清风抬头看向他,被他这一声怒吼惊呆了,眼泪又要蓄满。
段鹿棠突然抱住她,含住她的红唇,温柔缱绻,柔情蜜意。
李清风用力推他,更加生气了。她怒不可遏,最后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
“你……你……”的声音。
段鹿棠却紧紧抱住她,把她箍在怀里,低声笑起来道:
“我家小清风闹脾气起来竟是这样的?我既高兴你心中如此挂念我,我又心疼你为此如此伤怀。”
“谁挂念你?段公子,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段鹿棠轻声道:
“夫人,我挂念你,是我挂念你!那日去朝州,夫人明知我要去,却让我苦等了一夜。夫人愿意去配制药物也不愿先去见我。次日我找到夫人,夫人却拒我于千里之外,连在路上与我多待一会儿也不愿,竟然急匆匆回大营处理军务。到了营帐中,却急匆匆去沐浴,完全当我不存在一般。夫人啊,你是十几万大军的主帅,而我那时仅仅是一个小小侍郎。我以为夫人心中对我失望,不再心悦我了。我……我心中难受,不知如何再面对你,只好留书而去。”
段鹿棠说话时,把李清风抱得更紧了。
他接着道:“我心如刀绞,却又不敢用那没出息的样子与你相见。”
李清风瞬间抬头,看着他说话时依然还有些伤感,却真诚得有些可怜。
李清风忙道:“我那夜本来等你的,但你知道吗,你那结拜兄弟受伤被我所救,他那夜高烧不退,我见他有仁君风范,怕犯了错误,便赶去救他了。”
“第二日我想匆匆赶去见你,不想刚出树林你便来了。我自是高兴地不知该如何说话,又因为那么多人在场,我总要注意一些分寸的。加上我一身药臭味,我不想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急匆匆回营沐浴,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可没想到沐浴出来,你竟然离去了……害我还……还穿成那样……”
段鹿棠瞬间高兴起来,赶忙道:
“原来如此,是夫人拥有通天本事,把夫君逼得不敢平庸了。”
说完才猛然想起她刚刚的话,赶忙问道:
“夫人刚刚说,西武陛下受伤了?”
李清风道:“云开郡被白楚攻破,正巧遇到连绵大雨,山石跨下阻断了百姓和几千士兵的生路,他亲自去救,被冯闵知道了行踪,便派了几万军队追杀他。他逃亡向北,正好到了朝州南边莽林,被生刺划破腿,未来及处理,又感了风寒,所以昏迷了。”
“你一个人照顾他的?”段鹿棠却有些质问的语气。
“我不知他与你已合谋,他的身份那时不便让更多的人知晓,我是开医馆的,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那你是怎样照顾他的,有没有亲密的动作,比如以口吸毒这样的?”
李清风猛然想起他接她下伏灵山时,受了伤,她便是帮他以口吸毒的。
于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道:
“你猜?”
段鹿棠却赶紧拉着她道:
“夫人,除了我,你不能对其他男子有亲密举动。”
李清风道:“救死扶伤也不行?”
“自然不行。”
李清风突然高兴起来道:
“那不是你结拜兄弟吗?”
“亲兄弟都不行,何况,此前在京都,你可是故意引诱过他的,他若是知道你如此与众不同,万一他看上你可怎么办?”
段鹿棠说得严肃而急切。
李清风突然主动抱住他道:
“以口吸毒这种事,那只能是心悦之人才做得出来的,况且,他伤得可是腿,我最多是以毛巾帮他擦拭了一下脸和清洗了一下受伤的腿。”
“真的?”
“夫君爱信不信,反正都照顾了,总不能回到过去重救他一遍吧?”
李清风说着,好整以暇靠在帐架上。
段鹿棠坐到她身边,急道:
“你还想再救他一次?”
“那也要看他想不想再受一次伤了?”
李清风悠悠道。
段鹿棠却当真了,赶忙道:
“我……我替他受伤,你照顾我。”
李清风见他如此,看着他,抿着嘴笑道:
“你真是……不可说不吉利的话!夫君心眼这么小,与我倒是很像,以己度人,我自然会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就是不知道夫君是否也做得到。”
“我自然做得到,除了夫人,谁也入不了我的眼。”
段鹿棠说着,搂过李清风道:“今夜丑时,我们去麒麟山救人。还有些时间,夫人,良辰美景,我们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