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逃生的希望,全系于乖乖一身,而乖乖投射出的那张法力网颜色以及越来越淡,整张网都开始变得稀薄。
许三春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每一次呼吸都如火一般灼热。
她在和时间赛跑,在和死神搏命。
高台之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三春。她们甚至都不敢呼吸,生怕影响了她,虽然明知距离遥远。
许三春所带领着的绣娘,可是她们东乌府里最优秀的存在。
骤然出现的陷阱,已经夺去了大批绣娘的生命。若再失去她们,东乌府将会蒙受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损失。
崔瑶握着阵眼杵的手心布满冷汗。
在阵法图被动了手脚的情况下,她强行用法力标注出一条道路出来,是极不容易的事情。因为这里的特殊性,与外界的灵力隔绝,就算是她也无法补充灵力。
她的法力,正在成倍流逝。
但只要能保住这批绣娘,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然而她能清晰的看见,许三春已经逐渐不支。她的面色,从潮红逐渐变成惨白。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紊乱,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淌下。这些,都是法力即将耗尽的征兆。
温芷颐紧张的握住了拳头,连指甲将手心掐破到出血都毫无知觉。
三春!
你个傻孩子!
你要是独自逃生,怎么会如此险象环生?
温芷颐的私心里,只想要许三春安全。南凤镇绣学里其他的丙舍绣娘,在难度升级为旋转迷宫时就已经支撑不住被转移了出来。
后来留在阵中的,只剩下几个乙舍绣娘,包括雷美云和于红菱在内。
这两人,她原本就是要出手对付的。她们的死活,根本就没有放在温芷颐的心上。
变故来得太快,温芷颐也无法分辨出迷宫中还有那些南凤镇的乙舍绣娘仍然生存。然而,在她心中,这些所有人加起来,都抵不上许三春一个。
但事已至此,她除了默默祈祷许三春平安无事,再没有别的法子。
快了!
出口就在眼前!
支撑着许三春的,是心头必须要出去的信念,她一定要逃出这座吃人的迷宫!
快了!
高台上的众人心里也如是想着。
拐过一个弯,出口,终于近在眼前。只需要短短几步,所有人都可以逃出生天。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许三春通过乖乖的法力网,看见临近出口的几个法力节点陡然消失。她忙顿住脚步,张开双手。
“停!”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后面的绣娘纷纷止住脚步。
但这次许三春停得十分突然,是完全停止而非改变方向。在她后面的绣娘收势不及,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此时,许三春的前面猛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这个空洞,足足有之前的四倍,完全覆盖了通往出口的道路,避无可避。
许三春的法力耗损厉害,身子更是虚弱。是强撑着一口气,才坚持到了现在。被后面的人一撞,脚下一个踉跄,便朝着那个空洞坠落而去。
“不!”
高台上的众人齐声惊呼。
许三春的命运,紧紧地牵扯着她们所有人的心。迷宫内的所有人,最不该死的人,唯有许三春!
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心头那口气一泄,许三春只觉得浑身虚脱。她收了乖乖的法力网,既然如此,就听天由命吧。
她的脑中,快速掠过哑娘和花暮辰的影子,这是她最放不下的两个人,让她对这尘世间眷恋不去。
要是知道昨日那一别就是永别,她一定会告诉他。
她爱他。
不在乎结果。
在这千钧一发之极,她的坠落势头被阻止。
从她身后,伸出无数双手将她捞住。
有的抓住她的胳膊,有的抓住她的手腕,有的抓住她的腰侧……就算够不着,抓住她的衣襟袖口,也能缓解她的下落之势。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捞了起来。
崔瑶松了一口气,眼神一凛,道:“你们,都来助我!”
“是!”
婉娘才娘齐齐应了,一个接一个的,将法力输送给崔瑶。
崔瑶闭目凝神,猛然大喝一声,手中的阵眼杵快速旋转,迸射出黄色的耀眼光华,令人不敢目视。
“嘭!”
就是迷宫中绣娘的身侧,一截墙壁被彻底炸飞。这段缺口外,就是安全的迷宫之外。
“快走!”空中响起崔瑶严厉急促的声音。
被强行打开的缺口,撑不了多久。
看见这突然出现的安全通道,众人欣喜若狂。原本以为到了绝地,没想到有了转机。许三春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她被众人簇拥着出了缺口。
这里的变故,也惊动了提前被转移出来的绣娘们。
怎么了?
她们纷纷伸长脖子,朝爆炸传来的方向看去。
我还没死。
许三春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在旋转。绣娘们焦灼的脸,眼里的关切与担忧……这一切,都在旋转,混乱。
喘不上气,快要窒息。
乖乖?
她最后用意识唤了乖乖一声,昏迷过去,坠入无边黑暗。
晨光,柔柔地照进这间素雅整洁的房内。微风拂动着月白色的床幔,案几上的粉彩瓶中插着一大把新鲜的蟹爪菊,散发出幽幽的香味。
一切,都是那般柔和美好。
“唔……”
床上的人发出轻轻的呻吟声,睫毛轻颤,最终睁开了眼睛。
我在哪里?
许三春头痛欲裂,想要伸手扶头却发现四肢乏力。用尽全力,也只能让手指稍稍动弹而已。
头顶上,是绣着金黄色菊花的床顶。许三春费力地挪动脖子,往外面看去,她可以确认自己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您醒了?”耳畔传来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出现在许三春床侧。另一名侍女脚步轻巧的上前,手里端着一杯温茶。
“婢子叫做苇丝,是在慧心娘跟前伺候的丫鬟。”苇丝动作柔和地将她扶起半坐,拿过一个弹墨菊纹大迎枕垫在她腰后,解释道:“许绣娘,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两日。”
都这么久了吗?
许三春心神恍惚。怪不得,四肢都跟生锈了一样。
苇丝接过另外一名侍女手中的温茶,递到许三春嘴巴,伺候着她缓缓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