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轻轻柔柔的吹着,虽是二月中旬,但已经不再寒冷,女孩额头前翘起的一缕金黄色头发正在这夜风中轻轻摆动。
她那白皙的脸蛋上双颊长着些雀斑,下巴很尖,嘴唇粉白,而在这张清秀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明亮的眼睛。
看着那对淡蓝色的瞳孔,丁格尔不由的愣住了。
斯迈德却在这时跟着笑说道:“如您所见。”
等到斯迈德的话落下,丁格尔才回过神来,脸上跟着露出了笑容:
“波塔.斯密特?”
少女怯生生的说:“是的,先生。”
“您认识我吗?”
丁格尔看着这对似曾相识的眼睛,跟着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现在我想我们认识了。”
“我叫丁格尔.阿尔贝特,很高兴认识你,波塔小姐。”
“请恕我冒昧,你是....今天才醒来的吗?”
“是的,先生。”波塔轻轻的说了句,斯迈德跟着补充道:“就在几个小时之前。”
“我说了让她在医院多呆几天,可.....”
话未说完,波塔脸上本来恬静的表情骤然变得生动起来,她翘起了嘴巴,打断说:
“好啦,我好着呢。”
斯迈德无奈的笑了笑,丁格尔也跟着笑了,说:“这么说,斯迈德,你是要送波塔小姐回家?”
斯迈德挠了挠脑袋,“嗯”了一声。
波塔却立刻跟着说道:“斯迈德哥哥救了我,我要请他回家吃饭。”
“丁格尔先生,您吃晚饭了吗?”
丁格尔识趣的点了点头,笑着说:“吃过了,肚子到现在还很撑。”
波塔眨了眨眼:“好吧,那下次您可以来我家做客,就在塔宁街二十八号。”
丁格尔答应了一声:“好,不过短时间可能去不了了,我得出趟远门。”
“出远门?上校,您要去哪里?”斯迈德不解的问道。
丁格尔没有直接回答, 他看了一眼波塔,短暂的沉思后道:“一些工作上的事。”
“对了斯迈德....”他欲言又止。
斯迈德立刻懂了,转头对波塔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能听,我们要谈工作的事。”
波塔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将脑袋缩了回去,顺手关上了车窗。
丁格尔走到斯迈德身旁,这才低声说:“哈夫曼和我说了关于她的事,你确定她的身体没事吗?”
“唔...看起来应该没什么事了,就是有点虚弱,不过我想会很快恢复过来的。”
“行,但还是得多照看,哈夫曼本来说是让我帮忙找她的家人,现在她醒了过来,也知道家在哪里了,已经通知过她家人了吧?”
听到这话,斯迈德忍着疼俯低身子,手捂着嘴巴悄声说:“上校,她家人就在车上。”
“啊?”丁格尔一愣。
斯迈德低声解释说:
“她的姐姐就在车上,不过上车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您不知道,其实波塔之所以会在今晚醒过来,就是因为她姐姐被带去了医院,她是被她姐姐叫醒的。”
“另外.....”说到这里的斯迈德变得吞吞吐吐,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
这让丁格尔大为不解,皱眉道:“有话就说。”
斯迈德吞了口唾沫,这才接着说道:“她姐姐在圣马琳广场大闹了一通,惊动了不少人,甚至惊动了您的....额,惊动了沃尔夫冈议员。”
“就是说关于波塔的事,议员在得知后就发动人去找,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圣玛琳医院,那些警卫冲到了波塔病房的时候我就在那里,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找我的。”
“再后来就有人把波塔姐姐带到了病房,让她来认亲,她姐姐当然立马就认出来了,然后她就守在波塔旁边一直叫她名字,念叨着她小时候的事,没过多久波塔就醒了。”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
当斯迈德的一席话说完,丁格尔浑身都僵了,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斯迈德身后的车厢。
只觉得这整件事实在是太过于离奇。
傍晚的时候,自己走出宫殿,从圣马琳广场回来的人说了行刑结束之后所发生的那场风波。
一个女人对父亲沃尔夫冈发起了严厉的指控,事情发展到了最后,格外在乎体面的父亲,对着所有民众下了跪,甚至痛哭流涕。
但好在这场风波,最终没有演变成像上次一样的流血事件,并且,那绝对算是个好的收场。
而一切的起因,全是因为那个被描述成“发了疯的女人”。
可现在,这个所谓的“发了疯的女人”,原来就是少女波塔的姐姐?!
这实在让人意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巧合,才最终促成了这件事的发展呢?
波塔的姐姐如果没有大闹集会,激愤的民众们会不会因为冯帕伦的尸体而与新政府发生冲突?甚至酿造出新一轮的惨案?
父亲如果没有带着官员们对民众下跪道歉,真诚的做出忏悔,那民众们是否会选择离场?还是将矛盾愈演愈烈?
现在看来,在每一个关键的地方,他们都做了正确的选择,最终也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大闹广场的波塔姐姐,成功的通过政府的力量找到了妹妹,而政府也意识到了民众需要什么,并做出了挽回的行动。
而今晚自己离开皇堡,到此刻为止发生的所有事,也都是一件扣着一件,最终得到了这个好结果。
想到这里的丁格尔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的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上校?”斯迈德不解的问道。
丁格尔摇了摇头,却突然低声说:“那个....波塔的姐姐,是不是...”
说话之间,他手指着脑袋,将声音压得极低:“这里有一些问题?”
斯迈德一愣,旋即低声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但也仅有那一点,波塔醒了之后,我看她就和正常人...好像没有什么区别,长得还挺好看的呢。”
“要不,您回头亲自问问她?”
“你这家伙....”丁格尔翻了个白眼,接着一脸深意的说:“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留在撒利维亚开面包店了。”
斯迈德顿时就涨红了脸,挠头说:“祖传的手艺不能丢,我得继承下来并发扬光大。”
“行吧。”丁格尔往后退了两步,接着说: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那就去做吧。”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该回去了,下次再见。”
“好,上校,等我开了面包店,我给您送过去。”斯迈德笑着说。
“行。”丁格尔刚要转身,却突然停住脚步,接着说:
“穿上军装,职责是保家卫国,现在脱了军装,知道要做什么吗?”
斯迈德身躯一挺,朝着丁格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振声道:
“保家卫国依然是首要职责,它永远不变!”
丁格尔回敬了军礼,道:“职责铭记在心。”
“不过现在,去拥抱你的新生活吧。”
语毕,丁格尔转身走向马车,斯迈德却红了眼眶,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目视着丁格尔上了马车。
“走吧。”丁格尔招呼一声,马车随之缓缓而行,而相邻的那辆马车也缓缓往前走去。
“叮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再度于街道上响起,两辆马车背向远离,丁格尔再度靠在了厢壁上,车窗仍是打开的。
和煦的风轻柔的吹进,他摘下帽子,怔怔的看着窗外。
杂乱的思绪中,波塔那对淡蓝色的瞳孔却忽然浮现于脑海,这不禁让丁格尔喃喃自语起来:
“我记得看过的....谁呢.....”
恍然之间,他想起了这份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来这何处。
哈德拉.x.冯帕伦。
“是了,他也是这样的瞳色....”
“说起来..圣玛琳医院...就是以他小女儿的名字命名并创办的吧.....这都是命运的...”
喃喃自语的丁格尔仰起脸看向了夜空。
一轮皎月,明悬于天,他缓缓阖上了眼皮,洁白的月光犹如绸缎般盖在了他的脸上。