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凯的目光不敢从神秘人身上完全移开。
他偷眼瞄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只见一名被酒精灌得脸红头大的醉汉，一口啐在地上：“……不小心碰翻你一杯酒，发什么脾气！你这酒没准还是我农场里的青麦酿的。大爷我一年到头带着佃户在地里忙得累死累活，只有秋收后才有空喝两杯！”
一名工人打扮的醉汉吵回去：“忙就了不起啊？俺一年病都不敢得，而且就这三天空闲，这还是做完一批大活，厂长老爷赏的。”
一名头发完全银白，风尘仆仆的行商醉醺醺地说：“嚷什么？老子四年才三天假。”
行商的声音不算很高，却不知为何，在这嘈杂的碎牙酒馆里显得格外冰冷清晰。
仿佛冬日暖室开门时溜进的一道寒风。
“草你大爷的，三天了不起啊？”最先开口的醉汉抡起粗大拳头，将行商一拳打到桌子下面。
然而他醉得不轻，用力过猛，胳膊肘打在那名工人下巴上。
“妈的！打翻酒还打人！”工人打扮的醉汉挥出一拳。
然而他脚步一歪，整个人砸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将满桌的酒菜全都打翻。
这张桌子旁坐了几名佣兵模样的人，他们不由分说，对着趴在桌子上的醉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其中一名佣兵头上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
酒馆另一侧的一伙人立刻起身，大喊道：“好小子！原来你在这里！”
这伙人向佣兵冲去，一路上又碰翻不少桌椅。
场面越来越混乱，整个碎牙酒馆仿佛一锅热油炒湿豆。
终于，某个酩酊大醉的佣兵抽出随身长刀，一刀捅穿了一个手无寸铁的醉汉。
如同得到某种信号一般，凡是有武器的醉汉纷纷抽出武器。
没有武器的也卸下桌腿，抄起板凳。
几分钟之内，混乱的斗殴演变成厮杀。
林凯和布莱恩的桌子处于酒馆偏里的位置，距离出口有些距离。
林凯顾不得那名神秘人，回身去找布莱恩，却正看见两人名陌生人扭打在一起，一起摔在林凯和布莱恩的桌子上。
看着满地狼藉的麦酒，林凯心中升起一团无名怒火。
然而这团怒火就像丢进黑夜暴雨中的一根火柴，很快就熄灭了。
而布莱恩的表现则有所不同。
布莱恩打了个酒嗝，对两个陌生人怒目而视，手伸向腰间的蓝钢弯刀。
“布莱恩！我们走！”哪怕近在咫尺，林凯也不得不采用大吼的方式。
布莱恩转身盯着林凯，没有拔刀却也没有立刻向林凯靠拢。
林凯略一思索，大喊道：“布莱恩，冷静！像克罗斯一样冷静！”
短短的一句话，效果却好得出奇。
布莱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中的怒气褪去，抓起一旁的桌子用作临时盾牌，对林凯招呼道：“我们从后厨走，那里比较近！”
话音未落，酒馆后厨突然冒起火光，这股混战不知怎的，也蔓延到了厨房。
大火有向碎牙酒馆大厅烧来的趋势。
尽管火势凶猛，酒馆里除了林凯与布莱恩，却仿佛没人注意到大火。
混战依旧。
火光冲天，血肉横飞。
混战者，人人仿若地狱恶鬼。
林凯和布莱恩向最近的窗户移动。
一名右臂被斩断的醉汉用左手紧握一只酒瓶狠狠砸来。
布莱恩举桌子一挡。
这时又跳出两名空手醉汉，试图拦腰抱住林凯。
林凯抬腿，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小腹上，随后伸手抓住另一人的胳膊，借对方前冲的力道一转、一甩，将对方甩出两米之外。
这不属于什么格斗招式，只是单纯在力量和速度上碾压对方所衍生出来的反应强度。
只是稍微活动一下，林凯觉察到之前被熄灭的那团无名怒火又死灰复燃。
尽管依然微弱，却阴魂不散。
“小心，不要冲动，尽量不要伤人！”林凯小声提醒布莱恩。
布莱恩点点头，原本打算拔刀的手又收了回来，抄起一条长凳做武器，尽量以格挡为主，减少攻击。
然而随着火势蔓延，碎牙酒馆内剩余的人越发陷入疯狂。
而保持着清醒的林凯和布莱恩则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酒鬼们似乎也发现有两人没有加入这场疯狂杀戮派对。
尽管他们相互的打斗没有停止的迹象，却有越来越多的酒鬼靠拢过来。
“他们都疯了！”布莱恩一边挥舞只剩下两条桌腿的桌子一边喊道。
至于长凳，早已碎成木渣。
林凯在心里估算一下，知道再不出手不行了。
“布莱恩！你不要拔剑！我来对付他们，一有空档就往大门那里跑！”
权衡片刻，林凯双手舞动如飞，口中念念有词：“火球术！（igkun obi）火球术！火球术！”
一连三个火球飞出，强烈的爆炸驱散了挡路的酒鬼，同时也短暂地驱散了由后厨蔓延而来的火势。
随后，火球术所衍生的火焰也开始蔓延。
身为施术者，林凯在火球离手后无法免疫火球带来的伤害。
但是在火球爆炸后的瞬间，林凯和布莱恩立刻开始行动，在火焰燃烧起来之前迅速前进。
林凯感觉到怒火在心中壮大。
这反而让他更加确定了自从穿越以来，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给自己情绪强行“打折”的效果并非臆想和幻觉。
情绪不容易失控理应是好事，比如今天在酒馆里就派上了用场，但林凯却总觉得这种效果肯定也有坏处。
暂时不去想这么多。
根据刚才那三个火球带来的经验，林凯确定自己还能释放三到四个火球。
超过这个限度，就有情绪失控的风险。
先是轻度失控，随后如果没有外力帮助，就会在杀戮和混战中越陷越深。
使用魔法带来的失控风险似乎比使用拳脚要大得多。
林凯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滚烫空气：“帮我争取十秒的时间。”
“好，”布莱恩一把从一个厨师手里夺过一口铁锅。
这名从着火的后厨一路杀到前厅的厨师挥起一把厨刀，向布莱恩刺来，却被布莱恩一锅扇飞出去。
林凯开始一手酝酿一只火球，每只火球都灌注了尽可能多的魔力。
随着火焰在手心汇聚，林凯感觉心中的怒火也在熊熊燃烧。
林凯完成吟唱后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对布莱恩说道：“一会如果我疯了，你就打晕我！”
布莱恩点头：“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你背出去的。”
林凯摇头：“背着我你根本走不掉，我身体好，不会晕很久。”
“那你怎么出去？”
“我会把这些疯子都杀光，然后你再带人回来找我，看看能不能让我恢复理智。”
说话间，林凯手中已经蓄势待发的火球已经又大了一倍，其表面不停膨胀与收缩。
宛如两颗炽红的心脏。
这是林凯的技能蓄势爆发，可以在完成魔法后忍住不放，借由蓄力提升威力和射程等。
这个能力和火球术天然匹配度极高，火球术本身就能在完成施法后短暂停留在手中。
只不过原本火球在停留期间并不会提升威力，只是给魔法师机会，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
而蓄势爆发这个能力则让林凯可以主动选择进一步蓄势来提升威力。
“走你！”
随着林凯的喊声，一枚火球略微向上，在碎牙酒馆大厅的天花板上炸开，整个天花板瞬间塌陷。
另一枚火球则在一众酒鬼杀得血红的目光注视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穿过酒鬼脑袋之间的缝隙，在一扇窗户上爆炸。
窗户瞬间粉碎，露出一个大洞，冲击波将窗户附近的酒馆掀飞，炸得血肉模糊。
林凯只觉得血气翻涌，之前预估三四个余量是针对普通火球而言的。
释放了两个蓄力火球之后，怒气瞬间达到了阈值。
“走！”林凯拉着布莱恩，踩着酒鬼的尸体冲向窗口。
布莱恩突然反手抓住林凯的手腕，说道：“你先出去，如果我疯了，你等我杀光这里所有人之后再来救我。”
说罢，他抓着林凯的手腕，将林凯身体甩飞起来，旋转半圈，直接将林凯丢向窗口。
林凯直接从窗口破洞处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摔在外面的街道上。
脱离酒馆的范围，清凉的夜风吹来，林凯的头脑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