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之事办妥,李清风破天荒一觉睡到了五更天。
次日天未明,她睁开眼睛,便想活动活动筋骨。以往若在伏灵山,她每日五更不到便起床练武,下山以后,一直奔波,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拾掇自己的武艺了。
李清风穿上夜行衣,戴上红面具,头发则梳成男子的样式,活脱脱像一个清秀的公子。
她避开棠阁护卫,悄悄从后门出去,飞出了李府,直接往北走了二三里,便见到一片青翠的竹林,幽静无比,正是练武的好地方。
她正庆幸寻到个喜爱的地方,便听见前方隐隐传出两人谈话的声音。
李清风定睛一看,那人不是魁天吗?这要是遇见多尴尬,李清风一时忘记自己已经乔装过了,于是急忙隐蔽在竹林下的灌木丛中。
只听一人道:
“阁主,阁中接二连三接到关于李家家主的刺杀函,我让人数了数,已经有四十九封。”
只听魁天冷冷哼道:
“哼……我的人,他们也敢?放话出去,就说李家家主,棠阁护下了。”
“是。”
“雪鸮到了吗?让她尽快去李家家主身边,务必尽心随护,决不允许半点纰漏。”
“前些日子已传信给她,想必这几日便回来了。”
“那便好!回河……我近日要忙于大婚,阁中之事,你好生处理,尤其是保护李家家主,不得有半点松懈……另外,臼殊我便带在身边,若阁中无大事,便不必知会我,若有大事,到万福楼找掌柜,臼殊会与我转达。”
“阁主,你要成婚了?”
回河大吃一惊。
“嗯!”
后面他们说什么,李清风已无心思听了,不知为何,她听见魁天要成婚的那一刻,心中难受极了,顿感胸闷气短,郁结于心,呼吸困难。
“他是棠阁阁主,他要成婚了。”
这句话在李清风脑中回荡半天。
当她抬起了头来时,发现眼角被泪水模糊了。
“李清风呀,魁天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巨额酬金罢了,而那酬金,他此前说是用于娶妻。”
“哎……母亲说得对,情之一字,未曾体验, 少女总会容易掉进温情的圈套里不可自拔,我大约是如此。”
李清风自顾自想着,想起自己还有个未婚夫呢,实在不该对其他男子有丁点想法。
她瞬间豁然开朗,赶紧把眼泪憋回去,自嘲般笑出声。
但心中的空落感,她似乎怎么也控制不住。
此时天已大亮,李清风已无心思练武,她想,那便回府中吧,棠阁的酬金,该付了,药铺的账务也该好好理一下了。
正当她要起身时,抬眼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站在身后。
李清风瞬间呆愣住了。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魁天冷冷说着,杀气凛然,不由分说便开始向李清风出招。
李清风顿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神药山山主的样子,魁天不认识她。
于是她一边抵挡他的击杀,一边赶紧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回答道:
“本公子说偶然路过此地,阁下,你信吗?”
“你说我信吗?”他冷冷回答,招招想取李清风性命。
李清风心想,正好与他过过招,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加上李清风心中正有一口气憋着无处可发,魁天送到手上了,她就不客气了。
于是李清风也毫不手软,凌厉地向他攻击而去。
就这样,两人毫不相让,大约打斗了半个时辰。
此时卯时已过,天已经大亮,再斗下去,耽误李清风府中之事,于是她找准时机,一下把长剑抵在他的腰间,当然她也未占到便宜,魁天也把长剑指在了李清风的脖颈上,李清风感到皮肤一阵生疼,魁天似乎刺破了她的肌肤。
“阁主……”李清风突然喊道。
两人在这喊声中对立着,魁天也停下了进攻,听见李清风叫他,声音更冷了:
“还说没有企图,连本阁主的身份都知道?”
李清风不想再和他斗下去,便老实交代道:
“我的确是路过,我听见阁主与下属的对话,不过是说要尽力保护那李家家主。还听说阁主要成婚了,恭喜恭喜啊!”
李清风说这话时,语气里竟有一些酸涩。
“我成婚你酸什么酸?公子这声恭喜说得未免也太勉强了。”
真是猝不及防,李清风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接话,李清风暗道:
“我这酸酸的语气有那么明显吗?”
李清风想着,语气中的酸意更浓了,她接着道:
“我看阁主风神俊逸,面具之下定然是英俊非凡,不像小可,面相丑陋,只能戴面具遮丑,哪有姑娘愿意嫁给我?”
李清风心里又暗道:“他既然说我酸,那我就酸到底了。”
没想到魁天略一迟疑,放下了手中的剑,道:
“小公子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看小公子武艺高强,何患无妻?”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李清风打着哈哈说道,也放下了手中的剑。
魁天低笑一声,飞身离去。
李清风看着他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没想到魁天便是棠阁的阁主,更没想到一路竟是他亲自护送我回来,还亲自去京都救母亲和二叔,看来棠阁是真的尽心尽责啊。”
李清风突然反应过来,惊恐道:
“天呐!我一路都在说他坏话,还说他在棠阁排不上名号? 乖乖,这事得想个办法挽回一下,否则以后见面,多尴尬,幸好知道得早。”
李清风回到李府,立刻换了平日清冷的妆容。
此时,饭厅中已摆上了各式早膳。
醉梨昨晚在李清风的授意下,选出了十来个人,其中便包含昨日表现较好的年轻男子和紫衣姑娘。
李清风开门出去,便见院中齐齐站了两排下人,对着她行礼喊道:
“家主。”
李清风点头示意并不多话。
早膳很丰盛,她却胃口全无,只草草喝了一些粥。
早膳毕,她指着紫衣姑娘道: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静荷。”
李清风一愣,暗道:
“属下?她们一向自称奴婢,她为何自称属下?”
李清风虽有疑虑,但却不动声色,想起这个静荷昨日表现的武功,应是有所收敛的。
于是李清风又道:
“ 你与醉梨一起,跟我走一趟。”
李清风本来是想先去万福楼的,毕竟魁天帮忙救母亲和二叔的酬金还没付完呢。结果刚出门,便看见一众人聚在她的外院门口,看样子似乎等很久了。
“拜见家主!”他们齐声道。
“这是何意?”李清风茫然问道。
“这些都是药铺的掌柜,按照惯例,他们每日辰时都要向家主汇报当日的工作。近日二爷离府,家主有事外出,因此我让他们今日才来。”
领头的何元峰是李氏药铺的大掌柜,他拱手向李清风行礼,并回答道。
李清风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各药铺的掌柜,这些人谁她没有见过呢?但是她往昔乔装在李氏药铺打零工的时候,也并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惯例啊,看来作为零工,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每日早晨你们都要到家主的院中来汇报吗?”
“是。”何元峰回答。
李清风第一反应就是,这桃源城分布着几十家李氏药铺,远一点的,这一来回可不耗费半天时间。
“何掌柜,这规矩谁定下来的?”
何掌柜先是一愣,可能没想到,李清风竟然认识他,随即回答道:
“以前李氏只有两间药铺时,老东家便定下了,后来二爷掌家,也未更改。”
“从明日起,大伙不必来我院中了,我会不定时到各药铺去转转,你们便把手上的工作随时规整好,我去的时候给我汇报即可。还有,麻烦何掌柜把李氏药铺的所有规矩、人员名册、财务账本抄录一份,三日后,着人送到重楼苑,可能完成? ”
“家主吩咐,必能完成。”何掌柜保证道。
众人见何掌柜对新家主如此恭敬,也跟着向李清风拱手拜礼,便退了出去。
这时,只听醉梨的声音传来:
“家主……”
李清风抬眼看去,笑起来道:“在吗?”
“万福楼的掌柜说,他们东家半个时辰后在那儿等您。”
“那便把我院子里的人手定了吧。”
说着,李清风带头回到院内,让人把昨晚留下的人全部叫过来。
“让他们比武打擂,比完本家主再做决定。”
李清风坐在主位上,故意显得有些虚弱,闭目养神。
“是。”
醉梨回答道,随即转身安排,静荷也随她出去。
大约半个时辰,便见醉梨拿着一沓名单进来,大声道:
“家主,比完了。”
“如何?”
李清风懒懒问道。
“静荷第一,游飞第二,其余武功平平。”
醉梨说着递上了名册和一应卖身契。
李清风听罢睁开眼睛,道:“留下前八名,其余的交给三婶吧。”
“是。”
“让静荷与游飞进来,醉梨,你安排其余人现在外院等着,你也与他们一道进来。”
“是。”
醉梨见过自家主子认真的样子,所以不敢多话,立即便去安排。
李清风站起身,走到院中的红枫树下,仰头看天,清冷出尘,拒人千里,似有所思。
不多一会儿,醉梨领着静荷与游飞进来,刚进内院,醉梨便对两人大打出手。
两人猜到这可能又是考验,皆很认真对付,又不敢伤了醉梨。
却不料醉梨轻蔑道:
“我家家主要用的人,可不是你们这水平便可以的,尽管放马过来吧,倘若连我都打不过,那你们便只能去前院与他们干粗活了。”
静荷瞬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也轻蔑道:“醉梨姑娘可得小心了。”
说着手上招式凌厉而快速,同时攻击醉梨与游飞,却还显得游刃有余。
李清风靠在红枫树上,冷眼看着这一切,面露笑意,心道:
“这杀气与气场,杀手无疑了,莫非便是雪鸮?”
眼见醉梨与游飞被逼得连连后退,李清风大喝一声:“住手。”
三人齐齐停手,上前向李清风行礼。
“往后,我院中诸事,交给你三人,先听从醉梨安排,往后我再根据你们的能耐,做调整。”
“是。”
“游飞先去忙吧,府中大小事务,暂由你做主,醉梨与静荷,随我去万福楼一趟,听说那里的菜色辣鲜可口,本家主倒要去尝尝。”
雪鸮和游飞皆是一愣,行礼道:
“是,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