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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得上品级的朝臣在听到丧钟敲响后,就惊慌失措的都进了宫,不过,如今的他们还是一头雾水,只知道宫里失火了,也听到了雷声,至于鬼差锁魂,实在过于可怖诡异,还没人敢乱传。

但只失火和冬雷,就够让人胆颤心惊了,一个个脑补了无数阴谋诡计,更别说,皇帝还突然驾崩了。

虽然之前建兴帝就病着,可偶尔还会召集朝臣们议事,瞧着并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但凡有脑子的,都会忍不住多想,若只看失火,很容易就能想到暗杀上,可后面还打雷了,那轰隆隆的动静,挨着皇宫近的府邸都能听到,这就不可能是人为了吧?

凡人哪有本事操纵天雷呢?

若其他季节,还能说巧合,可冬天打雷,那就太稀奇了。

且寓意不详!

冬雷出现,暗指当今为政不仁,治世不公,法度失常,所以,灾难将至,上天才会打雷示警。

可示警就示警,咋还把皇帝给带走了呢?

所犯其罪太大了?

常规操作,一般都是朝臣们集体给帝王施压,让帝王下罪己诏,以此稳固皇权,安抚百姓。

谁知,这回例外了。

没用他们出手,老天爷直接釜底抽薪了?

当然,内阁的几位重臣是不会如此想的,他们了解的内情更多,于是,就更矛盾挣扎。

陆首辅作为文臣之首,自然担起主持大局的责任,进宫的路上,就有人把宫里发生的事儿一一交代清楚了,失火、打雷,这种事亲眼目睹,亲耳所听,作不得假,唯有鬼差出现,他难以置信。

只觉得是宫人们被大火和冬雷给惊吓的出现了幻觉。

可一个人是幻觉,总不能所有人都如此吧?

尤其他问了值夜的羽林卫,对方明明惊骇的浑身发抖,却还是信誓旦旦的说,鬼差锁魂确有其事。

连对方的样子都描述的清清楚楚,而且还伴随着铁链扯动的声响,忽隐忽现,这就不是装神弄鬼能做到的了。

为此,他和孙尚书汇合后,先提及这个,彼此交换下意见,才好为此事定下基调。

孙尚书半信半疑,话说的很保守,“按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

陆首辅蹙眉道,“若是有人故弄玄虚呢?我听说有些道士,就会布置些神神鬼鬼的把戏,来愚弄百姓,甚至江湖上那些变戏法的,也能人为制造出假象来,骗取钱财……”

孙尚书幽幽的道,“我也想过,可宫人们好愚弄,羽林卫的将士难道也分辨不出那些骗人的把戏?

还有冬雷,这又怎么解释?”

陆首辅瞬间不说话了。

孙尚书疲惫的叹了声,“先不管这些了,当务之急,还是要问明皇上到底为何……”

驾崩的如此令人猝不及防啊!

陆首辅点了下头,心情沉重,这才是大麻烦。

俩人召集了朝中几位有资格议事的大臣,还有齐王,一起审问今晚当值的御医,还有伺候皇帝的太监。

御医们心里发苦,在宫里当差,最紧要的就是嘴巴要严,尤其牵扯到皇帝的身体状况,那更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可眼下,再不说实话,很可能就要人头落地了,他们也只能和盘托出。

不然,谁能担起谋害帝王的罪名?

御医拿出建兴帝的脉案,脉案上记录的很详细,病情从何而起,又何时加剧,用了什么药物,皆有文字说明。

这都是证据!

但这些证据,却不足以解释建兴帝暴病而亡。

为了不担责、落个诛九族的下场,御医只得战战兢兢的说了丹药和心魔的事儿,这两样,都没记在脉案里。

因为都有损帝王威严。

尤其丹药,那是明令禁止的,前朝盛行服用丹药延年益寿,可太祖对此深恶痛绝,打下天下后,就明确说过,皇室子孙不准以任何理由碰丹药。

建兴帝偷着服用,这就是违背了太祖的意愿,是不孝,哪敢让其他人知道?

至于心魔,那就更荒唐可笑了,谋害功臣,功臣没死,他倒是还怕上了,这像个帝王样儿吗?

御医们好像怕这些还不够,又哆哆嗦嗦的说了今晚打雷的事儿,这也是建兴帝驾崩的重要诱因。

雷声一响,建兴帝就面如死灰,近乎崩溃了,嘴里含混的叫着什么,他们也不敢追问,恨不得当个聋子,之后又拼命挥动着手,像是被脏东西附了身一样,满眼都是恐惧和癫狂,他们就更不敢看了,见过帝王这么不堪的一面,还能有命在?

这些话,御医们就不敢详细描述了,但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朝臣们个个神情凝重,心头复杂,这要怎么解决?

内阁找齐王商议。

齐王却只顾着跪在建兴帝床前痛哭,时不时的还要晕一场。

无奈之下,只得将太后搬出来,最后商量了稍微体面的说辞,摒除心魔和丹药,对外宣布,建兴帝是得了急病,才这么毫无征兆的驾崩。

没有阴谋算计,就是意外事件。

年纪大了,又疾病缠身,急病突发,没救过来也不算奇怪。

但这也就是糊弄一下百姓,朝臣们是不信的。

不过,信不信的也不重要了,谁还敢追究不成?

至于皇家,宫变之后,都没几个人了,谁还有心思折腾?

于是,建兴帝的死因,在权衡利弊、综合考量后,就这么成了定局。

接下来,就是操办丧事,拥立太子登基。

齐王不济事儿,内阁就顺理成章的接过了重任。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唯独因为错过了最佳封口时间,导致流言肆意,等想再封锁消息时,已是晚了。

况且,这等神神鬼鬼的事儿,也没法完全禁止传扬。

打雷放火,京城百姓都见了的,能咋瞒?

不过,最要命的还是鬼差出现,朝臣们半信半疑,百姓们却是深信不疑,皇帝不就是被鬼差抓去了吗?

这就是铁打的证据啊!

人们一边为建兴帝服丧,一边暗戳戳的说他的八卦。

建兴帝死了,哪怕朝廷给了遮羞布,但他在民间,依然没落啥好名声,只是碍于地位悬殊,都不敢明言而已。

许怀义满意了。

他就是要毁了建兴帝的身后名,别以为死了就能一笔勾销,当初做过什么,他不能明着审判他,为自己讨公道,但也绝不会由着他什么代价都不付出。

一条命哪够啊?

他为大雍掏心掏肺,对元家的江山也算鞠躬尽瘁,还对他们皇家子孙有恩,可最后落的个啥下场?

被夺权,数次暗杀,差点媳妇儿孩子都一锅端了,若没房车在,他们一家绝对活不下来。

如此薄情寡义的帝王,凭啥让百姓敬重?

他不配!

心头出了这口气,许怀义连守灵都情愿了几分,哭丧时,那眼泪汪汪的模样,很是叫人动容。

顾欢喜就很烦躁了,她演不出情真意切的悲痛,更是受不住一跪就是一天的罪,这样的罪还得熬几十天,怎一个惨啊!

她在腿上加了厚实的护膝,借着房车掩护,也能偷着吃点东西,这才勉强撑下来了。

其他女眷,可是晕过去不少,坚持下来的,也无不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跟生了一场大病似得。

进宫守灵唯一的好处,就是她跟顾小鱼见了几面。

顾小鱼很自然的喊“娘”,语气亲呢,还透着委屈。

顾欢喜也很自在的应着,并未去纠正什么,也没诚惶诚恐的避让。

说起来,自从顾小鱼回到齐王府,这还是头回以元锦的身份,公开站在人前,居然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他是许怀义的养子,师父又是江墉,京城里关注他的人可不少,朝臣们也有见过他的,像江墉的几个弟子,还有孙尚书和陆首辅,对他称得上是熟悉了,却都没认出来。

大概是俩人从身份上,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没人往那个方向联想。

也可能是之前的妆容效果太好,如今不用再在脸上动什么手脚,两者的容貌,差异还是挺大的。

顾小鱼皮肤是小麦色,眉毛粗黑,因为这几年习武,身板看着壮实了不少,有读书人的雅,也有武将的英气博发。

而元锦肤色白皙,身形消瘦,整个人带着几分不健康的虚弱,而且穿戴更金贵讲究,处处透着皇家子孙的味道。

没人起疑,这是好事。

说明韩钧当初的算计很成功。

顾欢喜心里有庆幸,也有几分失落,她和小鱼挨在一起,说了会儿体己话。

就是没说建兴帝那晚上死的事儿。

从宫里回去后,两口子说起这个,顾欢喜迟疑着问,“你觉得,小鱼会怀疑咱们吗?”

以前,关于鬼神之事,他们教育顾小鱼,用的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说辞,顾小鱼受他们影响,多半是不怎么信的。

所以,要说怀疑那晚的鬼差出现,他必然是头一个。

许怀义倒是没多少顾虑,“怀疑不怀疑的都无所谓了,朝廷都定性了,建兴帝就是得急病死的,跟咱没关系,内阁也逼问御医了,哼,大难临头,御医肯定也不敢再藏着掖着,必然是为了丹药的事儿,建兴帝的身体状况,他们最清楚,就是我不动手,他也熬不了太久,那晚上,打雷也好,鬼差出现也罢,不会是诱因,他自己疑心生暗鬼,做贼心虚,自己把自己祸害死了,怨得了谁?

别说我不亏心,就是我真的捅死建兴帝,小鱼质问我,我也不觉得愧疚。

哼,倒是他们父子俩,见了咱们一家该无地自容才对。

我不用他们赎罪,也别指望咱们自责,没有谁对不起谁!”

顾欢喜叹了声,也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道,“齐王怎么样了?还没缓过来吗?”

许怀义嗤笑道,“越是关键时候,越掉链子,也太不中用了,都不如小鱼表现的好,哭有啥用啊?让他主持大局,他倒好,一推二五六,啥也不管,到手的权力就这么白白送出去了,连太子妃都知道赶紧收拢后宫的管辖权呢,他都不如一个女人!

就真那么难受?

呵,我咋就那么不信呢,博个至纯至孝的名声,就是个面子光,对安稳朝政,治理天下有啥用?

权力才是一切啊!”

顾欢喜淡淡的道,“也许是那晚真给吓着了吧?”

许怀义撇了下嘴,“那也太胆小了,等着看吧,这么不抗事,等上位了,能压得住朝臣们才怪!”

说完,他又烦躁起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觉得,还是得想法子尽快让小鱼上位才行。

齐王就不是当皇帝的料。

真要让他在那把椅子上多坐几年,这天下指不定成啥样儿。”

“有内阁呢,你还信不过陆首辅和孙尚书?”

“人心易变啊,权力膨胀到一定程度,谁能保证不失控?而齐王,根本压制不住,真要到那一天,皇权旁落,小鱼即位也是个傀儡,想收拢回来,怕又得起宫变。”

顾欢喜苦笑,“你才收拾了建兴帝,不会又想着提早送走齐王吧?”

许怀义试探,“你不同意?”

顾欢喜提醒道,“齐王和建兴帝不一样。”

建兴帝是容不下他们,他们不得已才选择反击,齐王可没起杀心。

许怀义秒懂,“明白了,除非齐王也薄情寡义,想除掉咱们,我才能先下手为强,对吧?”

顾欢喜“嗯”了声,“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不然,不止顾小鱼难,他们也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