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感觉,自己似乎正躺在一片广阔无垠的海面上,海水温暖,海面上无风也无浪,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天上没有太阳,没有星空,也没有一丝云,陆柏直视这片天空时,只觉得天空本身好像也并不存在。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抵达的这个地方。
海平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水,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陆柏能深深的感觉到,这海的下方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凶险。
“这是……什么地方?”
陆柏将身子沉入水中,果然感觉到,那深处有什么东西。此时,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从天空照射下来,直接穿透了这片海域。陆柏借由这光,看到海水极深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蛰伏其中。
“那是什么?”
陆柏好奇的将身体沉入海水中,越来越深。陆柏心中有种感觉,如果下潜的太深,自己很有可能被永远困在这里。
可是,他非常想要看清楚,蛰伏在深处的阴影到底是什么。
他不顾一切,继续向下,越来越深。在这个过程之中,陆柏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并加快了自己下沉的速度。
终于能看清楚这东西的轮廓了。
它太大了,大到想要下到更深处,就必须要通过这个庞然大物。它就像是一大团生长在海底淤泥中的海草。这团东西横生枝节,四处乱长,已经将深层海域彻底遮蔽。
陆柏也不客气,伸出手就要去拔这东西,这东西却突然动了,原本安安静静的枝叶突然扭动起来,如同遮天蔽日的触手瞬间将陆柏给紧紧裹住。
陆柏吃了一惊,用尽全力试图挣脱这些触手,奈何触手实在太多了,挣断了一些,就又被新的缠上来。
“难道是要将我彻底留在这里吗?”
男人终于恼火了,嗡的一声,金色的元神显现出来,一把金色阔剑向缠绕自己身体的触手斩落,那些触手碰到阔剑,立即就会化成灰烬。
“你有亵渎之罪!”
自这些触手中心源头之处,忽然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出自人类之口,像极了某种怪物伪装成人类在发出声音,这声音极具蛊惑之能,却又令人胆寒。
陆柏并不理会它,元神挥舞阔剑在前面开路,天空上的白光依旧深深的照射在海水深处,一时间,原本平和温暖的水域被搅乱翻滚起来,大量的乱流充斥着整个水下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陆柏终于杀到那团东西的中心,一团乌漆嘛黑的触手中好像包裹着什么。陆柏挥剑砍下去,剩余的所有触手全部收了回来,挡在阔剑之前。
当!
这一剑居然被挡住了。
黑色触手凝聚在一起,慢慢显露出一个人形出来。说是人形,实际上也不太像,它四肢细长,模样怪异,一颗细长的脑袋上只生了一张口。
“你怎敢来?你居然敢来我的地盘!”
这个人形怪物居然有些气急败坏。
陆柏看了看这人形怪物,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那道白光。
“原来如此,这里就是我的精神之海,也就是‘识海’。”陆柏自言自语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过是个偷偷藏进来的老鼠!”
那个人形怪张牙舞爪的向陆柏扑了过来,一双干枯锋利的爪子不停挥舞着,继续搅乱识海的平静。陆柏也不客气,元神手中阔剑一挥,顿时霞光艳艳,有点点流光打在这怪物身上。
“我进不来!我被挡在外面进不来!否则我早就吃了你!”
陆柏知道,这是盖亚在用她澎湃的神力帮助自己,让它隐藏在暗处的本尊无法援助这个弱小的分身。
男人用金光罩住这怪,怪物感觉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金光中四处乱钻。陆柏一阵微笑,说道:“机会难得,你在我这里捣乱了这么久,我也应该从你身上讨一点利息回去,这才说得过去!”
说着,陆柏钉住这怪,神识忽然缩小,猛的钻进这个怪物的体内。
二者都是精神体,陆柏这次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反向入侵了它的神识。
血海之上无尽黑暗里,潜藏在其中的奈亚拉托提普忽然浑身颤栗。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倒过来入侵自己的精神世界是怎样一种感受。他暴跳如雷,扭动着肮脏的肢体,口中不断发出嘶嘶的不祥怪声。
陆柏在一片漆黑与泥泞中缓缓睁开眼睛,脚下是粘稠的未名之物,如沥青一般泥泞。这里只是它神识的一小部分,所以空间十分有限。但是,这有限的空间当中,也同样蕴含着它完整的记忆与过去。
陆柏真武元神护体,一层火焰将全身裹住,之后便沉入这片泥泞不堪的神识沼泽之中。
那是一大块无知无识的生命聚合体,悬浮在一处完全漆黑的被称作“黑宫”的地方。这个巨大的有机聚合体中,包含了各种蕴含着超凡能量的尸体,肉块,有机物。这些物质堆放在一起,物质与能量互相吞噬,摩擦,年深日久,它的中心形成了一个能量黑洞。无数岁月之后的某一刻,偶然间,能量黑洞之中诞生了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意识。这团庞大的有机物也正式成为一个巨大的混沌生命体。
这个意识在漆黑中漂浮了无穷的岁月。不知是谁,还在不停地向它的身体里投放那些带有极高能量的物质,这些物质全部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过了不知多久,所有的物质全部化成一团混沌,在意识的有序之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形状,又在身躯的无序之中变幻莫测。
从它的身体上,滴下了一滴物质,这个物质落地即是拥有大能的神明。不过因为能量黑洞的强大引力,这一滴物质很快便又被母体吸收。然后又会有新的物质从它的身躯滴落下来,没多久便被再次吸收回去。
之后的亿万年时光里,这种情况反反复复从未停止,不断的上演。直到某天,从它的身躯中分离出一个巨大的肉块,与此同时,在这个肉块的相对方向,又分离出一大团它呼吸出来的浑浊气体。
这个巨大的肉块自分离出来便自名为暗黑,那团呼出来的气体,就是无名之雾。二者同时产生,且脱离了这个巨大的母体,飘向宇宙深处。
这个无知无觉的意识第一次醒来,第一次产生具象的思考,并且分离出另外一块躯体,那即是混沌。
混沌还有一个别名,即是奈亚拉托提普。
那个庞大且盲目痴愚的母体,即是阿撒托斯。它在无序的混乱之中再次沉睡,睡梦中产生了最后一次具象思考,并诞下格赫罗斯。
几位子嗣为防止被阿撒托斯再次吸收回去,于是想尽一切办法安抚睡梦中的阿撒托斯,让它永久深陷梦境。所有子嗣都明白,只要它醒来,就是宇宙终结之日。
“什么宇宙终结?不过是夸大其词骇人听闻罢了。”陆柏冷眼看着奈亚拉托提普的神识记忆。“不过,如果真的唤醒阿撒托斯,它或许会强行带走一切出自它的子嗣,这或许才是它们畏惧它的真正原因。”
再之后,就是奈亚拉托提普的记忆碎片,包括吞噬小星球,吞噬有机物,干扰智慧生命的进化历程,用各种化身做各种禁忌的实验,甚至蒙骗各种神明。总的来说,这整个过程就完全是邪神行径。
陆柏看了很久,直到它受到感召,来到中央娑婆世界,他肮脏不堪的内心充满畏惧。于是,它出手干扰了许许多多试图到此的神明,在不知不觉之间影响了它们的决定。其中就包括幽冥血海之中那位争锋不过避难到此的第六天波旬。
陆柏没有看懂它因何而畏惧。
之后的内容就更加混乱无序了。
陆柏见实在没有什么更多的线索,就退出了奈亚拉托提普的精神世界。
他从泥泞之中缓缓起身,并与之彻底分开。
“你们在自寻死路!一切将归于混沌,归于无尽的核心,归于阿撒托斯!不要唤醒它!”奈亚拉托提普发出尖锐难听的吼叫声。
陆柏冷笑着挥动阔剑,将这个入侵自己识海的家伙彻底消灭。随着剑锋所指,这怪物彻底化为灰烬。
正当陆柏准备起身离开这片意识的深海时,自识海极深之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怎么来了?”
陆柏吓了一跳,立即回头去追寻声音的来源,却什么都没有看到。陆柏心中疑惑,继而向着识海更深的地方沉下去。越向深处,陆柏就越能感受到一阵阵强大无比的排斥之力,阻挡住任何试图潜入深处的外来者。直到男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再下降分毫,被这强大的未名之力彻底挡住,陆柏只好停下来,向识海深处张望。
自那近乎无法看透的深海中,一道身影缓缓上升,他轻轻抬起头,睁开双眼,与陆柏四目相接。
“你是……穆云生!”
“原来是我自己。”那身形语气温和,面带微笑,那是一张与陆柏一模一样的脸。
“我是来驱赶那个秽物的吗?”
“确实如此,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下面还有一个我。”
这种说话的方式十分古怪,明明是两个人在对话,却都以“我”为称呼。
“眼下事情已经办妥,我还是融为一体吧。”
“且慢,容我在此多待些许时候,等待日后穆云生那具躯壳派上用场之时,兴许我也能一并用得上。”
“如此甚好。”
“还有,我见过‘她’了吗?”
陆柏略做思考,说道:“千汐转世为陈涤,如今嫁了我做小夫人。玉莲也与我相认,有过夫妻之实,我该无有遗憾了。”
穆云生摇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她们,而是‘她’。”
陆柏先是有些茫然,随即恍然大悟。
“见过了,但是我搞不懂。”
“见过就好,她是偏心我们的。”
陆柏与穆云生都是“我”,那“我们”指代的又是谁人呢?
二人互相看了自己一眼,陆柏转身游向识海的海面,而穆云生则闭上眼睛,静静沉入识海深处。
。。。。。。
波旬站在欲界六天的顶端,摩夷天之上。我生于斯,长于斯。我生来神通广大,是诸天神中最骁勇善战的一个。我智慧拔群,常用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阐述问题的关键。
我深受天民的爱戴,我被天民称为圣王。
直到那个手持三叉戟的大天湿婆降临,霸占了属于我的天宫,将欲界六天当做自己常居的府邸,视为禁脔。婆罗门中,更有一位帝释天,为了讨好大天,常常会做一些让人无法容忍的举动。我与他争辩,他便带人与我争斗。我狠狠地敲打他的头,踢他的肚子,叫他不敢胡作非为。
然而,大天袒护他,要让他做欲界六天的圣王,让我把王位让给他。我气不过,大天就帮助他来打我,我却远远不是那大天的对手。
即便这样我也没有屈服。
有一天,自婆罗门中崛起了一位释迦,他自力成佛,号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他来到欲界六天,虽然说是来调停说和我与帝释天之间的矛盾,但是每次调停之后,都是我在让步。奈何我孤身一人,根本不是这群婆罗门的对手。释迦说我六根不净,身上有贪嗔痴三毒。
对了呵,他们当然都要袒护帝释天了,他们都是婆罗门,都是从娑婆世界来此的婆罗门。
贯穿欲界六天的苏质怛罗波吒罗神树下,生活着阿修罗一族,四位阿修罗王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也饱受天人的欺凌,也同样被大天以及释迦,以从中调停的名义欺压。
我们都觉得如不反抗,迟早有一天,我与阿修罗族人会被这些外来的婆罗门赶出欲界六天。
那天,身为帝释天妃子的毗摩质多王的女儿前来哭诉,毗摩质多王怒不可遏,我劝说他就此带兵打上天去,我也带领族人加入其中。这一场大战打得天昏地暗,婆罗门的军队节节败退,帝释天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释迦的莲台之后不敢出来。然而没成想,大天与释迦竟然连装都懒得装了,他们带领着大军以及诸天神、佛,将我与四位阿修罗王彻底打出了欲界六天。我们带着族人,彻底成为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
这时,玉阙金天的昊天上帝派人找到我等,将幽冥血海划给我们做暂时栖息之地,叫我们在此协助地府阎君管理幽冥。
后来,婆罗门内部有了矛盾,大天与释迦不合。我知道这是我们拿回欲界六天的绝佳时机。于是我哀求昊天上帝,借来天兵天将,一举攻入摩夷天,手刃了仇敌帝释天。这一天我真是无比快活,憋在胸口中几千年的一口恶气终于能呼出去了。
之后,昊天上帝借此机会,一举收了欲界六天,将婆罗门通通赶出天界。灰头土脸的婆罗门就此离开了欲界六天,大天带人占据了不周山,释迦则盘踞在灵山。
他们虽然心中有怨恨,但是小小的婆罗门如何敌得过玉阙金天?
昊天上帝许诺,恢复我们天民身份,又加封我为欲界六天自在天主,四位阿修罗王也被封为天王,可久居天上。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协助地府阎君协管幽冥。
后来,神明战争开启,那些外神觊觎大罗天,终于引来玉阙金天仙人集团的雷霆打击。在此期间,我与四位阿修罗王协助地府阎君守住六道轮回。就在封神之战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遭遇了一位非常可怕的敌人。
邪神——奈亚拉托提普。
它不知道用了怎样一种手段,让昊天上帝以及各天的仙、神坚信,若是开启大罗天,三十六天所有仙人、神人都将不存。
关键是,除了我与四位阿修罗王,他们都没见过这尊邪神。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识过的可怕力量。
三十六天之中,只有一个人不同,他始终坚信,关于大罗天的认知就是一个谎言。只要开启大罗天,这谎言就会不攻自破。
这个人就是北方真武荡魔大帝。
然而,大罗天自存在之时就是封闭的。三清祖师进入其中之后,就从内部关闭了大罗天,从此再也没出来过。
在此之后,我就突然成了诞生自幽冥血海的阿修罗王,是亿万阿修罗的源头。
这种如同事实一般的认知,从未让我感到迟疑。并且,从那之后,血海之中莫名出现了一种白色的小虫子。我坚信,这种虫子是与我一同诞生于血海之中的。我将这些白虫养在自己身体里,让它们沾染上我的气息,然后在将他们分给阿修罗族人子弟,让每个人的颅内,都盘踞着这样一条虫子。
然而,虫子与我,都不是来自幽冥血海的,阿修罗也不是。
这种东西能一直蚕食生灵的意识,吸食宿主的元气。养成以后,它会控制宿主,离开血海,走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离开了。他们就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般,不留一丝痕迹。
波旬猛的睁开眼睛,他的面前正是那只盘踞在他颅内的虫子。不过,这虫子早已经养的与波旬自己一般无二,此刻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好一个邪神。”
对面那个波旬根本不说话,眼中满是愤怒。
波旬两手一伸,擒出一双金刀,头上现出三朵血肉莲花,每朵莲花下面都有一条细细的肉线,连接到对面那个波旬的身上。
波旬看着头上缓慢旋转的莲花,怒从胸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将金刀一挥,斩断了三根血红的肉线。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象正在以自己为中心极速旋转。
波旬定住心神,开口大喝一声。
“吒!”
整个世界猛然停滞,对面那个波旬被一阵强烈的白光罩住,变得惊恐万分。
波旬提刀砍去,那个波旬猛的向外逃去。波旬双刀砍了个空,只听乒乓两声。
这时,波旬才彻底醒来。他手中一对金刀正砍在恶尸洞的白玉地面上。这一声响惊动了守在一旁的格莱莫瑞与杨戬二人。
陆柏也在这时醒来。他睁开眼睛,看着波旬头上的三朵血肉莲花已然变成三朵青莲,心中了然。
真武元神吐出那个小石头,落入陆柏手中,陆柏将小石头递还给安娜之手。
波旬皱着眉头半天,石头却迟迟不肯退出元神。
噗!
随着安娜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一道白光裹着一个白色圆球,冲破波旬的天灵盖,飞了出来。
这个白色圆球一刻不停就要向外遁逃,波旬勃然大怒,举刀就要砍。
“且慢!”
格莱莫瑞用金剑挡了一下,让那个白球飞走了。
陆柏立即明白了这位亚留特之王的用意,开口对波旬说道:“这是除去那邪神的绝佳良机,若是不成,以后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